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两日我们都在打扫战场,当然“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这不奇怪,我们要让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但不能让其他人知,所以,就只能“没有”了。
只是“一些不小心留下的线索”还是很明显的,所以,我们甚至还要自己动手去消除。比如一伙我们称之为土匪地痞的luàn军,大帐全都是官布,除了河这边烧掉的部分,河对岸还有百十顶非常整齐排列的官军大帐,这个就有些说不通,可烧了我们也觉得很可惜,于是我们把它们全部“收拾好”。还让官兵们在这里集体上了趟茅房,必须承认这是一个极其天才且极端无聊的主意,加上我们又在那里焚烧了一些垃圾,于是,十里外都能闻到这里腥臭味了,“这群该死的土匪”,至少现在他们是了。
而另一个线索是盐都是盐渎产的官盐,可能很多人还不清楚这个地名所代表的郡县在什么地方,但我知道,因为当年我就从那里回来的。不过相对我们对“这帮肮脏的土匪反贼”,盐渎的盐是很不错,白huāhuā的,特别干净,所以鄂焕、陈应提议用这个做大批腌ròu用来过冬,不过其他人不赞成,我也没感觉需要很多腌ròu过冬,此事不知后来如何,因为很快我便不在那里了。还有到处丢弃的正规的官兵兵器,让我们必须“要收拾干净”,这也是闫兄的命令。
所有人中,最不开心的算是**,原因是又没打上仗,我也是才发现这个人似乎很喜欢打仗。对此,我有些怕是底下的人帮我吹得太多了,才让他觉得打仗非常好玩有趣。我本来要和他说些话,后来还是把这个主意给打消了,没有经过真正战争的人,不会明白我的话。而这次对他来说,最多是一次正规得有些过于真实的演习。
而且我已经想回去了,只是觉得我应该和大家一起商讨好此地戍防问题完毕,我才动身为上,却没想等来小斌的好事。
那是第三日清晨,闫兄在我住的地方外面大喊,说道今天到他家吃午饭。我琢磨着他的那间襄阳院子离这十万八千里的,走上半个月才能摊上这顿午饭,太劳师动众,便建议算了。没想到他还急了,说他还有事情,别和他捣luàn,赶紧“给我***起来”。
大哥发话,且以婶婶作为恐吓理由,我还有什么话说。而且懵懂之间忽然想到可能要回去,心中一jī灵,出来一边赶紧套着衣服一边打着哈欠问道:“去你家,你没说错?”
“当然……哦……我说和我夫人住的地方,就在吴郡边上的一个祝家镇里,从这里只消半个时辰便到。”
“噢……呃,闫兄,怎么现在才说,你和嫂子怎么认识的?”有些失望,系衣服也不紧不慢了。
“这个不用你管。”闫兄在这个方面的态度显然不太友好:“你先准备准备,到时候,你们一家和小斌一块去就是了。今天中午我妻娘家有事,请你们去赴宴充个门面,你这平安风云侯除了饭桶,这么大个子加一个名声还是tǐng充门面的。而且我也把你嫂子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便是这句话,圈定了这场好事,不过这件事情当真有些传奇sè彩,不过当时我没有明白过来这里的奥妙。
斌斌那日有些贪睡,据他称前一夜作了一夜恶梦,没睡踏实,早上便想多睡一会儿。可我身上有些重托,怎能让此人如此惫懒,一番软硬兼施,也才在将近正午把这个人拖起来。洗漱一番,便和银铃拖着这个人的马赶紧跟着引路之人赶去。
我表示自己对参加宴席还是有一定的兴趣,他说他正好和我相反,自己对有兴趣的宴席才会一定参加。
实话说,我真没看出这里面有什么正好相反的地方。不过对于和他在一起读书长大的我,这就很好理解了。
这一路当真要半个时辰,这一路还要在没什么遮蔽的乡间流着火一般路上走着,确实有些痛苦,这种痛苦的感觉比夏天在一个闷热的屋子里睡觉要更痛苦,不过比夏天和一群人挤在一个闷热的屋子里睡觉应该要好受些,所以这种痛苦程度和夏天和一些人在一个闷热的屋子里睡觉差不多。只是我不知道一些人的数量,而且我也没有兴趣知道。
不过无论身上有多难受,只要和总是笑盈盈看着我的银铃在一起就要好受很多。还有总是会说一些很高级的笑话的斌斌和我一直在打趣,时间也过的快了不少。
且说到了地方,这是一户真正的大户人家,院子竟远远延伸到远处雾气氤氲的大河边。不过,我们所有人却都没着急进这个巨大的庄园里面去。因为我们都看到了这如同一座小城的大院外与众不同的地方,我们便都停了下来了,所以,领路人也只能有些焦急地在我们候着,银铃还很有礼貌地让他稍待片刻,却也毫不犹豫地停了下来。且不说这小镇有多小,却偏偏在这里有这样一个大庄,不说这镇附近有多少人,却说光这一处就围了上百号人,原因似乎便是这一座大宅外墙上贴上的一张白绢。白绢没有什么特别,只是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一百个字,十个字一排,共十列。盛斌虽然也在看,却没有很大的反应,她只是在看而已。而我和银铃看了一眼这张帛,却还互相对视一番,彼若有所思,此百感交集。
不过,这张百字大阵还是与以前我看过的那张有非常大的不同,所以能让我很快从这种不知何味中出来。最不同的便是,我竟一个字都不认识!这哪里是字,简直一个个都是天上天书一般,间或似乎有些字有些熟悉,却很快就能确信自己完全不认识。于是这样一个个看过去,但这也只是为了证明一件事:我真的一个都不认识。
相对我的完全无知,我相信有人会稍微强一些。其实也就是我猜这个人会稍微强一些,所以我也会很有兴致地掩盖好自己的羞愧和尴尬看向我的妻。
第一次看到银铃脸上如此茫然。她终于注意到我看向她,她对我笑笑,也只能有些苦笑地对我也对斌斌说了一句:“我一个字都不认识。”
我很老实地点头:“我和你一样。”
斌斌当真坦然,又是那句:“我与你们都正好相反,我……不认识一个字。”
我和银铃都面面相觑,忍俊不禁。这家简直是在有意显示自己的家学一般,正待要问询旁边人怎么回事,忽然,绢帛下的人忽然走过来对着盛斌行了一个大礼一句:“先生,请与您的同行之人跟我进来。”
“我们正好要进去。”斌斌很是闲适地回复,便示意我们一起进去,随即我们众人便下马入屋,这回我很是小心,没让马鞍碰上身体,或者身体碰上马鞍,但是把后面的围观的无辜之人无可避免地险些碰飞,只能赶紧多道几声对不住,拉着我的娇妻——用娇这个词形容是因为至少别人看来如此——在领路人的帮助下,在人群中挤了进去。
我和银铃都感觉出了一些问题,却还有些不明所以。斌斌却依然非常轻松,依旧一边和我们开着玩笑一边走在前面。而我则注意着两个带着我的人,看得出来他们根本不是为了一件事情,两个人甚至互相看了看还拉开了一点距离。
显然这家是当地一个家世相当显赫的大户人家,入院便如进入另一个天地一般。院内处处营造江东水乡风貌,入目皆是小桥垂柳,亭台楼榭。一条小河穿流期间,听着潺潺水声,满眼都是舒服的绿sè,此时即便没有凉风,整个人也觉得清爽了很多。
便在一个门口后,面前的景sè中忽然出现人来,此刻三三两两正在各处叙话。坦率地说,和我一开始想得差了一些,我本来以为这些人——包括请来的,除了我们——就是些普通的土财主,现在看来这些人在感觉上都算是相当好的,可以从他们的脸上身上的动作看出他们(w)iōng中的所具备的学识才华。这是件很奇怪的事情,但是我总觉得在人的外表长相之外,还有一种内在的东西却可以被看出来,我很难说这是什么,或者为什么。而且我也终于感觉出这家的家学渊源确实颇深,可能需要我那位夫人来,一想到她,我便不自觉叹了口气,却发觉她也在叹气。
两个领道的人同时向一个亭子里坐在中心的中年胖子走过去。如果没有意外这就是闫兄的岳父大人,于是我心里也不出意外地开始恶趣味地胡思luàn想,鉴于周围几乎没有其他胖子,我便想当然认为闫兄的岳父之所以选择闫兄是为了寻找一个能和自己有共同话题的人,比如胖子如何对待炎夏,胖子如何解决自己的体重问题等等,于是我们那个小胖子就这样活蹦luàn跳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小心老的时候,你也发胖。”这声轻弱无力,却非常清晰地从身边传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这声就要有力很多,却非常含糊不清地从我嘴里溜了出来。
“就凭你这小子,有点什么想法,还不连……什么……都知道。”她面无表情地与我说,说完还用一种明显带着装可爱的面部表情看着我,哼了一声以作征询:“嗯?”
身边跟着这样一个对你如此了解的可爱小姑娘,我便当真没有办法了。而且我也真得很开心,银铃能够像现在这样,而不是以一种姐姐的姿态出现……否则一天揪上几次耳朵,在堂屋里被训十几次,并几十次被唠叨,这将是非常可怕的。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心道幸亏幸亏,小时候还不在意,但终究要长大,我也再也不是那个小孩子了。
不过想到距离光和六年冬天老师和我说的那一席话,也就两年多的时间——这两年的事情还真是多。
中年人走了过来,下面便是最令人厌烦的礼尚往来,那套话我说了不下一千次,至少在洛阳当辅政卿的时候,每天没个上百次是不可能的,因为那是朝臣大致的数目字。那时节,简直除了作揖就是作揖,腰受累不说,还要嘴皮利索,面对前面上百号各式各样包括奇形怪状的朝廷大臣,便要一一叙礼,声声招呼,又得嘴皮子功夫到家,还不能记错人,否则不仅场上尴尬,碰上心眼小些的,说不准还落下嫌隙,以后总给你背后添luàn使坏,就不知该怎么办了。
所以,我相信这个人必然对我久经考验的这套嘴皮子上的工夫相当佩服,也许正因为此,即便我言必称我已是普通庶民,我依然被当成上上宾供在了上面,当然刚刚自我骄傲了一番后,便想到定是大哥叮嘱的,一下子便低调朴实了很多。不过斌斌似乎受重视水平比我都高,不过显然不是大哥叮嘱要如此的,因为是在那个绢帛下的家丁与那胖子说完话,那胖子看斌斌的眼神才开始明显不对了,我注意了一下,那双眼睛总是不离小斌左右,仿佛斌斌欠他们家钱似的。
这番倒是银铃先看出些端倪来了,她脸上先是挂上了若有所悟的微笑,接着便很快小脑袋就凑了过来,一句话便让我明白了:“斌斌可能要被招亲了。”
闻得此事,再仔细看看,果然这会儿就看出些个面上线索了:如中年胖子的眼中更多的是一种温和的目光,而来往话语之间,几乎就快把斌斌家祖坟地点问出来了。其实很多时候,有些事情真的就是一点就破,没什么难的,只是这个如何点破的这份功夫就绝对没那么简单了。
虽然,我还不知道斌斌如何被招亲,是否是闫文盛的推荐,但这对我已经无所谓了,光这样看着便很有意思了。
可是,这天我只目睹招亲场面到此,斌斌很快便离开了这里入了内屋,这让我大为不满。我本打算跟进去,最起码做个家长什么的,可是银铃把我一把拖住,让我别调皮捣蛋。这让我大为不满,什么叫调皮捣蛋,我难道还是小孩子么?不过刚要闹腾起来,银铃对我便有些威胁意味地瞥了一眼后,我就决定立刻老实起来了。
那日午宴上,只有一件大事可记,那便是宴后被告之盛斌与祝家小女儿打算定亲之事,盛斌表示还要回去禀报一下父母,祝家也自然同意。其他包括吃了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主要是一个中午都被人找搭讪,还尽问那些“发生”在我身上而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吃得不甚畅快;还有一件稍微普通一些的事情,那便是和嫂子见面,嫂子名叫祝秀丽,但是样貌上却非常清新脱俗,远不及名字中般华丽,人的性情品德也和长相般,纯朴地让我不得不对她心怀敬意兼同情,不过这种同情的感觉决不能让急性子大哥知道,否则就需同情我了。值得一提的是,这家的家学渊博令人更生敬意和同情。这种同情的感觉更不能让急性子大哥和从斌斌刚刚升格成的盛斌知道,否则就更需同情我了。
我就要离开了。看着盛斌的先行离开,我推迟了些,我与他的唯一一句叮嘱,“有老婆就好好过日子,别想什么齐人之福。”盛斌觉得我的话象个老头子说出来的,我告诉他如果他有两个老婆,就会有和我同样的感受了。他说,两个嫂嫂都很好啊。我说是啊,就是因为她们太好了。
我在想,是不是我总会把事情nòng得有意思些,所以即便我有些浑浑噩噩,我也活到了今天。或许生活就得没事偷着乐。
银铃没和我一起走,她说要帮着处理事情。
这就是所谓言不由衷,显然是言不由衷,但我却说让她别累着,自然这也是言不由衷。但我们两个人分别时,却在笑,说着小心珍重,明知这次分离要远超过上次的三日,却比上次要平静地多。
我和银铃在新婚后不足一月便分开了两次,这第二次还不知道要到哪一天才能再见。但我觉得或许不由我们两个人决定了。后来的事情证明,果然如此。
天很热,我决定坐船逆流而上,所幸夏日东南风多,我在当涂那里上船,一路便全是顺风,每日在船楼顶上棚内吹着风,常常就懒散地倚在那里。此处水面颇大,但还是能看到两边的岸边——只是荒芜一片,估计是这场大水闹的。
船上的人完全不知道我是谁,这是我向船主要求的,为此我把武器一直藏在屋子里,从不随身携带,总是一身便装坐在那里休息吹风,这样我才能得到我所期望的清静。每日他们说话的时候,我或者chā一些嘴,或者就这样听着,当真逍遥自在。他们会谈到我,但这时,“我”和我根本不是一个人,通常我会chā两句,表示一些不可置信的疑问,但通常我能得到十分肯定的答案。值得一提的是,我还听说长江经常有水灾,所以这一段大江两岸十几里之内的平坦地方都没有什么农田,自然总是荒芜一片,这也解开了我心头的一些疑huò,却又让我摊上一场luàn事,不过,我对这场luàn事的到来心中并无任何愤恨,反倒非常开心。
那是一天的清晨,天刚亮,船舱里就很快热了起来。睡梦中我的衣服便湿透了,醒来时便发现衣服全沾在身上了,虽然还有困意,但身上很不舒服,没法再睡,只能翻身起来。将贴身衣服从满是汗水的脊背上拉开,倾耳倾听,全船都是静悄悄的,船工们累了一天此时还在休息。
我轻轻出来,还听得老艄公呼喊了一句:“这是谁啊?”
“大爷,是我,大个子,我起来凉快一下,您继续睡吧?对不住了,吵醒你了。”心中叨咕自己怎么轻手轻脚总会nòng出大动静来。
“噢,没事没事,年岁大了,觉也睡不好了。”听得老艄公小舱里打蒲扇的声音,夹杂了几声咳嗽,似乎老人翻了个身又睡了。
叹了口气,却不知道为什么。
江上有些薄雾,空气闷闷的,也没什么风。我在船头坐下,敞开衣服想让自己凉快一些。最后干脆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还用船头的吊桶打上来些江水洗涮一下,才舒服了些。再打起一桶水便要牛饮一番,忽然发现水上漂着些木屑。
“不知道上游是不是又在造船?”我自言自语,若有所思。轻轻吹拢水面的浮屑,用手捋去一层黄白相间的微粒,便喝了起来,清凉的水声汩汩地从喉口传到全身。甚而当我放下水桶,耳边还是这样。
我不认为这是我在享受甘泉一般的江水的错觉,因为立刻我就感觉到有好几只小船正在从我们的侧面向我们划来,那水声便是桨橹击水之声。雾中声响果然特别清晰,我甚而认为我能听出有多少条船。
随着水声的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我逐渐察觉出了一丝不安。不安慢慢蔓延到我的全身,直到bī得我迅速跑了回去,敲醒了大家。年轻的船工大多不以为意,对我的紧张却有些意见。但老艄公和我一样有些不安,他很快到了船头,静静听了起来,听着水声的更加临近和眼前依旧白茫茫一片,他也开始局促不安。
“谁啊?”他紧皱着眉头,忽然将手窝在嘴边,朝那边喊了过去。
我心中一惊,怕有恶事,将老人的身体压低,轻轻在他耳边说:“小心,可能是水贼,他们似乎知道我们的位置。”
说到这里,我不由得看我们的桅杆,果然有一面红黑的荆州官商的旗帜在最上面。
“您去把大家叫起来,咱们赶快走。”我则赶紧过去,尽力不出声响地把旗帜赶紧放了下来,嘴里还轻声催促,“快……快……”
我有些紧张,未知的危险在慢慢bī近,我的“快……快……”不知道是在对我自己说还是在对谁说。
可是,当时我忘了一件事情,老艄公也忘了,但很快我们便会发觉,事情比我们想象得还要严重。
没风!
所以,当所有船工都感到事情的严重性时,他们却忽然发现他们无法把船开走,仅有的几个撑竿又都探不到底。
船上人心开始浮动了,因为我们无路可去了!如果说明孜时,面对四周层峦叠嶂,我们心中还有一丝指望,这次面对四周茫茫大江,当真没有什么指望。有人已经准备跳水入江,但是没有多少人敢,连我都准备了,但是船头和大家大声地说,不要如此,让我也放弃了,原因没有其他,便是“此处江中多蛟,入水者多有啃啮,尸骨无存者多矣。”
“大家把手头能拿的武器全部拿好,我们准备动手!”我大声喝出来,便要回去取我的武器,忽然我觉得旁边气氛有些不同,便看向了四周——这些远不同于以前我看到的场景——他们只是船工而已,他们不是士兵。
叹气,我只能再次叹气,但是我还是把自己的武器拿了出来,藏在了舷边:“如果他们是歹人yù伤你等性命,我便动手。”
大家没了其他心思,除了在船舷边看这声音来的方向,便是由这番话对我产生了兴趣。不过认识我的人这时候憋不住了。他就是船头,他焦急地问我怎么办,这下,便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谁了。
“平安风云侯,这……我们怎么办?”
“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我尽力用比较冷静的话语来安慰他:“这里是大汉的疆域,此处已有我荆州军队辖管。甚至可能来的是熟人。”
旁边议论纷纷,有些人有些jī动,有些人甚至已经开始放心起来。不过现在的我没有这种兴致。
现在情况是怎样的?此处江面宽阔,水势平缓,浅滩极多,致使昨夜早早下锚停航。今晨无风,我们没有可以划的浆,船上有十几个船工,船是运盐的官船。而此时十几条划桨小船正在朝我们这里划来。根据船头说,他在江上从来没有出过这种事情,即便似乎要出了,他也能借风跑掉,但今天似乎老天不帮忙。
有眼睛尖的说在雾中已经看到有这样的舢板,很快便不需要眼尖,十几个黑头黑得让人恐惧的船头便隐隐约约出现在这里。我语气冷静地让大家把一些能用来反抗的东西放在手边,这回大家倒真得放心了,放心得除了我,其他人都觉得没什么事情了。
在我们的大汉疆域上还有如此这样的水贼luàn寇,这是我心中所想,锦帆、翔子都归了我们,这一路人确是谁?
却说这一路人出现在大家眼前时,连我都放心了,全是官军打扮,前面一个青年将军模样的人穿着非常得体,人长得便似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一般,我心道这下当真没事了。
那船上的人把绳索扔了过来让我们船工牵过,很快便有很多官兵上船。惹得我心中嘀咕,不需要这么多排场吧。但面上也只能随他们如此,谁让我是庶民,他们是官军,不过我们的船也是官船,倒是一家人,这也许就是日常的江面监查,却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的手下,若是荆州的便更好了,不过看武器和衣服不太像。
船头赶紧向前行礼,那将军有些厌恶地捂着鼻子朝后退了几步,示意身边的人,他旁边一个兵头立刻有些蛮横地上来截住他,便问:“这船是你的?”
“噢,官爷,自家人,这是荆州运盐的官船,这是我们的名状。”他只好对这个有些像地面上地痞无赖的兵头递上一张红帛,上面有他们是干什么的,还有众人名册。
“去去,老子不认识字,你们多少人?”听着可能是追捕逃犯,按照名册查一下,顶多再进船舱搜查一下,便了了事。
“十三个船工,一个……客人。”他看了看我,我轻轻摇摇头,不让他说出我的名字,他便照做了。
“客人?就是这个大个子?”我在人群中衣服样貌都不相肖,很容易认出来,船头一点头称是,他便过来盘问我:“你是谁?”
“一个荆州庶民而已,搭官船回乡省亲。”我平心静气地回答,心中还在想,他要问我名字,我是告诉他还是不告诉他。不过,当时出乎我的意料,他并没有问我的名字。
“噢,现在官船也给带些不相关之厮了?”那人有些不耐烦地问,似乎他对询问我的结果也没有什么兴趣。
“噢,官爷,这位……是我们盐官的一个亲戚,送去……”
“好了,好了。”船主替我编的瞎话,在我很有兴趣听的时候,便被他打断了:“你们跟我们走。”
“跟你们走?为什么?”船头和我都很惊讶,难不成出了什么大事了。
“我们郡王正在建给皇上用的行宫,你们被征用了。”他刚说完,旁边的士兵便来拖拽船上的船工。
“哎哎,官爷,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船工已经开始慌了,船头双手直摆,完全没有了主意。
“这是官船,太平时节,你们没有皇上旨意,不能如此。即便要征徭,无旨亦不能登官船拉夫。”我正容大声喝道。
“是啊,是啊。”船头似乎才想起来什么,赶紧应和道。
“现在工期紧张,壮丁稀少,要你去干,你便去干,这是为皇上办事,抓到你是你的荣幸。”那兵头态度完全是个地痞,而那个领头的年少将军则总是漠然地看着我们,仿佛旁边根本没发生这种蛮横无理的事情。
“住手!”当有人拉着我的时候,我决定不再沉默,否则真的被认无端征了徭役,这十几口人是否能活着回去,便不得而知了。
我撞飞了拉我的士兵,迅速自舷边角落提出长枪,趁着这些他们还没有防备将拖拽船民的士兵踢开打开。
“好啊,你敢反抗我们寻阳郡侯。”我心道,必须给你们一个厉害看看,那个地痞样的兵头正是最好的榜样。
一声大喝,枪头一扫,空中便出现一团黑球,便随着一声尖叫,伴着一片惊呼,和上一声水声,翻卷起一朵巨大水huā。
“敢临前者,必死于我枪之下。”我用枪把所有船工挡在后面,一人站在所有人身前,(w)iōng中自有一种冲天豪气,便是十万兵马在前也无所畏。这种感觉真是很奇怪,我第一次真正毫无畏惧。
“大胆反贼,你是何人?”那个将军终于发话,说得倒真是义正词严。
“这位,这位是皇上钦点的平安风云侯。”船头感觉到他应该可以骄傲地发句话了,但我宁可让他把嘴闭上。
“我已经不是平安风云侯了。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庶民而已,然法为国之正道,如此罔顾国法,luàn纲违纪,天下必luàn,智虽已是庶民,亦决不纵此恶行。今我在此,若有愿死和愿闻名于天下者,便请上前。谁来!谁来!谁来!”心中所有不快郁积之烦闷此刻都一扫而空,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众寡如此悬殊的时候我反倒如此英勇坦然,忽然我心中一念闪过,我想我也许知道了。
旁边的人也都抄起身边能够用来抵抗的家伙,在我身边也作要动手装,有人还跟着我聒噪起来:“来啊,别跟个娘们似的,来啊,来啊。”
对面的人互相看看,最后都看向那个少年将军,却见那少年将军此时神sè复杂地走到前面,面sè上或许有些疑huò:“您当真是平安风云侯?”
“这还有假,想要证明,你便上来,三招之内你便能在黄泉下知道。你来!来!来!”我朝他招手,却未想他竟朝前一步,一个大礼便朝我作下来。
“你这是何意?”
“少主……”旁边的士兵和我们一样有些疑huò不解。
“平安风云侯莫怪,我一向仰慕平安风云侯大人英雄天下无双,今幸能见尊颜,莽实欢悦无比,不知能否借驾于小侯府上。”他面容颇是诚恳,确是个小孩子模样。
忽然,那个兵头出水上来正骂骂咧咧,从别人手中夺过刀,便又要向我砍来,我正要动手,此人却怪叫了一声趴倒在地上,只听后面一句:“狗奴才,就凭你敢伤平安风云侯。呃,平安风云侯,对不住。”
一把剑chā在这个人背后摇晃,我身后没经过这种场面的人都发出了惊呼,人扭摆了几下,死了,紧接着又是一阵惊呼自背后而来。
我沉yín了片刻,忽然来了一阵风,这风让我迟疑了片刻,最终笑笑决定:“好的,我便去你那里一下。”故意决定:“你那里去荆州驿道可好走?”
“好走,好走,快马两天就到。”
“好的。”我转过身去,“你们把我的行李带回去,现在风好,赶快把盐送回去,本身这次我便是押运的,现在我先留在这里两日,你们赶紧回去,若是耽误了时日,我在没事,我不在,你们许是要挨军棍的。”
“啊,还有此事?”
“当然是啊,荆州缺盐,这次便是让我暗中押运。四日后,你们最好赶紧赶到,否则便拿我的行李给他们看,说我有事把你们耽误了。要是再迟多了,你们便麻烦了。要不然今早这么早起来。”
“啊。”当中的老艄公有些忆及:“是啊,那您当时怎么不说。”
“我算着时日尚够,你们每日疲累,我也不忍叫醒你们。好了,莫废话,这风正好,赶紧走。”
“呃,那便请……他们先走吧,君侯请随小侯去小侯府上,小侯正yù设宴与君侯接风,与君侯好好叙谈。”
“好好。”我慢条斯理上了他的船。
一上他们的舢板,挥手让他们赶紧走,我坐下便对那少年将军说一句,“我需休息,请勿言,我梦中若被人惊醒,常有伤人之举。”
言毕,我微闭双眼,在船上休息。还叮嘱一句,“江上空气好,慢些走。”
没有人明白我我为什么有这些话,我本来以为有人会知道。但是,当我在一个昏暗的屋子里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看看身上,我便知道没人知道,但幸好,我自己知道。
我叹了口气,对面前那个熟悉的少年,“你没有胆子。”
他此刻完全是另一种神情,非常惬意地斜倚在躺椅上,看着下面躺在地上的我:“人都说平安风云侯智谋勇武冠天下,却没想到竟是如此愚蠢之人,被我几句话就骗上了岸,我下了毒在酒里,你也喝,当真傻得出奇。我真有些怀疑你是不是平安风云侯。或者说你变成庶民了,人就变蠢了,哈哈。”
“我知道你要干什么。”我身子稍微动动,在绳索中找到一个舒服一点的位置。
“你知道?你知道还会这样,看来你不仅蠢,简直蠢得出奇。哈哈哈哈……”
“我必须蠢。”
“为什么?”
“懒得理你。”我继续闭上眼睛,就去睡了。
“你!好,你很嚣张,我最看不上你这种人了,一个襄阳的小老百姓,凭什么你能如此叱咤天下,还不是沾了黄巾贼的光。若那年我能得这样机会,今日在天下传颂的应该是我的名字。我贵为帝胄,文韬武略无一不通,你能得到,我得不到,我不服气,可惜我可能再也没有这个机会,值此天下太平,我哪有什么大事可干。你今日送上门来,便是你的晦气到了。今日还这么和我横,便是这条在这里,你就是死罪。告诉你,这天下,没有几个人敢这么对我。我问你,我姓什么,我姓刘!我问你,皇上姓什么,姓刘!不要说什么庶民,就是真的平安风云侯我也照样把你宰了……嗬嗬……你知道我要怎么对付你么?你知道我要怎么对付你么?……你有没有听见,我要怎么对付你!hún蛋……”他站起来在我身上狠狠踹了我一脚:“狗奴才,装什么死。”
“我说过了,我懒得理你。”他那一脚,倒还真的不重,我翻个身,继续装睡。
“好,好,你睡,我让你睡,明日我拔光了你的衣服,把你光溜溜地送到外面用牛拖你的那个活儿,给工地上的人一个乐子,也给那帮不认真干活的一个榜样。”他贴进我的耳朵,故意用平淡的语气说得很慢:“我要平安风云侯从此声名扫地,永远抬不起头来。还要给你扣一个罪名,至于什么罪名让我想想……”
说实话,我真的有些怕了;但是我想到,实在要到当时,我便咬舌自尽,看你如何。
忽然这件我处的屋子门被打开,一阵强光从头顶那里shè来,让我不禁闭上了眼睛。
“莽儿……莽儿,莫要鲁莽,这个是平安风云侯,你怎么能这样?”一阵苍老的声音传来,预示着我的好运似乎又在继续了,只是暂时看不清这个背对门口光亮的老人。
“呃,父亲,您不是重病在chuáng,您怎么起来了。”那小子的声音立时软了很多。
“哎,我本来就是患个疟疾,打着摆子,只是年老了,支持不住,本来以为要过去,忽然,听说,你下药麻翻了平安风云侯,明日还要拉他游街。我这一吓,这疟疾倒好了个七八分,哎呀,你啊,简直胆大包天。你可知他是谁?”老人声音颤抖着。
“无论他以前是什么样的,现在不过是一个庶民而已,我处死一个庶民,因为他冒犯了我,那又能怎样?”他有恃无恐地指着我说道。
“你糊涂,你没听传闻,内宫里传言,平安风云侯被贬只是权宜之计,还有宫女说皇上皇后至今还是常念叨平安风云侯之名。说道等他回来如何如何。”我心中一热,若他们不是皇上皇后,有这样一对挂念着我的义父义母倒真是好事。
“有这等事……”这小子也开始吃惊了。
“快,快给平安风云侯松绑。”
“慢,父亲,如此一来,他难保不会仇视与我。”他有些着急:“我怎么办?”
“那也不能这样,快松绑。”
“慢……你们先下去。”门又被关上,
“喂,莽儿,我知道你想有出息,所以为父才让你集全国之力修一座傍水行宫,献于皇上。只是工程太浩大,但再有个三五年还是能完成的。放了平安风云侯,平安风云侯度量大,不会对你怎样的。”老人急了,他直接过来蹲在我的身边要给我解绳子,一面惶恐地对我说:“君侯见谅,我只这一子,小时被我宠坏了,有些肆意胡为,手下人知道我宠此子,都不听我的,先听他的,致使对不住风云侯了,我会教训他的,请君侯念在老夫脸面上,原谅小犬一次……啊。”
老人的嘴角挂着血,倒在我的身前,一脸的不能致信,圆睁得双眼盯着我。紧接着一个近乎令人恐惧的声音响起来,“谢智,现在理由有了,你必须死了,你杀了我的父亲。”
身边一个面目狰狞的畜牲提着我的枪,恶狠狠用滴着血的枪尖地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