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千灿汇报了这几日的状况后就离开了。
宁慈在屋里坐了一会儿,江承烨就进来了。
“怎么没有去歇息?”江承烨走到她面前,弯下腰握住她的手,眼中尽是关切和温柔。宁慈抬眼看着他,笑着回道:“方才是想睡一睡,不过躺下了又觉得清醒着睡不着,索性就起来了。”
“我陪你出去走一走?”江承烨半跪在她面前,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腿上。
宁慈将手覆在他的手上:“端敏王爷走了?”
“嗯。”
江承烨的目光落在宁慈的右手上,声音放得越发轻柔,完全不似平日里的他:“你仔细跟我说,如今这右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宁慈右手的手指微微一动,“总之没法子像以前一样,不过力道小一些的事情还是能做的。”她伸手捧住了江承烨的脸:“承烨,其实你真的不用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从前我也觉得好像没了右手,对我来说便没了一切似的。可事实证明,我如今也过得好好地,不是吗?”
江承烨定定的看着她:“可我想治好你。”
宁慈笑了:“好啊,你治吧。我配合你,好吗?”
江承烨沉默下来,伸手将她抱入怀中。
下午的时候,杨敏茹就真的没有再出过房门,而王妃和宁王也在后院的阁楼休养。江承烨在房中研究江煦阳带来的金针和那些药材,唯有宁慈带着孩子们在后院中晒太阳。
伺候宁慈的是王妃派来的四个婢女,至今为止也都老老实实,除了有时候跟的有些紧,基本上没有什么让宁慈不满意的。
宁王给了满堂几本书,都是些先贤贤文,让他在入国子监以前读一读,届时进去之后也不会与其他同僚相差太远。
金玉坐在一旁绣花,绣的是一条小金鱼,可她绣两针就得往嘴巴里塞一块果脯,也不闲吃多了酸倒牙,很是开心,而一边的小鱼儿似乎对那绣的小金鱼十分感兴趣,就这么趴在一边的凳子上看着金玉刺绣。
宁慈找人准备了一副新的茶具,将从东桥镇带来的一些茶拿出来煮,这些手法还是从连城煜那里得来的,一个下午倒也是怡然自得。
“对了,我进府这两日,都没能在府中多走动。说来好笑,上回一个奴才竟以为我是陌生女子,未遂半路,险些闹出些笑话。你可曾晓得府中一共有多少奴才?”宁慈一边煮茶,一边漫不经心的问着身边的侍婢。
因为宁慈还没有和江承烨举行婚礼,也不晓得是下人们自己的认知还是有谁的吩咐,如今大家都统一唤她宁姑娘。
回话的侍婢生的秀气恬静:“回姑娘话,王府上上下下连带所有院子所有伙计的下人,统共是两百零五人,下人房都安排在最偏僻的位置,除了近身伺候的,离主子们都远得很,姑娘不必心急,待到姑娘与世子爷成亲之时,府中奴才自然前来参拜。”
宁慈笑了笑:“我倒不是急,之时如今闲着也是闲着。你也晓得我们乡下人,周围本就人多,一到大家住在一起的时候,就忍不住想多走动走动,混个脸熟。”
因为宁慈的的一番话,婢女心中忍不住嘲笑。她还当真是第一次瞧见有这样的主子,虽说主子得不得人心的确重要,可更多时候他们下人都是见风使舵,趋势避害,这位主子想要和下人打好关系,想来也不过是为了将来在王府能多得些人心,可她去不知道,她这般降低姿态的去,就相当于打从一开始就将自己降了档次,即便她再好,下人们再喜欢,若是不得当家人的喜欢,也没几个人真的傻呵呵的站在她这一头。
这个女人当真是蠢。
婢女微微一福身,一番话说得就有些不对味了:“姑娘有心了,不过下人们每日都有自己的事情做,早晚都要拜见的,何必急于一时,乱了他们自己的活计呢。”
“把你的话再说一遍。”一个冷冷的声音忽然从假山一侧传过来,话音刚落,江承烨已经负着手缓缓走了过来,目光冷若冰霜,让回话的婢女第一时间小脸煞白!
“噗通”一声,婢女立马跪在了地上,她这一跪,后面一片都跪了下来:“世子爷恕罪!世子爷恕罪!”
江承烨走到宁慈身边,宁慈继续煮着他的茶,一副把这里交给江承烨的模样。
江承烨垂眼看着地上的人,重复了刚才的话:“我说,把你刚才的话重新说一遍,乱了谁的活计?来见一见世子妃,就能乱了自己的活计?这样的废物,王府可能并不大需要。”
不口否认这样被霸道的男人护在身后的感觉十分爽歪歪,可宁慈也不是真正骄纵跋扈之人,况且骄纵跋扈的剧本她信手拈来,现在也没有必要,她自然是要拦一拦,也就顺其自然地唱起了白脸。
她起身想要伸手去扶地上的四个婢女,可四个婢女仿佛见鬼一般直接开始发抖。宁慈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也许江承烨在宁王府,真的有极大的威慑力。
不过也不奇怪啊,毕竟是以后的当家人嘛。
这样就有些无趣了,再说把阵仗闹大了说不准又有人有话说了,宁慈收回手坐回到位置上,也懒得再废话了:“好了,都下去吧。”
四个婢女并没有因为宁慈的话而有分毫松懈,反倒是更加惶恐的跪在地上。看这样子,她们对江承烨的畏惧更加深,即便她放了行,他们也不敢走。
肩膀上忽然多了一只手,带着温暖和维护的力道。江承烨将宁慈揽住,冷声道:“没有听到姑娘的话吗?都聋了吗?滚!”
“是是是!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几个婢女这才如蒙大赦,起身拔腿就跑。
赶走了苍蝇,宁慈有些无趣的想要继续煮茶,可放在肩膀上的手忽然移到了她的腰间,微微一使力道,就把宁慈捞了回去。
江承烨定定的看着她,目光已经柔和了许多:“不必在意她们。我说过,没人能为难你。”
宁慈笑了笑:“恩,他们也没有为难我,只是我闲着无聊而已。”她转头看了看桌上的茶水:“要喝茶吗?”
这和连城煜如出一辙的烹茶手法让江承烨十分的不屑:“哼,不喝。”
“不喝我喝。”宁慈逃开他的钳制,坐回去喝茶。
江承烨在一旁站了一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了。
这件事情宁慈也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来日方长,她还有别的办法。
可是没想到的是一盏茶之后,江承烨又出现了。
“跟我过来。”霸道帅气的男人拉着她的手就往前厅走,金玉满堂眼睛尖,立马带着小鱼儿一路跟着。
宁慈怎么也没想到,等她到了前厅时,里面竟然已经跪满了人!
从全听一直延续到外面的台阶再到那片空地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
“奴才拜见世子妃。”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直接在王府回荡了一圈又一圈!
别说后面的孩子,就是宁慈都有些没反应过来,她机械的转过头望向江承烨,江承烨却并无过多的神色,依旧是温柔而深情:“人都在这里,你做主。”
这……
“幸好你不是一国之君,否则必然是个亡国之君!”宁慈忍不住调笑。
江承烨一点没觉得哪里不对,轻哼一声:“因为我不是,所以别乱想。”
因为江承烨的一声命令,全王府的下人都跪在了前厅等着未来世子妃的来临。宁慈明白江承烨的维护,既然他已经为她做了到了这一步,她自然也不会辜负他的苦心。
“金玉,满堂,找两个人一起去将你们房间中的那只箱子搬过来。”宁慈和江承烨坐在了首位上,对着下面的一片密密麻麻出声吩咐。
箱子?金玉满堂对视一眼,哦哦哦!想起来了,今天一个怪蜀黍送过来的,还说的保密,不许让旁人瞧见。
两个人立马叫了人去房间,没多久就搬来了一只箱子。
宁慈从袖子中拿出钥匙,不紧不慢的起身把箱子打开,可这一打开,几乎所有人都直了眼睛!
这里面竟然全都是金子!
不对,确切来说,应该是金叶子和金簪子!
下人的眼睛都看直了,这一箱子,他们一辈子都不可能赚得回来!
宁慈站在箱子一边,缓缓开口:“我既然随着你们的世子进了王府,往后便是将你们当做家人一般。我这个人性子简单,不喜欢和别人弯弯道道说不清楚。今日将大家叫过来,并非是要让大家行什么参拜之礼,我这个人也不喜欢那些冗杂无趣又繁琐的礼仪,与其做这些,我倒宁愿有几个机灵聪敏的奴才,办几件实事,总比那些哈巴狗要强、得、多。”
不夸张的说,连城煜除了拨派人手和出钱,以及在背后给宁慈撑腰,整个不夜镇,当真是宁慈从规划到建设再到管理。无论是从前比赛时候面对的成千上万的人还是东桥镇中对着的那一拨五湖四海三教九流之辈,她如今只要稍一开口,已经是不怒而威的模样。进了王府这么久,所有人只当世子找回的是个颇有姿色的乡下姑娘,可是现在这样一番直白的话,当中夹带着的威仪,又怎么会是一个乡下丫头有的?
不说这气势,就说这一箱的金子,即便是住在他们府中的杨小姐这样的大家闺秀,也没有说一出手就是一箱金子的。
但凡是机灵有脑子的,大抵都明白自己看轻了这个未来的世子妃。
不知不觉间,奴才们的跪拜姿势都更加标准了。
宁慈在一地奴才面前走了几步,忽然道:“在王府有呆了超过二十年的,站起来。”
一句话出来,几个姑姑嬷嬷们都是一颤。她们忍不住偷偷瞄了后面坐着的江承烨,只见世子爷正抱着儿子逗弄呢!哪有半点要管一管世子妃的模样!?
都是老人精了,自然懂得审时度势。
将近十个嬷嬷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等候宁慈发落。
“劳烦几位上前来。”宁慈淡淡的发话。
嬷嬷们低着头走到了最前面,站在宁慈面前。
宁慈在她们的身上一眼从头扫到位,目光微微一怔,旋即笑了出来。她弯身从箱子里拿出了一把金簪子,走到了嬷嬷面前,素手握住一把簪子,给第一位嬷嬷戴了上去。
“姑、姑娘……”饶是经验丰富,这会儿也不知所措了,这、这是要赐金簪子?
“站着,别动。”宁慈淡淡的开口,一时间嬷嬷们不敢动了,连大气都不敢出。
宁慈把她们原本粗糙不值钱的头饰拿了下来,将金簪子别在了她们的头上。
厚重冰凉的金簪子让老嬷嬷们头皮发麻,浑身冒汗。直到宁慈将这一把簪子一人一只的别出去之后,她笑了笑,和气道:“几位嬷嬷都是王府的老人了。宁慈初来乍到,往后还有许多规矩,需要嬷嬷们提点,这点见面的小礼物,是宁慈的一番心意。”
“谢、谢姑娘赏赐……”一派嬷嬷全都跪了下来,连连磕头。
同一时间,坐在后面的江承烨忽然把手里的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那几个老嬷嬷浑身一震,立马改口:“谢世子妃……谢世子妃!”
称呼什么的,其实宁慈当真不在乎,可是看着这个这么较真的男人,她忽然觉得他实在是可爱。
领了赏的嬷嬷们将激动地心情压抑下来,感受着脑袋上的分量站到了一边。
宁慈默了一默,再度开口:“春桃、素菊、福巧、莲儿,你们四个过来。”
这一开口,下人们都愣住了。尤其是被叫到的四个丫头,更是意外不已。
宁慈从进府到现在,不过数日,这四个丫头是王妃院子里的丫头,按理说宁慈根本不会晓得她们的名字。
看着嬷嬷们的赏,四个丫鬟忍不住狂喜。
她们是王妃院子的人,这世子妃要讨好,只怕一根簪子可不够!
四个丫鬟在意外之后,含着笑走到宁慈面前,低眉顺眼的一派恭敬的等赏。
宁慈扫了他们一眼,微微退后一步:“来四位嬷嬷,给我掌嘴!”
掌掌掌、掌嘴?
四个丫头已经惊呆了,嬷嬷们也有些不知所措。
宁慈声音清亮,吐字清晰,几乎能让所有人都听清楚。
“世子妃,你……你凭什么掌我们的嘴!我们……我们都还是要服侍王妃的!”春桃性子烈,立马反口回击。
宁慈目光沉冷,看着几个嬷嬷:“听不懂话吗?掌!嘴!”
“是要我亲自来吗?”后面的江承烨把小鱼儿交给了金玉满堂,让他们带着他到后面去玩,这才起身走到宁慈身边,看着一旁的几个嬷嬷。
“是、是!”几个嬷嬷带着无措走到了四个丫头面前,一个负责按着,一个负责掌嘴。顷刻间,整个前厅都响起了“啪啪啪”的掌嘴声和丫头们的惨叫声,地上跪着的一片奴才越发的压低了身子,深怕躺枪。
这些嬷嬷们干了很多年的活儿,手上的力气可不小,这么打了将近五十个耳光,四个丫鬟已经嘴角流血,整长脸都红了,样子要有多惨就有多惨。
宁慈叫了停,走到是个丫鬟面前:“我现在问你们几个问题,答得好的,就此揭过,答得不对,那就接着打。”
四个丫鬟已经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流着眼泪呜咽。
宁慈看着她们,冷冷道:“你们告诉我,什么叫野种?什么叫拖油瓶?”
此话一出,不只是是个丫鬟,下面的奴才们都是身子一僵,明白了宁慈这招杀鸡儆猴。
四个丫鬟万万没想到,她们背地里说的那些话竟然会被宁慈知道,明明进府没多久,不仅知道她们的名字,还将这些话都听了去!
前厅顿时哭声一片,四个丫鬟的脸红肿,嘴角溢血,只能趴在地上哭喊求饶。
宁慈看着她们一个个并没有再狡辩托词,而是一味求饶求恕罪,当真没有再打她们,而是望向地上的一片人。
“做奴才,就要有做奴才的样子。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我不管你是哪个院子的人,只要我还在一日,你就别想逃过去。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需要我再请嬷嬷们给你们从头教起吗?”
所有的奴才,包括了嬷嬷们在内,悉数跪下磕头,异口同声:“奴才谨遵世子妃教诲。”
宁慈走到江承烨身边,对着他眨眨眼:我表现得还好吗?
江承烨回以一笑:不错。
“嬷嬷,将这些金叶子每人发两片,往后大家都是王府的一家人,我这个人赏罚分明,做得好的,无上限封赏,做的不好的,谁若是有兴趣,可以自己体会体会。行了,都散了吧。”宁慈最后发了话,嬷嬷们上前发金叶子。
其中一个老嬷嬷走到宁慈身边,一副俨然已经成为了自己人的模样:“世子妃,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宁慈淡淡一笑:“嬷嬷请讲。”
老嬷嬷看了看地上的是个丫头:“她们……毕竟是王妃院子里的人……”
“再去买四个丫头,给王妃送过去,这几个丫头,就当是我跟王妃要了,送到我院子里去。”宁慈说的再自然不过,吓得地上的四个丫头已经瘫软在地。
宁慈得宠,世子爷惯着。一个下午打了奴才立了家威的消息瞬间在整个王府传开。
景王妃直接将屋子里的东西全都砸了个稀巴烂!
她执掌王府后院多年,还从来没有人敢和她夺权,现在还拿走了她的人,她凭的是什么!?
可让王妃意想不到的是,宁王竟对这件事情缄默不言,仿佛默许了宁慈的做法。
“承烨太宠她,这往后还怎么得了!?”景王妃已经连表面功夫都不做,直接的表示了她对宁慈的不满。
宁王目光沉沉,他看了王妃一眼,竟笑了出来:“你为何这般恼火,难道你忘记,当初你进王府,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么。”
已经被宁慈的手艺和小孙子沾满了心的宁王俨然将宁慈当做了儿媳妇。王妃最了解宁王,见到他这般维护,她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最后生生的将怒气压下来:“我要去一趟宫里!”
宁王没有拦着,起身离开:“我去看一看小鱼儿。”
宁慈今日算是出了大风头,可是也算是有了大动作,回来就累了,江承烨心疼她,主动担负起了照顾孩子的责任,让她好好休息。
宁慈回到房中,将袖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放在桌上,叫来了颜一。
“把这个给纪千灿,让他查清楚。”
颜一将东西收好,飞快的离开。
颜一已经成为纪千灿和宁慈的接头人,事实上,整个王府目前来看,也只有他能安全的做到。
然而,颜一并没有直接去找纪千灿,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金玉满堂她们的屋子,将手里的簪子递给了江承烨。
江承烨看着那柄簪子,似乎只是一扫,就收回了目光:“听她的吩咐就好,往后都不用再跟我请示,你去交东西。万事小心。”
“是。”颜一领命,很快就消失在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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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文所剩不多,大结局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