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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为老鼠落进米缸里,结果等掉下去以后才明白,敢情自己跳的是火坑。
没有等眼面前的青铜色光辉褪淡,排山倒海的火焰便从四面八方汹涌过来。
这些火焰有金黄色的、有银灰色的、有殷红色的、有惨绿色的、有黑色白色天蓝色,甚至还有无色透明的……
它们有些如熔浆般滚烫,足以在一眨眼间将世上最坚硬的金属熔成轻烟;有的却阴寒如冰,转瞬泯灭一切的生机。
或如金蛇乱舞,或如猛虎出闸,或厚重如山,或凌厉如电……举目四顾到处都是不一样的火,到处都是刺眼的光。
刁小四发现自己压根无处可躲,只能够视死如归地往前冲,寻找到一条脱困的生路。
他紧握昼夜大衍刀凌空飞旋,四十九道亮丽的刀芒迸放而出,“砰”的闷响将迎面打来的一道十数丈高的火浪炸裂,从中露出一线稍纵即逝的缝隙。
他正欲往前掠身夺路突围,哪知身形动是动了,可并非向前而是往后……
难道,这鬼地方居然有颠倒阴阳翻转乾坤的阵法禁制?!
刁小四反应奇快,立刻改弦易辙从善如流,身形猛往后方疾掠——这下,该让老子不—一—本—读—小说 {y}{b}{d}{u}缩反进穿过火浪裂隙达到阳光彼岸了吧?
他心里得意地想到,却愕然发现自己的身子不仅没有向前,反而速度倍增像一枚弹石风驰电掣、快到周围的火焰也追逐不及,便砰然有声地杯具了。
其实,他的后背是撞在了一团软绵绵、充满弹性的物事上。当时非但丝毫不痛,还感觉非常柔软非常舒服,就像靠进了香喷喷的软褥里。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这软褥设计得十分人性化,以至于他的后脑勺刚好搁在了一团圆鼓鼓的靠枕上。惊人的弹力之下,那靠枕剧烈波动,成功地卸去了冲力,使得他集智慧与财富于一体,融诗情和画意于一炉的脑瓜儿得到了充分的保护与呵护。
可惜没来得及惬意地享受哪怕一小会儿,刁小四便看到了咫尺之外金城公主那双冷到能把整个炼火虚境冻成冰块的眼睛。
刁小四隐隐约约意识到好像哪里出了错,他用后脑勺在靠枕上蹭了蹭,试图感受一下它的形状和质地,然后冲着金城公主冰冷而煞白的俏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砰!”金城公主的右膝重重顶在了他的后腰上。刁小四直觉得有千万把冰针扎进了身体里,疼得面容扭曲七窍流血,整个人在郁闷的惨叫声中飞了出去。
“哧——”一束银灰色的火流迫面而至,刁小四甚至没时间运刀招架,头发就烧着了。
“娘希匹!”他玩命地轰出一记白虎拳,将火流震散,刀光一闪削落满头乌发,这才间不容发地躲过一劫。
与此同时,金城公主运转两束鹊桥仙霓在身周团团飞卷,将两人包裹在内,抵挡住侵袭而来的火焰。
刁小四惊魂稍定,咽了口甜津津的热血,战战兢兢道:“要不你加倍摸还我?”
金城公主冷然不言,一道道流火撞击在鹊桥仙霓上噼啪爆响,溅起缤纷瑰丽的光花。鹊桥仙霓亦不由自主地微微震颤,冒出丝丝冰蓝色光气。
刁小四稍作调息缓过劲来,揉揉几欲折断的后腰,凝念祭起大千空照镜。
一团青色光辉如瀑洒落,覆盖在鹊桥仙霓上,使得金城公主的压力顿时大减。
她望着刁小四光溜溜的头顶,唇角有丝浅浅的笑意逸出,随即冷冰冰地说道:“赶紧想办法脱离这里,我最多坚持三个时辰。”
刁小四一惊,下意识地抬手挠头,触手一片光滑,才醒悟到自己已经把头发给剃了,不由怒气又生道:“别说三个时辰,三十个时辰也未必够用。”
金城公主玉容淡定无波,轻轻道:“那我们只好死在一起了。”
听到这话,刁小四的心底莫名地升起一缕异样感觉,喃喃低骂道:“少说丧气话,老子还想长命百岁,子孙满堂呢。”
他何尝不晓得金城公主先前是为了救自己才会被拖进了这座火焰虚境里?但有些话说出口就俗了,烂在肚子里才叫做格调。
金城公主摇摇头道:“是妻妾满堂吧?”
刁小四脸不红心不跳,嘿然道:“老婆多了没意思,只要到老了能有个伴儿就好。”
金城公主怔了怔道:“这可不像你。”
“小妹,你不懂。”刁小四和她交流心得道:“要知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话没说完,不知怎地一溜惨绿色的光焰漏了进来,正烧到刁小四的屁股上。
刁小四大叫一声,却不敢故伎重演把裤子也剪了,只得强忍锥心刺骨的灼痛一巴掌把火苗拍灭。
他当然猜到这是金城公主在搞鬼,但眼下实在不是得罪她的时候,当下凝定心神仔细观察四周肆虐燃动的火焰。
这些火焰千变万化,刁小四足足盯着它们观测了一柱香的工夫,始终未能寻找到其中的运转规律和变化法则。
他取出天罗星盘,将一缕灵识注入其中。
“嗡——”天罗星盘不出所料地亮了起来,淡淡的银芒发散出去,却很快消融在了无边无垠的火海里。
正当刁小四准备失望地收起天罗星盘的时候,盘中漾动的光晕里忽然慢慢地出现了十几个模模糊糊的小光点,一闪一闪好似随时都会熄灭。
刁小四的心头一动,目不转睛地观瞧着这些小光点移动的轨迹。然而没能等到他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小光点猛然齐齐黯灭消失。
“砰!”一条匹练般的殷红电火同时被鹊桥仙霓震散绞灭。
刁小四霍然有所明悟,兴奋地叫道:“放一道小火苗进来!”
金城公主好似猜到了他想干什么,鹊桥仙霓微露一线缝隙,放入了一缕透明光焰。
“唿——”大千空照镜一束青光射落罩住光焰。那光焰犹如一条被装进透明瓦罐里的小鱼拼命扭动撞击,却始终无法挣脱大千空照镜的束缚。
此刻在天罗星盘散发的光晕里,又多了十三颗小光点,伴随着那缕光焰的一举一动不断生出相应变化。
刁小四凝视半晌,蓦地催动青芒泯灭光焰,招呼金城公主道:“再来!”
“咻——”又有一簇拳头大小的黑色焰苗被放了进来,教大千空照镜牢牢摄定。
如此循环往复周而复始约莫过了将近两个时辰,刁小四前前后后差不多收集解析了七十八种截然不同的火焰,却也不过是这炼火虚境里的一小部分而已。
可他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继续推演研究这些千姿百态的焰苗了,身旁的金城公主渐渐显露出疲态,鹊桥仙霓笼罩的范围被寸寸蚕食,几乎快要贴到两人的身上。
但是自始至终,她脸上的神情没有发生过哪怕一丝的变化,依旧是清冷如月,甚至没有出声催促过刁小四一次。
好在尽管掌握到的这些火焰尚不足以彻底破解法阵禁制,但要想强闯出去或已不成问题。刁小四将七十八种火焰的形态和运行燃烧轨迹在心中回放了一遍,脑海中慢慢亮起一簇簇银色的星云,不断在他的意念驱使下运动流转排列组合,演绎出小半座“太初归元星阵”的雏形。
“嗡——”天罗星盘蓦地响起一阵清脆的玉音,一束束璀璨的星芒如亮丽的虹霓朝着四面八方怒绽开来,融入到熊熊焰海里。
海量的信息随之从成百上千条星芒里传递回来,险些撑爆刁小四的脑袋。
他竭尽全力凝定灵台,催动着这些星芒游走变幻翻江倒海。
须臾之后,一根状如车辕的金灰色火柱在两人的身前缓缓炼铸成型,紧跟着六尺之外又显现出了另一根暗黄色的巨型火柱。然后是车架、车轴、车轮……最后四条流光溢彩形态各异的火龙徐徐浮现在金城公主的眼帘中。
“好像还少点儿什么?”刁小四瞅了瞅四条出工不出力懒洋洋趴在那儿的火龙,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极了自己,唇角不由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诡笑,猛然抬手一摄道:“对了,是老子火辣辣的鞭子!”
“呜——”一条由七种天地奇火交织而成的火焰鞭横空闪现,落在了他的手心里。
刁小四振腕一挥,火焰鞭霞光盛绽暴涨十余丈,“啪”的爆响抽击在四条懒龙的脊背上,心念微动间一架烈火战车隆隆升空奔腾若雷,在四条火龙风驰电掣的拉动下冲进火海深处。
呼呼风响中周围的景物化为了一片片浮光掠影,令人浑然不知身在何处。
金城公主早已收起了鹊桥仙霓,晶莹如玉的俏脸上已掩饰不住一抹倦意。她微微合上眼,心无旁骛地恢复功力,将所有的事都交给了刁小四处理。
也不晓得又是过去了多久,周围的风声渐渐变小直至静寂,却猛听刁小四兴奋地欢呼道:“爷爱死这里了!”
金城公主闻声睁开明眸,就见火龙战车业和炼火虚境统统消失不见,周遭是一座金碧辉煌五十丈见方的墓室。
墓室正中央是一座通灵宝玉铸炼的祭坛,各种祭天神器琳琅满目耀眼生辉,无论拿出其中任何一件都要价值万金。
尤其令人弹眼落睛的是,在祭坛四周还跪坐着数以百计用玉石雕琢的方士塑像,连他们腿下的蒲团竟也是用罕见的东海“沉沙金”编织而成。
这一回,刁小四终于真正体验到一把老鼠落在米缸里的幸福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