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中的玄菟依然宁静,只有不时的风声穿过已经落去不少枯叶的树林,扬起一阵哀号般的嘶鸣。阎柔手中提了杆长枪,也端坐在马上,遥望着西北的山中,心情比开始安定了许多。
我用双手抹去天狼银杆上的水珠,杆上相当的冷,抹完后我也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除了感觉脸上还有点热气外,还感觉手中有一股淡淡的腥味。马似乎也被雨淋得有些不耐烦,不时地来回走动,只是它没处躲雨。
但是整个阵地上都没有人说话,那些高句丽士兵甚至就这样定在雨中,一动不动。只有不时从口中呵出的热气让人感觉到了这些勇士是有生命的。
冷冷的秋雨一直在下,但迟迟没看见前面辎重队那里的信号,我心里开始有些不安,他们不会不来吧?那我们被这样淋着会变成个笑话。而我作为计划的提出者必须对大家这样一早上挨雨淋负全责。
龙行的马忽然开始局促不安,带着龙行到处转圈,龙形使劲兜住爱马,对我们说:“乌桓人来了,应该就在附近。”
大家顿时来了精神,刘备吩咐所有骑兵准备。龙行和阎柔也编了进去,由关羽指挥。小南也要去,被我喝止。我想的是这种正式的作战,而且又不是危急关头小孩子就不要上阵了。不过龙行替他小舅子说了话,说就是这种机会才让他上比较好,又有谁一生下来就会打仗了,总得让他学,这是个好机会,我想也对,就给小南放行了。
前面辎重队有人快速骑马跑来,刘备一挥手,关羽行了一礼,便领着几百骑兵冲下山坡,直接追向前去。刘备转过身来,我点了一下头,步兵也开始跟上前去。我就和几个鲜卑战士一起守在弟妹的车边,防备可能会来的袭击,不过我想着这可能是多此一举,只是小心点总归没错,毕竟乌桓人也是很凶悍的。在雨声中,我还听见车里面拨nòng弓弦的声音。
当我们赶到辎重车时,这里的战斗已经很稀疏了,似乎乌桓人损失很大,地上以他们的尸首为主,看来乌桓人主力已经撤退了。不过令我意外的是阎柔在这里,本来我想他应该参与追击。现在他在不断劝话,劝那些乌桓人投降,可是直到这里最后的战斗结束,也没有乌桓人放弃抵抗。
刘备摇摇头,叹了口气,他终究是个仁厚之人,看到他这副模样,我不知道与黄巾对阵时他怎么上阵的。
阎柔拍马前来,拱手道:“乌桓人约三百人来劫我们的辎重,与我们遭遇后,乌桓人立刻就被我们冲散了,但是后面很快就有大队乌桓人攻上来,亏得厉将军斩了土荆汉,关张二位将军神勇,入乌桓军中如入无人之境。这才免得我们很被动。现在他们已向北部山中撤离了。”
“小南呢?他没事吧。”阎柔说的话始终没提到小南确实让我捏了一把汗。
“他没事,跟着厉将军呢。”他说道小南时口气相对比较轻松,没那么拘谨。听到这话,让我也轻松了一些。我没想到乌桓人也开始学会藏匿主力,等到大家战至一处阵势一luàn,再冲出闯阵,虽然简单的可以,确实也是个好主意,只是对那些前面的人有些残酷。说不定是他们发现了我们的辎重队,想抢又觉得似乎来头不小,所以还留了一手。眼看冬天将至,大雪封山之时,他们日子必然难过,就像当年的裴元绍。而且这里的冬天必然要比江南严酷很多。这么多的粮草物资必然让他们眼馋,他们应该会有所犹豫,但最后还是决定铤而走险。
“玄德兄,这位便是上次我们被劫时,帮我们脱困的兄弟阎柔。”等他们互相致完礼,我又说:“这次我想让我们大家在阎柔兄弟带路下,把乌桓人营中的汉人救出来。”
然后我让阎柔讲了一些情况,玄德听完便言:“平安风云侯何不早讲,此事备当尽全力。”
他拨了两千士兵给我们,我说不消这么多,最后我就带着一千高丽人向山中进发,阎柔则一直给我带路。
疾行了一个时辰,我们竟在雨中山路行了约五十里,幸得地面铺满树叶这路不是非常泥泞。阎柔看了看附近地貌,告诉我现在折向西北方约十里即可到乌桓人营地了。
不过这时我们的前面似有一支队伍向我们靠近,我挥手叫大家停住,不过,警报很快就消除了。因为一张有着三尺长髯熟悉的脸走在这支队伍的前面。
不过阎柔还是有些慌张,因为有几个生人骑马走在关羽的旁边,其中一个还受了很重的箭伤,整个腹部被穿透,血染红了他身上的兽皮,此人脸sè已然惨白,但他居然还是很硬气地还坐在马上。旁边那个异族中年人则不时看着身边的伤者,一副很关切的样子。
“土荆秀,中箭的那个是土荆乌。”阎柔低声地告诉我。
“子睿,军中大夫可在?”关羽一见我就大喊。
“大夫,可有大夫?”既然关羽都这样要求,那必是已收服土荆族。我也赶忙找人,但是没有,我这里一千人居然没有一个是随队的大夫。
那个伤者似乎明白没有人可以治疗这样的箭伤,惨笑了一下,便要拔那支箭。
“别拔!”他这样一拔只能是死,我赶忙大声喊了出来。可惜已经迟了,也许是他听不懂我的话,也许是他不愿被人命令。他刚拉出那支血淋淋的箭,整个身体就歪向了他的大哥,眼见着不时起伏的(w)iōng部忽然动都不动了。他的大哥没有眼泪,只是静静地扶住他的兄弟,将箭创外lù出的肠子塞回腹中,将他的衣服整好,一只手架住他,一只手狠狠地捏碎了那支箭。接着,两匹马,两个人,就这样向前走。
我第一次觉得乌桓人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恶,他们之间也有很真挚的感情。
在上坡时,土荆乌的马打了个趔趄,土荆乌的尸身就向着他大哥扶着他的反方向的地方倒去。他大哥就像发了疯一样跳下了马,推开想帮助扶起那具尸身的人,自己把弟弟抱了起来,扶上了马,让他的脚放在马蹬里,手放在马缰上,就像一个活人一样继续骑着马。他的哥哥则再没骑自己的马,而是上了弟弟的马扶住弟弟,一边拉着弟弟的手,拍马前进,结果这五十里关羽没和我说话,我也在一直看着这一对乌桓兄弟,我们都没说过话好像我们根本没打过仗一般。
我们赶上了玄德,在玄菟山间的一处平地宿营,到此时,整个山中还是静悄悄的,刘备想问为什么,关羽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刘备点点头,也不说话了。土荆秀从马上抱下他的弟弟,回身仇恨地看了龙行一眼,然后大声地说了几句话。
龙行也回了几句,然后从身边人身上拔出一支佩剑,割下了自己的一簇头发,又割去了一段衣襟,包起那团头发,张弓搭箭,将布捆扎在箭头上,轻轻的shè了过去,毫无力气的chā在了地上。土荆秀捡起那支箭,嘴动了几下,斜看着地面对龙行稍稍点点头。龙行也点头示意。
土荆秀转身走开了,我看到他和一些人在山边开始挖土,看来是要埋葬土荆乌。他们在挖坑之前,还观察了半天才开始挖,坑从我的方向来看是南北向。
挖好之后,他自己一个人抱着弟弟放在坑中,看来乌桓人埋葬人是有讲究的,他把头朝向了北方。随着土荆乌一起被埋葬的还有那支箭和龙行的头发和衣角。
我在士官的指引下进入大帐,我把龙行和阎柔全部叫上,毕竟,我对真正情况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
“我们到他营地外时,整个部族老老少少全部拿着武器要和我们拼命。”关羽首先打破了沉寂,“然后,那个人就冲了出来。……”
“我一箭shè向了他,他想用手中狼牙棍挡,挡了一下,chā在了他的腹上,他当时没死,他很痛苦,但还是继续冲向我们,后面人也开始向我们bī近……”
“我很敬佩这汉子,便提矛上去,他挥棍要打我,我一下子挡开,就一把抓他过来,然后径直冲进他们的阵中,直到那头领身边,将他兄弟还给他……”
关羽继续接过话头:“当时,那人就大喝让大家住手。他们的营外只有很狭小的一块地方可以厮杀,这样打起来互相压着阵脚,我们各自肯定都会伤亡惨重。所以,我也让我们停下来。”
“然后,土荆秀就开始说话,我把话都给关张二位将军换成汉话说了,土荆秀大喊:‘你们为何苦苦相bī,我们已经没有地方可以放牧了,也没有几匹马了,我们只想有东西吃,有衣服穿。’”
“确实包括土荆秀往下都有些衣衫褴褛,很多人连鞋都没有,后来他还说了其他的,乌桓人被刘伯安大人招安后,本来各自畜牧,互相不徭役的日子就全没了。首领开始盘剥下面的各小族,自己亲族却在城里过着好日子。马全被刘伯安大人买走了,本来他们不想卖,因为他们是靠这个过活的,但是也被他们的乌桓首领给强行拉走了。但首领还经常要征他们为自己服务,他们没有办法,最后只好在山中落草为寇。”
“三弟这次阵前捉将做得很好,大哥,我觉得这帮乌桓人也是被bī无奈,虽然他们劫人财物是错,但他们这一族也快被这冬天给bī上绝路了,而且他们劫人财物倒还没有滥杀无辜,只是劫走财物就收手了,灭其一族确实有些过了,不如收他们从军为之更好。”
刘备点头表示同意,“可以,不过他们营中还有我汉人百姓为奴,这让我们怎么向这些人交待。”
“让他们跟着我们吧。”我发话了,我想不打仗确实更好,“他们有多少?”
“不多,只有几十个。”
“阎兄弟,乌桓人老巢在哪个城,还有多少我大汉子民被扣之为奴。告诉玄德兄吧。”我知道汉人绝不至这些,我身子靠后对后面阎柔说。
“这一大支首领现居于无虑城,在此地西北三百里。现在应该还有约一千汉仆和其他各族被乌桓抢走之奴尚在辽东属国。”
“玄德兄这些人怎么办?”
“我与公孙伯圭大人交厚,此事平安风云侯大可放心。我刘玄德当将这些百姓接回乐làng定居。”
我想也是,这应该没什么问题,其他族的汉人和这支叛逆的乌桓人在一起到也没什么大碍,这事我就完全放下心来了,因为我完全信任刘玄德的为人。
玄菟乌桓人的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确实有些意外,我从来没想到事情会这样解决。感觉上就像是准备了半天功课,结果老师和你闲聊几句就放你过身一样。一股力气攒起来就这样忽然卸掉了。
龙行此战按说这战功劳最大,可是他的脸上也没有什么欣喜的表情,本来我感觉他去打这仗就是在关、张二将的夹缝中争一点功劳,可是没想到他能阵斩一将,shè落一将。可是他似乎不是很开心。我也有点不太对劲,总觉得自己一直认为是对的事情,忽然别人都告诉你那是错的一样,确实有些让人接受不了。最后连着这仗最后的总结都在那样一种如此平淡的气氛中结束,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
我忽然感到其实大家都是在这已经很辛苦的天下求得自己一席生存之地而已,我们大家都是一样。我是不是该为大家去争个锦天绣地的天下太平,让这天下所有人都过上好的日子。
就凭我吗?我忽然感到自己在这如此巨大的天下显得如此渺小。我又开始感到彷徨,我想回去以后问老师,老师会告诉我的,而这个问题我感到总是有时明白有时糊涂。
我没问龙行他和那乌桓首领说什么话,我想那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件事有了个相对来说很美满的结局。
不过,我还是问了他,你斩了土荆汉,他的尸体可能还没埋吧,为什么土荆秀只这么重视土荆乌的葬礼,而自己另一个兄弟还暴尸荒野。龙行告诉我,乌桓人以战死为荣,他们死后是不需要收殓的,而土荆汉几乎是被痛死的,他死的不甘。所以,土荆秀希望他弟弟死后能和我再打一场。所以,我把我的人,甲,武器,都给过他了,我想他应该很满意。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襄平,我第二次来到这个幽州大城,公孙瓒携一众官员热烈的欢迎了我们。尤其是刘备,两人看来就有点像我和子涉子圣一样。
由于一路劳顿还碰上那场雨还打了场仗,感觉所有人都发了霉。所以在襄平,又赶上晴天,我们多留了一段时间,正好也各自有事,尤其是我。
首先,在乐làng开始光想着去剿乌桓人,后来就醉心于武艺,忘了一件大事,所以现在我一定要去补做:给呼萨烈南国置一面大刘字旗,我想了半天,决定还使用汉姓比较好,总怕我们荆州士卒对这个匈奴姓会有点抵触。实际上我觉得他的匈奴姓确实比较有气势。就像破六韩一样。我还给阎柔置了一面旗,让阎柔有些不知该怎么才好,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我相信他总有一日会变成一个名将。
其次,三叔还在这里,我得去探望。三叔还没走,他就要作完时,赶上渔阳的黑山贼之luàn,他决定为公孙瓒再打造一批武器再走。因为据说卢植在渔阳颇为吃力,何进亲自到幽州督阵,但是去不发他州之兵来帮卢大人。公孙瓒不敢问他老师要不要帮忙,而决定自己去增援,这是三叔告诉我的。我想卢植那老爷子脾气必定很倔。我还请他给阎柔也打件兵器,三叔问了他几句话,便点头了。二日后,阎柔就得到他的新兵器,很像狼牙棍,但是……怎么说呢,没牙,对,就是没牙,就像是一只锤但杆拉长到九尺。我问三叔这个叫什么武器,三叔想了想就叫九尺玄铁胆吧。不过,这件兵器给人一种感觉,那种感觉倒真和我看阎柔的感觉有点像。
最后,我们还得安置好那些来的人,我把这些人全部编到阎柔手底下,一些身体好的骑马,弱一些的和女婢乘车,而且还得cào练了一下,以防在路上碰上麻烦,这个就交给厉北海和阎柔了,总之luàn世什么都得小心。还给他们nòng好了穿戴,不过这些都是刘伯安大人替我们做的。
襄平这段时间非常的繁忙,不过相对来说作为领军人物的我反倒有点清闲。我又开始想一些事情:渔阳本属于幽州,但黄巾之luàn后,何进就把这块划归司隶了,等黑山贼闹起来,又把渔阳归于卢植手下,是何居心,昭然可揭。
我还收到了一封老师来的信,叫我早点回去,说荆扬二州发大水了,很多事等着我做。我明白老师提到扬州发大水的原因,必然是老师依我计去沿江控制扬州了,那我就得赶快南下,而且先去扬州,必然那里现在很缺人手。
本来我打算去渔阳帮卢植的,不过在我提出时,刘备和公孙瓒立刻否决了,说我们去已经可能要挨老师骂了,我去他们就被骂得更厉害了。
再过两天,公孙瓒就要亲领大军去渔阳了,这几天,这里不仅繁忙而且很热闹,不时有军马进出。公孙瓒可能因为自己是个美男子,还把自己的军队搞成一个可以讲最好看的军队。这次他带兵十万亲往,这十万人全是骑兵,而且,所有的马全是白sè,在城头看着十万人演练,就犹如疾风卷飞雪一般漂亮。
我还是问了刘玄德,那督邮的事情如何解决,现在乌桓人已成他麾下,这个督邮死因解释起来,似乎有些麻烦。在这点上,玄德让我放心,这事他的老师、公孙瓒必会帮他脱困。实际上我还有些担心,只能希望土荆秀不知道督邮的事。
既然没我什么事,自己又心急,又想家。我就带人先走了,有些事情就只能让刘备他们费心了。刘伯安大人送我时,告诉我他已派人去乌桓人那里交涉。我道声费心了,心中也安定了。和刘备兄弟、子龙兄四人告别时互道郑重是件难受的事,如此之才还不能为我荆州所用,确实让人觉得有种很不畅快的感觉。
公孙伯圭大人还给了我一封信让我带给老师。
最后和三叔打了声招呼,三叔还没有完成他的计划。
我就带着人离开了襄平,那天是中平二年八月二十九日,晴,心情和天气有点像,只要一上路就没那么急了,就如这深秋的太阳。
从荆州来时我是一个人,而回去时是一百来人,而且还有三员将领,也算没白跑一趟幽州。现在我是有些归心似箭了,实际上接到老师的信后,我就有些坐不住了。只是我觉得应该帮助公孙瓒去增援卢植,不过既然他们不希望去,我也不想勉强了。
终于要回家了!
不过,回去的路线我打算由冀州过青州再从徐州过经扬州过江,直接去扬州看看,老师信里的意思应该是这样。估计扬州那里必然有各种麻烦事。
自右北平郡无终城再向南就进冀州地界了。我们到达时正好到正午,便让大家在此休息一会再走。走了三天,按说公孙瓒的前队应该已经到渔阳了,黑山贼据称就是黄巾的余部,秋后粮草一收完起的兵,洛阳邸报上说他们有十万人,而幽州邸报说有二十万。
我在驿站中交待一些事情,便让大家收起旌旗,出去走走。厉北海主动要求留下来安排大家的各种事宜,我当然知道他的huāhuā肠子。就只和阎柔、小南二人着便服,用máo皮裹住各自兵器一起上马出去看看。
一路上,我拿着姐姐给我的图邮仔细看了看幽州附近形势,幽州的地形上在防守上有些硬伤,能让何进冲进幽州的路线太多。幸亏有道长城,但是女墙却还冲着南边。再过去便是大平原,不过幸好公孙瓒全是骑兵,在这样的大平原作战,公孙瓒还是占不少便宜。实际上公孙瓒最好的策略就是战端一开,迅速突进冀州,江河之间几州全都是一马平川,将战火烧到何进家的院子,必然让何进很为难受,而公孙瓒全部的骑兵阵容,又让何进的军队很难应付。只是不知道公孙瓒敢不敢这样做,或者说他有没有这个魄力去这样做。
相对来说今chūn的大雪没让公孙瓒元气大伤,我看到他的白马群依然雄壮有力,有可能就是从乌桓人手中重金购得的马匹。
我们坐在一家酒店里,顺便问了问当地的情况,无终这个城的位置和地貌,在天下太平时必是商贾云集,往来通畅的大道集镇,可谓无始无终。但一到luàn世,又立刻会变成无端终结之地。让人徒生喟叹。
窗外来往人中女子比男子明显的多,去年的黄巾之luàn确实给这里带来的影响颇大。虽然现在又显出一片安定,但是luàn事又将至,luàn世亦将至。此地的暂时平和恐怕延续不了多久了。
忽然一个少年骑着马自眼前窗外经过,手提一根木棍,径直向西离开我们的视线。很紧急的样子。
“那个乌桓人干什么去了?”有人问。
我立刻留神,现在乌桓这个词似乎没以前听到那么可恶了,反倒还能让我产生些许好感。
“怕是去找逢家抢人了吧。”
“是去找死吧。”有人在笑,有人在摇头叹息。
“店主,你过来一下。”我招手将他叫来,指了指窗外:“这是怎么回事?”
“您是外地人吧?您有所不知,此人是乌桓人,自幼便流落于此。此城东南隅上有一户鳏夫姓张,其心很为良善,与小的这家一样,也是开了家酒楼。见此人可怜便收留了他,教他读书,yòu导良善,待之视若己出。那店主在去年大luàn时被luàn兵杀死。张善人无后,只遗下一女和这乌桓少年,少年也重情重义,不似其他乌桓人那样如狼似虎,。待孤女若妹,为张老头守孝,还一人支持着那酒楼,不过想是他乌桓人的身份所限,虽极勤勉,但依然生意淡薄,就支持不下去。这几日便要携一家离开。此地西城边一家大户姓逢,您等一下……”又有客人叫他,他告了声罪,先离开了。小南在其他桌上也在听别人讨论,有人不愿说,倒是几个书生颇为胆大,不断谈论,小南似乎明白了所有缘由。我便把他叫了过来。
“那逢家是怎么回事?”
“逢家长子有痨,快死了,想找人冲喜,今早在路上看到出门的张家小姐就找人抢了他。大哥,什么叫冲喜?”我立刻明白了,不过我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地处边境,管制松懈,当地豪强作恶,官府也不敢管,否则也就不至于他们敢如此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大家有些人感到愤愤不平;而有些人似乎对乌桓人颇有敌意,只想看热闹;还有些不愿惹事,什么都不肯说。
“那人叫什么?”我准备离开,打算帮那少年一把。因为,这一次乌桓人在我的心中完全是好的那一面了,我想这里也只有我敢出头了。
“张踏劣,张是他随那老人姓了,他的名字是乌桓话,硬翻成汉话的……”我没听他继续给我讲这个典故。赶紧叫上阎柔和小南就走。
走之前,我注意到阎柔的脸sè有变,“怎么了?”
“他的名字很奇怪。”
“怎么了,他的名字有什么特殊意思吗?”我一边说一边扯过马绳,没有看他。
“二狗。”这次我停了下来,脸转了过去,看见阎柔脸上确信的神情和一丝笑容:“就是二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