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生命从自己眼前消失,骇得凤之瑶瞪着一双惊恐的眸子瑟瑟发抖,用力捂住嘴巴才让自己没惊呼出声。
唐安捂着胸口艰难地撑起身子,一脚将尸体踢翻在地,闭着眼喃喃道:“季晨,老子总算给你讨回了几分公道。你放心,我早晚要让他们统统给你陪葬!”
“季晨?”慕绒微微一怔,“他怎么了?”
唐安道:“他不是死了么?”
“死?”慕绒眨眨眼,道:“那日在太清观,他受的伤不算太重,现在早已经没大碍了 ” 。”
唐安目瞪口呆,想想当日季晨手臂垂下时的情景,再想想从西域一路走来这小子跟自己学的那些损招,总算明白这混蛋是在装死骗自己。虽然知道这家伙是为了不成为自己的累赘,但以自己的聪明才智居然也会被耍,直让他恨得牙痒痒:“好小子,千万不要让老子逮到你!”
听二人说着风马牛不相及的废话,凤之瑶弱弱地指了指鬼见愁的尸体道:“我说咱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先考虑考虑该怎么处置他?”
唐安和慕绒同时对着那尸身看去,前者皱眉问道:“仙子姐姐,看样子你和他好像打过交道,这人什么来头?”
慕绒脸带厌恶道:“他是那些杀手的头目。”
头目?唐安略微沉吟,面沉如水道:“这人出现在这里,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就是他尾随仙子姐姐一路至此……”
“不可能。”慕绒断然道,“一路上我仔细查探过,绝对没有人跟踪。”
“那就只剩第二种可能了。”唐安叹了口气,有些愧疚地看向凤之瑶:“谢渊已经开始怀疑你了!”
凤之瑶闻言一惊,多年来被谢渊所操纵,让她在得知这一消息后发自本能地感觉到恐惧。但想想生活的压抑和对未来的迷茫,又惨然一笑:“怀疑便怀疑吧,我既无愧于自己的良心,又担心什么呢?”
凤之瑶表现的越坦然,唐安内心的愧疚之意就越浓。他很清楚是因为自己,她平静安逸的生活才会被打乱。
她救了自己性命,收留了自己,自己却迫于对齐国的图谋始终不能对她吐露实情。而眼下,这个善良的女人极有可能因为被自己拖累而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回忆起稷下学宫围墙下,那个咬着嘴唇说出“我害怕”三个字的身影,唐安捏紧拳头,暗暗发誓绝不会让惨剧发生。
他思量片刻,道:“如果谢渊有了确凿证据,不会等到现在才动手。他应该只是怀疑,抑或是因为你的地位水涨船高,所以他才怕你有什么不忠的举动。”
说着,指了指鬼见愁的尸体:“这人既是杀手头目,地位肯定不低,这种人不会事事都详尽汇报,一时三刻间,谢渊应该还不会知道他已经死了。如果我所料不差,他的注意力很快就会被另一件事分散。而这段时间对于我们来说,已经足够了。”
凤之瑶好奇道:“什么事?”
唐安下了床来,拖着鬼见愁的脚踝就准备往外走,边走边道:“一件让我可以卸下心头包袱的事……”
经柳倾歌和复仇者联盟这么一闹,死要面子的朝廷怎么可能抵挡住来自底层的压力?待到朝廷一纸令文送到谢渊的书桌上,凭他一己之力,还能够阻挠这场巅峰舞者的对决么?到时候自己亮明身份表明来意,谢渊定会千方百计地阻挠自己与齐王达成一致,又怎么有闲情逸致再来理会凤之瑶呢?
但愿……齐王会早一刻下定决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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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春风冷如刀,起码谢渊此时觉得很冷。
他是个谨慎的人,他认为身为守护者应该保持这份最基本的品质。只可惜他文不能左右朝堂,武不能横刀立马挥斥方遒,不受君命地一路西进攻城略地。他只能隐匿在黑暗中,默默去吞噬那些能够影响齐国安定的不安定因素。
在他看来,唐安就属于这种因素。虽然他不知道唐安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可是他有感知危险的本能。而现在,他却感觉到事态正向着一条不受控制的道路发展。
精心策划的两次刺杀,最后均以失败告终。而在这座甚至比自家庭院还要熟悉的城市中,他竟然找不到唐安的藏身之所。
不仅如此,暗地里的小动作已经触怒了朝廷和老百姓,自己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本以为万无一失的行动再三失败,又给了那些唐人反击的理由。和自己政见不睦的刘恭一党,还要时时刻刻找机会咬自己一口。
外有劲敌,内有谗臣。在陛下心目中印象每况愈下的他,还有什么力气去保护这个国度?
谢渊揉了揉太阳穴,只感受到满心的疲惫。恰在他考虑要怎么应对眼前的困境时,老管家奉上一杯香茗,有些忧虑地道:“老爷,黄公公来了。”
谢渊睁开双眼,目光如刀。
宫里的人这时候来找他,还能有什么好事?必是那靠着一张巧嘴搬弄是非的温良侯又进了什么谗言,数落自己的不是了吧!可悲的是,陛下如今连见自己一面的兴趣都欠奉,而是指派一个心腹太监来传信了事。
“知道了。”
谢渊结果茶杯暖了暖手,继而捏紧杯碟,用尽全力将那精致的汝窑瓷杯狠狠摔在了地上,如同倾泻满心的愤怒!
恨起软弱,怒其不争。
“呼!”
长长出了一口气,谢渊尽力压着满腔怒火,步履平静地出了屋子。
来到前厅的定国公早已换上了一张热情的笑脸,对着手执拂尘、面白无须神色倨傲的太监总管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招呼道:“哟,今儿什么风把黄公公给吹来了?来来来,先喝碗热茶暖暖身子。李默,去常香阁订个雅间,中午定要邀公公好好喝两杯!”
“不必了!”那黄公公捏着兰花指轻轻摆了摆,瓮声细气地道:“多谢国公爷美意。不过咱家今天过来,可不是为了吃酒的。陛下让老奴给国公爷您捎句话,说完了咱家就得回宫去。”
谢渊心头一沉,挨着黄公公问道:“不知陛下又何要事,要劳公公您亲自前来?”
黄公公冷笑一声,对这位陛下并不待见的国公没什么好脸色,而是对着屋顶拱拱手,道:“陛下说了,凤凰台屹立数十年而不倒,靠的可不是嘴皮子,凤之瑶舞艺超群冠绝天下,也不是平白无故得来的。咱们大齐绝艺闻达天下,何怯之有?借应唐国挑战之机彰显国威,岂不成就一桩美谈?皇上已经委任温良侯为特使,定于三日之后在‘东阙台’比舞,让咱家特来知会国公爷一声。”
谢渊面无血色。以陛下优柔寡断的性子,若没人怂恿,会这么坚决地应了挑战?而且从对自己避而不见的态度不难看出来,这一切分明是刘恭那小人在背后搞鬼!
害群之马,亡国奸佞,莫过于此!
谢渊直感觉胸口一团怒火在熊熊燃烧,可是面对翘着尾指拨弄茶叶的老太监,却根本发作不得,硬生生地道:“非是本人要和陛下唱反调,只是此事太过蹊跷,不得不防唐人有什么见不得光的阴谋。不行,我要亲自去见见陛下才成。”
“哎”黄公公捏着杯盖阴阳怪气地叫了一声,语重心长道:“我说国公爷咧,本来这事儿咱家一个内臣是不便多说什么的,但看在和国公爷您是老交情的份儿上,怎么也得唠叨两句。您想那,陛下若非圣意已绝,岂会说的如此果断?这本就是个好事儿,也就国公爷您是个例外。满朝文武颂声昭昭,您拿什么遮着拦着?再说了,陛下托老奴带话儿的意思,国公爷您还不明白吗?”
话未说尽,但以谢渊的精明,哪会看不出来这是皇上给自己留了面子?这话的潜台词无非是:应战已是势在必行,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寡人不直接驳了你的意见,而是私下里偷偷找你,面子已经给足了,你也该懂分寸知进退。
谢渊捏紧拳头,好一阵犹豫,终于叹了口气,道:“陛下的意思,我明白了。”
黄公公一张不阴不阳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抚了抚衣服长身而起道:“咱家就知道,国公爷一直是明事理的人。凤大家是国公爷的人,凤凰台那儿,还望国公爷提前打个招呼。好了,陛下还有吩咐,咱家也就不叨扰了,告辞!”
“公公慢走!”
送走黄公公,谢渊再也掩盖不住一脸戾气。他不恨齐王,因为齐王现在已经已经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真正主导这一切的,自始至终都是温良侯刘恭!
从得知鬼脸太清观刺杀开始,刘恭就找到了一条可以踩垮谢渊的路。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谢渊对这支歌舞团充满敌意,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谢渊的做法会失去圣眷,会惹恼朝臣,会让百姓唾弃,会坠入万丈深渊。
谢渊思前想后,终于把心一横,立即驱车赶往温良侯府。
昏睡了一夜的刘恭刚刚起床,感觉头痛欲裂。他自始至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晕倒的人会是自己?不应该是凤之瑶吗?
这种丢脸的事,他自是不会对外人言明,更不会迁怒于唐安。因为在他看来,“倪大野”是出于好心提醒自己,凤之瑶没有上当,或许是出于对“倪大野”的信任,认为他端上来的饭菜绝无问题,而自己则把简单的问题想的太复杂。
唉,失败,太失败了!
恰在此时,听闻下人禀告,说是定国公谢渊登门造访。
刘恭不屑一笑,昨天白天他始终和齐王腻在一起,列举了接受挑战的百般好处。诚如谢渊所料,你谢渊不是打这支歌舞团的主意么?我就是要跟你作对,就是要让你身败名裂!
算计归算计,名义上谢渊还是国公。所以刘恭慢悠悠地换了身衣服,装模作样地迎了出来,带着一脸虚假的笑容道:“哟,不知道国公爷莅临寒舍,有何贵干啊?”
谢渊显然没了和他虚与委蛇的兴致,挥挥手屏退下人,开门见山道:“刘恭,名人面前不说暗话。那些唐人名义上前来挑战,背地里却有着不可告人的阴谋。这场比舞,万万比不得!”
刘恭“面色为难”,扣着指甲道:“国公爷这话儿说的,此事乃是陛下的意思,您和本侯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我明白,你对我的敌意,大半都是来自于凤之瑶。”谢渊霍然起身,犹豫片刻,终于沉着脸道:“只要你答应我这件事,凤之瑶……我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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