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巫山回来的次日上午。
京城一个很普通的筒子楼里,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仔细端详着自己的儿子。
“三儿啊,你比以前瘦了很多,也黑了不少。”她喜滋滋地从口袋里掏出十张十块的钱:“我如今在炎黄食府上班,每个月有一百块钱呢。”
“妈,姐姐们和我都在挣钱了。”吴迪龙在家排行老三,和朱建国等在一起年龄是第四大:“您既然退休了,也就不要再继续这么劳累。身体怎么样了?”
“三儿,你得感谢巫书记。”老太太双手一拍:“以前没看好的病,到炎黄医院去了就看好了。那里面的医生,态度好,护士整天也对我嘘寒问暖的。”
“那和巫山有什么关系?”吴迪龙直呼其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存折:“妈,这里有一万块钱,再拿去好好看看病。老毛病容易复发,我就担心你呀。”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她嗔怪道:“我也只是猜测的。有一次,一位医院很大的官,无意当中说我和巫先生有关系。当时他们打电话给我,说随即从市民中抽出的免费病人。在医院里问过其他病友,没有一个是免费的。”
看到存折上诱人的四个零,老太太大惊失色。
“三儿,你这钱怎么来的?”她声色俱厉:“要是来路不明,马上就到巫书记那里去承认错误,赶快把钱还回去。咱人穷志不短,千万别乱抻手!”
吴迪龙陷入了沉思,巫先生,在自己认识的人里面,除了巫山好像没有其他人姓巫了,这个姓又不是很普遍。
再说了,他一个月才挣几十块钱,估计炎黄的服务员工资最多与自己持平。也就是说。母亲的工资,都和巫山有关了?
他的脸色挣扎起来,看上去有些狰狞。想起了那双凶狠的眼睛,颓然地叹了一口气。
“妈。欧洛泰经济发展了,我们的奖金很高的,这是领导们看我辛辛苦苦为巫书记服务做的补偿。”吴迪龙又把存折退回去:“您就放心地收着吧,工作也别干了。”
“哎呀,你的奖金肯定有巫书记的功劳。就你一个人在地区里帮他撑着,他是一个很重情的人。”她喜滋滋地收了起来:“妈给你存着,娶媳妇儿用。”
屋子中间,用布帘隔着,里面的左边角落就是老太太放贵重物品的箱子。
她飞快地把存折搁到箱子里,又笑眯眯地坐了回来。
“我们家就你一个独苗。你两个姐姐出嫁要用钱,你自己结婚也要用钱。”她摸着儿子略显粗糙的脸庞:“说什么傻话呢,多挣一点儿是一点儿。”
老太太掰起指头算起来:“你爷爷奶奶年龄大了,虽然没住我们家,但你父亲是老大。说不定哪天就去了。还有你姥爷姥姥,和你爷爷奶奶差不多的年纪。钱啊,只有揣在身上才踏实。”
“你放心,小四儿,我从来不亏给我办事的人。”那个阴冷的声音在吴迪龙耳边响起:“内部消息,那小子马上就到地区,你有的是机会。”
当时他的手拍在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有些疼。
不过没办法啊,自己不这样,能这么快拿到一万块钱吗?就是自己不吃不喝,也得好几年。
母亲说的这些他都明白。
家里的事情一件接一件,母亲以前长期吃药。压根儿就没积蓄。
“妈,你身体一直不怎么好,上班吃得消吗?”吴迪龙真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孝子,他柔声说道:“要是太累,咱就不干了。您干脆跟我到欧洛泰去住。”
“不行啊。三儿,你姐姐她们眼看着就要出嫁了。”吴老太太从碗柜里端出昨天晚上从饭店带回来没舍得吃的菜,准备到楼道里去做饭。
“你大姐元旦就结婚,你二姐得明年。”她人走到楼道里,声音飘了进来:“过两年吧,你有孩子了,妈跟着你看孙子。”
“哟,吴嫂,儿子回来啦?”邻居大娘的声音传了过来。
“对呀,他那个专员领导在国家党校学习。”老吴太太的铲子在锅里不停翻动:“我儿子是京城人,来帮他打点下,马上就要回去上班。”
“那感情好。”大娘啧啧称赞:“你们家小三儿现在是什么级别啦?我闺女今年才评上副科。不行啊,和你们家一比根本就比不了。”
张大娘家闺女和吴迪龙同年,高中毕业因为有关系,就直接到区政府上班了。
她嘴里说不行,心里不无显摆之意。当年你儿子成绩不是比我家闺女好吗?现在混得还是没有我闺女强!
“三儿啊,你现在是什么级别?”老吴太太已经热好一个菜端了进来。
张大娘这人还是不错,就是嘴巴不饶人。她家姑娘,十足一胖墩儿,想起来就倒胃口。
“我上班的时候就是副科,到了欧洛泰不久转正科。”吴迪龙明白他妈的心情,声音说得有点儿大:“再后来就是副处了,就不知道换届后能不能再进一步。”
“我儿子才副处,”她乐呵呵地转身拿着另一个菜出去:“换届后能不能升正处还是个未知数呢。还是你们家妞妞有福气,就在京城上班。”
“是吗?”张大娘动了心思:“要不今晚叫上我闺女,让两个年轻人在一起吃顿饭?他们也好久没见面了。”
“恐怕没时间!”老吴太太心里一阵恶寒:“三儿的领导来了,他也不在怎么行?我刚才在古厂长家里打电话给单位请假,就是给他做顿饭,吃完饭他就走。”
筒子楼里,不断有人出来和老吴太太搭话。平时闲着没事儿,都在攀比谁家的孩子厉害呢。
吴迪龙心里暗暗着急,这次出来,借口是到乌市办事,得马上赶回去,千万别让他知道了。
党校开学的这一天,吴迪龙已经回到了欧洛泰。
按照巫山的理解,团支书。一般都需要理论知识丰富。
这一块,恰好就是自己的弱项。
“胡老师,那我就试试班长吧。”他笑容可掬:“毕竟我在京城上学,组织个什么活动。还是比较拿手的。”
“那好吧。”胡竟然戴起老花镜,认认真真在自己的本子上写着班长巫山的字样。
党校不像一般的大学,所有的学员,都是短期培训。
因此,在党校没有学生会。
巫山也很清楚,上面的人都看着呢,能不能在班上担任领导职务,也许关系到今后的前途。
这下好了,自己没开口,班主任已经把职务给自己内定了。
“老四啊。你简直是深藏不露!”刚回到座位上,褚满江手肘碰了一下:“老实交代,你咋认识我们班主任的?”
教室里的纪律并不好,毕竟胡竟然名不经传,要是吴振在。肯定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相熟的不相熟的,大家都在和周围的同学窃窃私语。
巫山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一个高度,有圈子更好,没圈子也无所谓。
毕竟在学校里,他就是赵立生的代言人。国家总理的干孙子,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
既然和其他三个人有缘住在一个寝室,就算是一个小圈子吧。
他不想和旁边的其他同学结交。反而应该是别人结交的对象。
看到前面在悄悄说话的人,都竖起了耳朵。
巫山忍不住苦笑道:“三位大哥,我也是今天第一次和胡老师见面,哪有啥关系呀?”
“对了,其他的班干部你们有兴趣吗?”他郑重地问道:“要是有的话,拼尽全力。我也会帮你们,毕竟咱哥儿四个是一个寝室的,不帮你们帮谁?”
“看情况吧!”朱子山性格直爽并不意味着没脑子,他沉吟了下:“要是没有更强势的,咱哥儿仨必须争下。”
其他两个人赞许地点点头。
讲台上。胡老师摘下了花镜,静静地看着下面,声音小了起来。
“同学们,我是你们的班主任胡竟然。”他用黑板擦在讲桌上敲了两下:“今天是第一天,按照惯例,大家需要做个自我介绍。”
起先,还没觉得,反正胡教授是著名的经济学家。
另一个时空里见过他的照片,一直有些熟悉的感觉。
现在,巫山才恍然大悟,他的样子与大学时期的班主任胡桂莲老师简直太像了。
这次回来,到人大去了一趟,重点就是给廖荣柱老师交自己的论文。
其他的老师,肯定要走马观花地去拜访下。
因此,胡教授对自己有好感就很容易理解了,什么论文之类,压根儿就是借口。毕竟巫山在人大四年,可没少给胡桂莲老师长脸。
“老四,干嘛呢?”王希健急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胡老师让你做自我介绍。对了,现在的官职什么的,就不要说了,这是他规定的。”
他的话说得又快又急,所幸巫山能听懂。
这也容易理解,要是用官职来比较下,班上还有处级干部呢,让别人情何以堪?
“大家好,我叫巫山。”他站起来,有些鹤立鸡群的味道,确实高了点儿:“我的家乡,在巴蜀省的巫县。后来当过兵,是人大浩劫后第一批招收的学生,如今在维省北疆工作。”
他刚坐下来,教室里就响起了掌声。
褚满江马上给他解释,胡老师说让班长首先介绍,其他的学员一个接一个,从前排到后排。
在大家的介绍过程中,真还发现了不少牛人,今后都是一方大员。
“大家好!”一个沉稳地声音冒了出来。
巫山大吃一惊,他怎么和自己同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