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聚义厅。
似乎每一处贼窝,甭管规模大小如何,总有一处头领聚集议事或宴饮的屋子被统称为聚义厅。例如那鲁智深落草的二龙山,山上宝珠寺的正殿就成了此处山寨的聚义厅。
此时的梁山聚义厅,规模不大,其实不过是打横的三间青瓦房,其中的隔墙被全部打通,正对大门的地方依着山寨头领的数目和座次摆了几张罗圈椅,最上首正中的则是山寨之主晁盖的位置。至于四周边角的地方,堆了一些鼓锣旗仗等杂物,显然此处还作为山寨的杂物仓库。
这般景象同西门庆印象中的梁山聚义厅可谓差之千里,没有半分群雄毕至,豪气凌云的气势。
为了给西门大官人接风洗尘,此刻的厅中已经摆下了足够的条案,一应酒水菜肴被置于案几之上,瞧着甚为丰富。只不过这些菜肴落在西门庆眼中,却颇显粗糙,比之柴家庄那等精细膳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不得不说,现今梁山上的这伙人,出身稍好一些的就只有晁盖和林冲两人,一个是乡下土豪,另一个也仅是东京汴梁小康之家的人物,实在是说不得有多少底蕴,这等大鱼大肉,足食饭饱恐怕已经算是他们眼中的好日子啦。
来自后世的西门庆虽说也只是普通人家出身,可架不住后世那等五花八门的烹饪方法和各类繁杂的工业化调味品,那舌头自然要比晁盖这些人挑剔许多。现如今的西门府中,原本的厨娘早就成了打下手的,西门庆特意请人从东平府最好的酒楼挖了一名大厨回来。饶是如此,这家伙还时不时搞些新式菜肴,让后院一众妻妾丫鬟大饱口福,连带着时迁等宿在西门府前院的手下们也时不时能尝尝鲜。
也就是西门庆家大业大,而且在家中又是他的一言堂,他这般折腾也没有人敢于反对。那吴月娘心底虽说觉得如此注重吃食太过奢侈,可西门庆在这位大娘心中积威甚重,先前西门庆在外面眠花宿柳,一个月倒有二十天不着家,她都不敢言语,现在仅仅是在吃上面多讲究一些,自然更不会多话,徒惹他不高兴。
由于西门庆算不得江湖人物,双方是合作关系,因此今天晁盖也没坐到他的寨主位置上,双方左右分列,分宾主落座。
“这次多亏大官人帮忙筹集粮草,实在是解了山寨的燃眉之急,晁盖感激不尽!”
不比吴用那般拐弯抹角的心思,晁盖却是爽快许多,开席后就猛灌了三大碗,算是表达了谢意。
“晁寨主真是痛快人!”
西门庆当下也不犹豫,端起自己面前的海碗也一口气下去三碗,倒是让对面一众山寨头领颇感诧异。没想到这瞧上去没有半点江湖习气的西门庆,竟也有这等海量。
其实这时代的酒,那度数都不及后世的啤酒,在后世之时,这家伙就是同学中出名的酒桶,来到这个时代后,这几个月里也将酒量练出来了。那时迁以及马氏兄弟平日里都曾同其吃酒厮混,自然知道内情,脸上倒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
西门庆这般做派可是对了一众绿林人物的胃口,原本略显拘束的气氛,随着双方老大的三碗酒下肚马上热烈起来,不一会儿厅上就是吆五喝六的划拳劝酒之声,更有那好赌的阮小五,竟扯着时迁径直在酒桌上论起了赌经。
西门庆自然知道此等绿林人物的性情做派,早就见怪不怪,由着手下几人同山寨上的一众头领厮闹,自己却同晁盖吴用两人闲谈些江湖轶闻。
众人这般笑闹了半个时辰左右,彼此渐渐熟络起来的西门庆方才同晁盖吴用两人提及私盐的勾当。
现今大宋一年在盐茶两项的收入就有八百万余贯,由此可见其中的利润是如何惊人,晁盖原本是郓城县坐地分赃的大佬,自然知道贩卖私盐的利润。更何况这次是柴进牵头,由燕地直接拿到的第一手货源,到了西门庆手中,方才算是第二手,这利自然比之寻常盐贩子要厚了许多。
“大官人,这盐利甚厚,奈何我这水泊周边俱是渔上人家,纵使人人用我等的燕地白盐,这数量却也没有多少!”
刚刚听闻这桩买卖,晁盖不由双眼一亮,若是山寨有这么一个日常进项,对于山寨的发展自然大有好处。可转念一想,却发现自己所能控制的市场实在是小了一些,而且还都是比较低端的,纵使敞开了卖,一年下来,估计也走不了多少量。
“晁寨主占着偌大的水泊,若仅仅是做那寻常的私盐贩子,岂不浪费!”
“大官人,可是有甚好主意?”
一旁的吴用脑子自然要比晁盖好使些,听了西门庆这话,脑子里模模糊糊的似乎抓到点什么,可具体如何,一时间也想不明白。
说起来,这宋代已经算是中国历代封建王朝中商业氛围最浓厚的一个朝代,可同后世那等全民皆商的情形比起来,却还远远不如。对于那等生意上的事,吴用这落第秀才更是缺乏见识,纵然脑子好使,若无人提点,也绝然难以明白其中关窍。
西门庆见晁盖吴用两人已然动了心思,不由站起身,将两人引至聚义厅外,对着山下烟波浩渺的水泊挥手画了一个圈道:“这八百里水泊,水网密布纵横,以那舟船之利,交通京东两路十余州郡。有这等地利,加上梁山一众好汉的威名,少了各地关隘的盘剥,那燕地白盐行销京东两路,还不是水到渠成之事!”
“可那销盐之法?”
晁盖还没转过弯来,一旁的吴用却是大笑数声,对着自家寨主解释道:“以西门大官人的能耐,既然能办成十万贯金银的买卖,对于这白盐的销路,自然不在话下!”
“我们两家,一行一销,相辅相成,只需一两年时间,京东两路盐利,将尽为我等所有!”
“大官人好气魄!”
这等大利放在眼前,吴用原本的那点小心思顿时泯灭无踪,应对之间不由放低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