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平息的九州今天忽然有一种压抑的感觉,好像墨云翻卷,山雨欲来的窒息感,但只是片刻间这种感觉就消失了,快的让人反应不及,一道人影缩地成寸,凝界成零,没有人知道是魔人路过九州。
魔人无声无息降临修罗血海,纵然他敛去了自己强大的魔息这血色的海洋也好像无法承载他,海水滚滚东流,水下的游鱼惊慌不已,好在他没有丝毫停留,身形闪动便进入了通往千尸界的入口。
血色的世界,尸骨堆积如山,昏暗压抑的天空,千尸界除了巨魔的尸身和禁忌的魔物外一无所有,但当魔人降临时连禁忌的魔物也不敢再出来觅食。
氓者之山下的尸堆里一名憔悴的女子颓然而坐,地下画出的牢笼已经圈禁了她两千年。
魔人缓步走来,他布下的符印已经被人破去,铁索断裂扔在地上。
感受到它的气息安欲仙抬起头,她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当初他决绝地从昊国带走金铃儿时还稍显稚嫩,但那时的背影与现在如出一辙,只是现在的他心已经冷了。
“你终究还是回来了”,
魔人道:“对你来说,这是个坏消息”,
安欲仙凄然一笑:“对我来说还有比现在更坏的吗?”,
魔人衣袖微微一动她身前出现一方小桌,桌上摆着一杯酒。
杯中琥珀色的液体轻轻摇晃,但安欲仙知道这是他决意赐下的毒酒。
“你还是不肯放过我。我无论如何也是铃儿的母亲”,
“你一定要死”,魔人话音冰冷。
“你。金铃儿,皇天子,九子,魔母,末法十三天,一个都不能活”,
刹那间的杀气如狂风倒卷。他冰冷刺骨的话语就是死刑的宣判,刻骨的仇恨,铭心的伤痕早已无法愈合。更无法抹除。
安欲仙苦笑一声端起酒杯,几次送到嘴边却都下不了手,魔人瞳孔里红芒一闪琥珀色的毒酒自行顺着酒杯流进她的喉咙。
泪水不禁落下,安欲仙脸上已经麻木了。无论如何她还是逃脱不了死厄。他不会放过自己。
“你看过铃儿的手记吗?”,
脑中已经晕眩,黑色的血液从口中流出,知道自己性命不久,此时此刻脑中浮现的却是曾经的爱女,一言一笑还依稀在目。
魔人道:“重要吗?”,
“如果不重要你怎会你怎会失心?”,
她无声无息倒了下去。
魔人伸出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他能够听到此起彼伏的心跳声,但这一颗并不是他的心脏。这颗心脏本属于雪族。
“夫君,你没有心我的心可以给你呀”,
心口一阵揪心的疼,魔人没有言声身影瞬移来到远处的草庐之前。
木板枯黄,草庐结社,破败的茅草随风飘摇。魔人手掌拂过,草庐的结界如水波散去。
“叮铃铃”,“叮铃铃”,
木门上挂着的两只铃铛在风中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魔人有些烦躁一把推开木门,草庐中的简陋出乎意料,一个木板床,一张小方桌,一个书柜,除此之外再无他物,而木板床上一具骷髅赫然在列。
“唔”,
魔人再次捂住心口,这一次胸中好像撕裂般的痛,那种疼直入骨髓,但他偏偏只能紧握着双手,纵然心中悲戚也不能言声。
桌上的梳妆镜已经蒙上了一层灰,他缓步走上前去,走到床边。骷髅身上披着淡黄色的纱裙,他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脸,但刚要触碰到便触电般缩了回来,一拳打在自己的胸口震得五脏俱伤,鲜血从口中溢出。
他还是不出声,只是眼中有血泪流出。
这具骷髅曾经是他最爱的人,名叫金铃儿,是昊国的姿仪长公主,曾经,他们有一段梦幻般的时光,她抛弃昊国长公主的身份,他也没有云城少主的记忆,那时他觉得这样过完自己的一生就是上天最好的馈赠。
但,谁能想到所有不该出现的全部都出现了,皇天子的复活,逍遥子的转生,云城与魔母九子,与末法十三天截然不同的立场逼迫她做出选择;不,她没有选择,从一开始她就只能站在昊国这一边。
需要做出决定的不仅仅是金铃儿,李云也同样要做出选择,有千羽在九子和十三天就注定受阻,同样千羽也容不下九子和十三天,不容共存的局面九子知晓,十三天知晓,千羽知晓,唯一不知情的就是尚未寻回记忆的李云。
算计往往从新任开始,当李云将心交给金铃儿的时候就是踏入深渊的开始。昊国的祭台上就是一切的终点。
那一天金铃儿一剑穿心绝了他所有的念想。
那一天皇天子的天罚剑划过他的喉咙,葬送了他。
那一天千羽为救他灰飞烟灭,却仍是没能救活他,而生前的最后一刻天衍大成,被封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他想起了云城的一点一滴,想起了母亲的殷切话语,想起了自己的年少轻狂,而生前最后一眼却是千羽魂飞魄散的不甘和悔恨。
那一天凤族骄女为了救他不惜耗尽凤血,进入涅槃
她曾经是他最重要的人,现在她却是他最无法原谅的人,即使死了也不能原谅。但,为什么心中的疼痛却连半分也没有减弱?
枕头下一页书角外露,魔人扫了一眼骷髅缓缓升起,枕头下的书册飞进他手中。
书册已经泛黄,但至今没有腐烂,显然是她有心保存,魔人随意翻看了两眼便合上了书册。
这就是安欲仙说的手记,是金铃儿被他禁在草庐后写的,内中记载了当年的点点滴滴,从大漠的相遇写到昊国的出走直到玄历一六一年,昊国血色祭日的前夜。
书册的尾页只写了三个字,“小公子”,道不尽的幽怨,说不完的无奈全都在这三个字中。
胸口传来低声的鸣叫,小凤凰方才睡醒,睁开朦胧的眼睛想要探出脑袋。
魔人不想让她看见这座草庐,身形幻化到草庐之外,小凤凰探出脑袋时只看到一副尸骨如山的河山画卷,顿时不悦地低鸣一声缩回了脑袋。
“该见面了, 十三天”,
他身前一道空间之门缓缓打开,身后草庐无声无息沉入地下,转瞬间消失无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