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这病患胸腹内遭受重创,调理个一年半载,或许尚有转机,只是额头上这伤……”
侯大夫,整个阳谷县医术最为高明的大夫,县内各家豪绅府上亲眷有个头疼脑热的,几乎都是找的这位侯大夫。因此那些被西门庆支使的泼皮们也没去找其他大夫,就那般人手一柄朴刀,三更半夜的闯进了这位大夫家中,结果在床底下找到了这一位。
这侯大夫以为家中来了强人,直到被众人接到武家宅院,见着西门庆,方才把心放到肚子里。西门庆虽说名声不佳,可好歹还算不得杀人不眨眼的盗匪,对他这么一个看病的大夫,想来也不会太过为难。
只不过,当候大夫将潘氏检查完后,却是感到着实为难。这腹腔中的伤势,只要用些珍贵补气补血的药材慢慢调理,平日多注意休息,花费些时日,倒也能够痊愈。可这女子额头上的伤,却是让他束手无措。
“这伤怎么了?你治不了?”
西门庆这会儿杀人的心都有了,扯着侯大夫的脖领子,一脸的凶横,就差在对方脖子上架把刀了。
“病人额头应该有过一次严重的撞击,造成颅内淤血凝滞,这等病症,需要极高明的金针渡穴之法,方能根治。在下现在至多只能开个活血化瘀的方子,是否见效,疏无把握。”
一口气说完了病症病理,小心翼翼的从西门庆手中拽回领口,侯大夫方才长吁了一口气。
“金针渡穴,金针渡穴……”
西门庆这会儿也听明白了,潘氏应该是颅内出血,就算在后世,那也是有可能危及性命的重症,危急时需要动开颅手术。至于这位侯大夫所说的金针渡穴,恐怕就是古代中医的针灸,而且应该是那种极为罕有的高明针灸之术。
其实,在北宋仁宗时期,宫中就曾制作等人身高的针灸铜人,用于研究针灸之术。可以说,中医的针灸术在宋金时期,曾经有过一段极其快速的发展。不过,这等中医秘术,对于侯大夫来说,不啻于神医华佗的失传的《青囊书》,只有听过没见过。
西门庆这会儿也是急得团团转,幸好时迁是个伶俐人,拖着伤体上前道:“大官人,小的不知道这金针渡穴是何等神技,不过小的倒是知道江宁府有位神医……”
“安道全!”
一语惊醒梦中人,西门庆立马想起这位《水浒传》中的第一神医,原本书中提及应该是建康府人士,可这会儿哪有什么建康府,只有江南东路的江宁府,想来是某位姓施的作者考据不严。
“大官人也晓得这位神医?”
时迁没想到西门庆竟然也知道这安道全的名号,忍着伤痛主动请缨道:“小人愿意跑一趟江宁府,定将那安神医请来!”
安道全上梁山的故事,西门庆自然清楚其中关窍,要想请来这位神医,还是自己亲自跑一趟比较靠谱,因此道:“先把人送到西门府,你也暂且将歇两日调理下伤势。等过两日,我同你一起上路去江宁!”
西门庆也清楚,请安道全之事颇耗时日,仅花费在路途上的时间,至少也得一个月,这还是走水路的缘故。若是走得陆路,不但一路上盗匪横生,安全可虑,这时间只怕更得增加一倍不止。因此倒也不急在这一两日,需要仔细筹划一番方能出门。
潘氏被安置在西门府的后宅中,自然瞒不过吴月娘这位女主人,虽说心里有些不耻潘氏红杏出墙,可毕竟在关键时刻以性命维护自家夫君,心里也存了几分感激。
那侯大夫的汤药方子自有家中婢女前去抓药煎煮,西门家本就有生料铺子,这药材倒也齐全,即便其中有不少珍罕之物,倒也尽数配齐。只不过现在潘氏昏迷不醒,汤药暂时难以灌入,只能以上等老参片续命,这玩意可不是谁家都有备的。
后宅库中的物件,西门庆也不清楚,倒是吴月娘第一时间省起,当初曾在库房见过一支上好老参,急令庞春梅取来,方才解了燃眉之急。
是夜,吴月娘的房中,夫妻两人在床榻之间闲聊。
“夫人,家中之事就拜托于你了,卞祥留在府中看顾家院,倒是不虑那武二来寻仇。为夫需亲自去一趟江宁,请那神医安道全来医治潘小娘子。”
“东平府离那江宁足有千里之遥,官人一路上可要多加小心。”
吴月娘心里自是舍不得西门庆,可听闻潘氏这伤不是普通大夫所能医治,需要极高明的针灸之术,也只能应允点头。
“有时迁在我身边帮衬,他是惯走江湖的,夫人尽可放心。”
……
在家中迁延了两日,备好行囊,西门庆连同时迁以及四名从丈人厢军中调来的精锐步卒,都换作寻常装扮,一路往东京而去。至于武松的事,按了个伤人夺财的罪名,已经行文于各地州府。虽说这等无中生有,栽赃嫁祸的事实在有些对不起武松这位打虎英雄,可谁让彼此已经是有死无生的仇人,为了自保,西门庆也只能如此。只能说造化弄人,这后世的西门庆早不穿越,晚不穿越,偏偏赶在武大中毒后方才穿越,这才使得彼此之间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自离了阳谷县,西门庆一行人走陆路赶至东京开封府,甚至都未进城,直接在城外的码头雇了一艘船,沿着水路,穿江过河,路上足足一月有余,方才进入长江水道,随后踏入江宁府地界。
由北至南,这一个月的漫长路程,倒也让西门庆真正见识了一番千年前的风土人情。只不过这一路漕河上的见闻,却也让其对那位道君皇帝的穷奢极欲有了深刻认识。几乎每一天,都能见到运送奇花异石的船队北上东京。这会儿已是政和七年,花石纲之役苦江南日久,各处百姓怨声盈野,汹汹民怨已呈干柴之势,谁也不知道哪里的丁点火星,就会蔓延千里。
这天下,已经是乱象初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