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大少爷!大姐!”
唐安满心欢喜回到了程府,感觉周遭的一切都格外亲切。[^^]..大院里的碧绿荷花池已结成了冰,繁茂的树变成了秃子,覆上了薄薄的白雪。青灰色的砖墙蒙上了一层霜,连绵起伏的屋舍还是如往常一样,如同静静默立的亲人,无声地欢迎自己回家。
唐安看着四周的一切,笑容重新爬到脸上,心情无比激动。经历过生与死的人,格外贪恋家的温暖。或许正如歌词中写到的那样,家就是城堡,每一砖一瓦用爱创造。
一晃半年时间,不知道那些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给与自己无私帮助的人过的怎么样了?大少爷还是那么蠢么?大姐还动不动要杀人么?
“谁这么大清早地嚷嚷…安…安哥?”
被呼喊声吵起来的来福披着一件外套,一脸不耐烦地出了门。当看清楚唐安的模样是,忍不住搓了搓双眼,生怕自己看错了。
唐安带着一脸笑意:“来福,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在睡觉,不用伺候老爷姐了么?”
敢用这种口气跟新晋家丁主管来福话,看来这人是安哥没错了。来福大喜道:“安哥,真的是你!快来人啊!别让安哥跑啦!”
这一嗓子吼出去,立刻惹来了无数回应。不多时,下人丫鬟齐齐迎了出来,当看清楚唐安的模样,曾经相熟的下人喜上眉梢的围了上来,犹如一群快乐的麻雀。而一些新来的下人没见过他,却也带着一脸钦佩,显然没少从老家丁嘴里听闻唐安的传奇故事。
“唐安那子在哪儿!”
正当所有人交谈甚欢之际,一记雷霆咆哮从中厅传来。一边扯着棉衣穿袖子的程采和杀气腾腾地奔了出来,脸上不见一笑容。
让人惊讶的是,程采和原本标志性的大肚腩早已消失不见,臃肿的胖脸似是被人抽走了所有肥肉,隐隐露出了棱角,如女子一般的洁白皮肤已经被晒成了古铜色。乍一看去,这个精壮的汉子和原本傻乎乎的胖子根本不可能化等号。
如果不是他的声音还是如往常一样,他的眼神中还保留着一丝难能可贵的憨厚,唐安怎么也想不到胖子竟然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他甚至有些恶意地猜想:这死胖子该不会是去过韩国吧?
“你是……大少爷?”
“不是本少爷还能是谁?”程采和大吼一声,二话不照着胸膛就给了唐安一拳:“你这混子还知道回来?一走就是半年多时间,整个云购物中心都撒手不管,害的本少爷被老庞抓去学做生意。他娘的,你知道这半年本少爷扛了多少袋米么?”
原来如此。没想到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竟然也知道为了家族的明天而努力。看看程采和今时今日的模样,已经隐约有了美男子的雏形,原来的肥猪程呆子已然成为历史,让唐安不得不感叹:岁月真的是把杀猪刀。
听着熟悉的抱怨声,唐安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带着一脸笑容:“大少爷,大家最近都还好么?”
“好什么好,爹整天不知道在忙什么,妹妹这两天又找不到人,整个程府好像只有我一个正常人。少了你这混蛋,本少爷不知道过的多么无聊!”程采和着着,眼角忽然蕴满湿气,一把将唐安抱了个结实:“他娘的,回来就好!”
唐安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拍了拍程采和后脊:“少爷放心,这次回来我就不走了,咱们联手将云楼发扬光大,把买卖做到齐国去。”
程采和激动道:“好,将来咱们去玩齐国妞!”
唐安面色一僵,暗叹少爷果然还是这么心直口快。只不过到齐国做买卖和玩齐国妞…有什么内在联系么?
“对了!”程采和面色一变,有些支支吾吾地道:“你…最好去蓝府看看。“
“蓝府?”唐安心中一突,见程采和神色有些黯然,心中忽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海棠她怎么了?”
“据…她走了。唉,蓝夫子这样惊采绝艳的女子…哎唐安——你别跑啊,坐本少爷的马车比较快一!”
话音犹在耳畔,唐安却已如一阵风般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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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府。
有些暗淡的大堂里,蓝鸿烈和唐安分主次而坐。
原本精神矍铄的老人,现在却好像骤然苍老了几十岁一样,苍白的脸上不见一丝红润,一道道皱纹都似深了许多。茶杯上方袅袅升腾的热气,似是他如今飘忽的心情。
“海棠…她确实已经走了。”
坐在下首的唐安满脸紧张,问道:“她…为什么要走?”
蓝鸿烈浑浊的目光看向唐安,徐徐道:“因为你。”
“我?”唐安指着自己的鼻子,暗叹难不成当初承诺她一个月回来,现在爽了约而惹怒了这妮子?
蓝鸿烈叹息道:“海棠是个命苦的孩子。上苍给了她过人的天赋和美貌,却同样残忍地剥夺了她的健康。从她一生下来,就得了先天寒体的毛病,打儿身子骨就不硬朗。当初大夫她活不过十岁,老夫和她娘天天祈求上苍开恩,让她能够多陪我们一段时日。也许老天爷听到了我们俩的祈求,海棠有惊无险地活了下来,连大夫都啧啧称奇。但是…谁也不知道她到底能活到什么时候。”
唐安脸色大变,没想到蓝海棠还有这么不堪回首的往事。他依稀记得书院论学的时候,蓝海棠就因为有隐疾而被自己吃了豆腐,如果自己有心,当时就应该问清楚她的症结所在,不定以自己穿越时代的见识,能够让她重获新生。只怪自己后知后觉,竟然对她的病症一无所知。
他心中无比后悔,心中暗骂自己:唐安啊唐安,你到底是有多蠢…
“当知道你来到京城以后,老夫心中深感欣慰,也一度想要撮合你和海棠。青竹一直在怪我草率,其实老夫一不傻,绝不可能拿自己唯一的宝贝女儿未来的幸福开玩笑。所以,我暗地里调查过你许多事。你自来到京城之后的表现,老夫全部都看在眼里,你的见识、你的谈吐、你的行事为人,让老夫相信你绝非池中之物,假以时日必定会名动天下,所以才会应允这门亲事。而现在,你能被皇上看重,封为‘镇西侯’,论身份地位犹在老夫之上,足以证明我没有看错人。”
蓝鸿烈回忆着,深深叹了口气:“海棠这孩子的脾气,我这个当爹的最是了解。她虽然嘴上不,可暗地里跟侍女打听你的情况,这些事老夫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老夫知道,她对你并非没有好感,但是因为先天顽疾,让这孩子学会了用坚强的外表来掩饰内心的脆弱。她自卑的以为一个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的人,不配拥有幸福,所以才会用冷冰冰的态度,隔绝与你的往来。”
唐安心中恍然:难怪当初讲木乃伊的故事时,二人聊得如此投机,可是不久之后的鹿山诗会,蓝海棠对自己的态度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一般。
这个傻女人,明明想爱却不敢爱,像一只鸵鸟一样把自己藏起来。她难道不知道,感情和命长命短根本是两回事么?
当初如果不是他以为自己“坠崖而亡”,恐怕在醉仙崖上那一段如泣如诉的表白会永远埋藏在心里吧。
唐安紧紧握着茶杯,感觉内心在滴血。
一个深爱自己的女人,却把所有的痛苦和情感都埋藏在内心深处,可是自己却一无所知。和她比起来,自己所付出的实在是太少,这样的爱未免太自私了一些。
他发誓,只要让他找到海棠,一定会用一辈子无微不至的关怀来赎罪。可是…上天会给他这样的机会么?
“蓝世伯,海棠她亲口过会等我回来的,你老实告诉我,她是走了,还是‘走了’?”
问出这句话,唐安似是用尽了浑身力气。他深怕会得到自己最不想听到的答案,却又迫切的想知道。这样矛盾的心理,让他觉得每一秒都过的无比缓慢。
“就在四鬼闹汴京的时候,海棠的病况忽然加重。她每天都在咳血,却以为我这个老爹什么也不知道……”蓝鸿烈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她一直想等你从西域回来,想要见你最后一面。可是迟迟等不到你的人,她开始害怕——害怕当你回来的时候,只能看到她的墓碑。或许她想要在你的脑海中留下一个会哭会笑的海棠,而不是冷冰冰的墓碑,所以她找了一个很拙劣的借口:她想要游走天下,去最东面的齐国看看,看看背负盛名的稷下学宫是什么样子,所以她走了。”
唐安暗暗松了口气,只要她没有死,一切还都有挽回的余地。“她…去了齐国?”
蓝鸿烈了头,站起身来呵出一口白气,脸色不尽的落寞:“唐安,老夫一直亏欠你爹,这份亏欠本想在海棠身上得到偿还,可是我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还的清。答应我,把海棠找回来!”
唐安郑重地头,脑海中尽是她的倩影。
在书院中孜孜不倦地教导,发带被树梢刮掉之后满头青丝散落时的惊讶,被苏媚儿追杀时被唐安占尽便宜时的惊慌,鹿山之巅接受自己送上一朵鲜花时的羞涩,醉仙崖上梨花带雨的动人模样……
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滂沱而下。
“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她找回来,医好她,让她成为我的娘子,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