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宽大的房内,烛火下的朱寘鐇眯眼静静听着安惟学的叙述,眉头不时的皱一下,脸上若有所思。
“王爷,下官看来,不像是宋楠派人所为,下官特意用言语试探说王爷zhunbèi放长线钓大鱼,放贼人离开王府,那宋楠却毫不紧张。您想,若是宋楠命人所为,一旦入府的贼人脱困之后,肯定会第一时间回到观雪楼,那岂不是暴露了是宋楠指使?下官告辞离开之后,特意在左近停留,想看看宋楠是否会有所异动,阻止入府的人回归观雪楼,但却毫无异动,可见宋楠并不dānxin这一点。”
朱寘鐇略略直了直身子道:“若不是他,那还能会是谁?宁夏镇中谁有那么大的胆子?”
安惟学道:“也许……也许真的是穷疯了的蟊贼也未可知,这年头铤而走险的人可不少,下官的巡抚衙门都还遭过贼呢……”
“xiàohuà。”朱寘鐇喝道:“那是你的无能。蟊贼便是敢去偷皇宫也不敢进我庆王府,这件事肯定跟宋楠这厮有关,他故作镇静也许是早就知道我们并没有抓住贼人,也根本不可能顺藤摸瓜找到他的身上。我就不明白了,这贼人难道生了翅膀不成?上上下下几千卫士搜了十多个时辰居然硬是什么都找不到,要么是贼人已经走脱,要么便是王府中有内应替他隐瞒行踪,否则为何会搜不到?”
朱寘鐇气往上撞,一拍扶手喝道:“保义、保仁,你们两个去传本王的话,将府中卫士统领尽数叫来,本王要问他们是怎么搜查的,一群饭桶。”
侍立在朱寘鐇座位之后的十名贴身卫士中的两人应声而出,这两人面目和汉人略有差异,cāo着奇怪的口音应诺,若是宋楠在此,定会一眼就认出这两人的身份,这两名护卫正是当日在香山和宋楠有过一面之缘的两个假扮生的安化王身边的回鹘护卫;这两人都姓叶,被安化王赐了汉名,一个叫叶保义,一个叫叶保仁。
不一会,王府中三名卫士统领和九名卫士副统领均神色慌张的随着叶保仁和叶保义两人赶到朱寘鐇所在的小,在廊下战战兢兢的低头站着。
朱寘鐇起身来到门口,看着一个个灰头土脸忙活了yī'yè加大半天都没敢歇口气的卫士们,冷哼一声道:“一群饭桶,要你们何用?王府就这么大,找两人人都找不到,说说,本王该如何责罚你们?”
十几名统领副统领腿一软纷纷跪倒在地,王爷说责罚,起mǎ也要脱层皮,众人焉能不慌?
“周鹤,你说说,你们都是怎么搜查的?”朱寘鐇冷声道。
这周鹤是南卫士营统领,闻言颤声道:“卑职无能,但是王爷,我等几乎将所辖区域翻了个底朝天,一草一木一个土坷垃也翻遍了,确实是没见到贼人,兴许……贼人真的已经脱身了。”
“脱身?上哪脱身?他们能脱身么?你说的倒轻巧。保信,拉了他出去掌嘴三十,推卸责任倒是有一手,干事却是不利索。”朱寘鐇怒骂道。
十护卫中出来一名大汉,一把拎了那周鹤便往廊下拖,周鹤连求饶也不敢,被那叫保信的护卫叉着脖子横来竖去抽起了嘴巴子,啪啪啪之声连响过后,尽活活打昏在雪地里,嘴里的牙齿掉了十几颗。
众人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朱寘鐇冷冷的逡巡着这帮统领们,猛然伸手朝人群中一指道:“汪兴仁,你怎么了?干什么包着头脸?”
汪兴仁差点尿了裤子,忙爬行上前,摘了口罩,口齿漏风的道:“王爷,小的受了伤。脸上有碍观瞻,怕污了王爷的眼,所以包了头脸。”
朱寘鐇皱眉道:“你是如何受伤的?你这脸上倒像是被人打得行伤,你胆敢在营中和卫士们互殴么?”
汪兴仁忙道:“王爷息怒,这伤是昨夜查贼到了西楼,被郡主房中的婢女给打的,小人只顾着查贼,没顾忌府中规矩,冒犯了郡主,这是小人咎由自取。”
“哦?是郡主的婢女打的?”朱寘鐇眉头紧锁:“到底怎么回事。”
汪兴仁忙一五一十将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半分也不敢遗漏,朱寘鐇仔细听完,脸色阴沉道:“汪兴仁,你这奴才怕是不想活了,你硬闯平安郡主卧房便是死罪。”
汪兴仁磕头如捣蒜道:“小人只是为了查贼啊,可一点其他的想法没有,王爷下了死令,小人焉敢不尽力?所以才宁愿自己受掌掴之辱,也要查明死角,以防贼人藏匿,王爷明鉴啊。”
朱寘鐇哼了一声道:“这事回头再说,你是说昨夜你带着人眼看着贼人的身影进了西楼的子?”
“确凿无疑,我手下的xiongdi在东首与贼照面,被杀了三名xiongdi,大伙儿都看到贼人往西楼逃窜,小人带人追去,却不见了贼踪迹;楼上楼下也都搜了个遍,子里也翻了个遍,小人不得已才冒犯郡主进了郡主的屋子查看了一番,却无贼人踪影。”
朱寘鐇捻须chéno了一会儿,转头问道:“郡主西楼有几个婢女?都叫什么名字?”
一名猴腮老者从廊下现身道:“回王爷,婆子九名,婢女七名,伺候郡主的房中婢女以及三楼外房中只有三个;能进房里伺候的只有青鸾一人。”
“那zhègè叫春花的是谁?汪兴仁便是被她打了几巴掌打成这样,这春花也在事发时郡主房中,这又是为何?”朱寘鐇问道。
猴腮老者皱眉道:“春花……春花,好像没zhègè人啊。”
朱寘鐇眼神犀利,咬牙道:“好啊,原来是家贼难防,我道贼人为何寻不见,却原来大有蹊跷。即刻去西楼瞧瞧这位叫春花的婢女是何方神圣,请我那好侄女儿给本王引见引见。”
……
平安郡主似乎是心头受到宋楠话语的触动,从下午到晚饭后都一直若有所思,内心之中似乎在挣扎不休。
宋楠完全理解她的心情,一方面庆王府和安化王之间本就有血脉渊源,故去的老王爷和安化王属于同父异母的xiongdi,说起来都是一家人,借助外人之力duifu安化王在情感上会有些纠结。
但另一方面,安化王占据庆王府,俨然已经是这里的主人,无论是小王爷庆定王还是平安郡主的生存状态已经很不好了,这座王府已经不再是他们能够发号施令的地方,而这一点一定会引起平安郡主的不满,只是年幼又智障的小王爷和平安郡主zhègè弱女子实在无力抗争。正因如此,宋楠的话对平安郡主有着极大的you'huo力。
晚饭后,宋楠也不打搅坐在桌案边出神的郡主,自己请青鸾帮忙,借着夜色的掩护将捆的跟粽子一般的担夫李老八用长绳子拴着从后窗缓缓坠下去,然后爬下去和青鸾两人将他搬到子角落的破落花房中,让他吃了些东西喝了些水之后,宋楠jixu堵住他的嘴巴捆住他的双手将他藏匿在一堆损坏的桌椅板凳之后。
回到楼上之后,宋楠likè钻进墙角的被窝睡下,他要好好的睡一觉,ingri便是上元日,能不能顺利的混出王府便在ingri了,无论如何先养足了精神再说。宋楠把头蒙在被子里,免得平安郡主睡觉的时候会感到尴尬,由于精神上的疲乏,不一会儿便沉沉的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宋楠觉得有人在摇动自己的身子,一惊之下忙睁开眼来,房里漆黑一片,一个黑影在耳边轻声急促的低声道:“宋大人,醒醒,快醒醒。”
宋楠忙坐起身来问道:“怎么了?”
青鸾的声音在耳边低声而焦灼的道:“外边通报说王爷来了,大人快起来,你不能睡在这里,搞不好王爷要进房来。”
宋楠一惊道:“郡主呢?”
黑暗中平安郡主的声音从床上传来:“我在这里。”
宋楠迅速爬起身来,青鸾麻利的卷起铺盖塞进柜子里,低声道:“郡主,王爷带人恐已经进了楼了,宋大人躲在何处才好,婢子dānxin王爷定会进房来。”
平安郡主静默了一会儿道:“老bànfǎ,宋大人shàng'chuáng来,一会叔王要见我的话,便说我头疼的很,不便起身。”
宋楠忙道:“别……我还是翻出窗外躲在廊下吧。”
平安郡主低声道:“你想害死我们么?叔王的随从前呼后拥,他一来这屋子前后廊间将都是护卫,你能躲到哪里去?”
宋楠无语,就听楼梯作响,外边传来一名婢女的轻呼声:“青鸾姐姐,青鸾姐姐醒醒。”
青鸾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打着阿欠应道:“小枣儿,什么事啊,半夜吵吵嚷嚷的。”
“安化王爷来了,在楼下坐着呢,要郡主下去见他,姐姐快叫醒郡主下去见人。”
“哦,知道了。”青鸾应道。
外边的jiǎobu声liqu,宋楠心头yizhèn发紧,现在应该是快三更了,这时候安化王突然造访定然不是什么好事,难道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了?
“青鸾,你下楼去便说我头疼不便起身迎接,请王爷恕我失礼。”平安郡主低声道。
青鸾低声答应,来到门前拉开一条缝朝外边看了看,一扭身出了房门下楼而去。
“快上来。”黑暗中平安郡主低声催促道。
宋楠知道别无他法,安化王一到,西楼周边定然是卫士密布,绝无可能掩饰行踪,郡主的床上还是最安全的地方,郡主聪明的很,装病不离开屋子,王爷的卫士便不能趁着郡主离开房间的时候进来搜查,这是唯一能蒙混过去的bànfǎ。
宋楠不再多想,伸手除了鞋子塞在怀里,伸手摸到床边帷幕掀开,弓着身子往上摸,触手处传来绵软温热之感,还有暖风吹在手心上,忙缩手道:“对不住,看不清。”
“快……快上来。”郡主的呼吸有些急促,脸上也烧的厉害。
宋楠忙爬shàng'chuáng去,爬过郡主的身子越到里边,掀开被窝钻了进去,爬动之际,手手脚脚碰到了许多高高低低温软的地方,两个人紧张的喘息不已。
进了被窝之后,宋楠刻意保持着和平安郡主之间的距离,不敢挨碰她的身体,鼻端温香的气息熏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你离我这么远,待会亮灯之时岂非一眼便被人看出我床上有别人么?”平安郡主低低的道。
“可是……”
“你若想被发现,便在此扭捏,奴家都不怕,你个男儿怕什么?”平安郡主语带讽刺。
宋楠脸上一红,是啊,又不是第一次了,这床昨天晚上就睡过了,自己还在这里装什么正经,本dānxin郡主会反感才会做些君子姿态,既然郡主都这么说了,还装个什么劲。
“得罪了!”
宋楠移动身子紧紧的贴上郡主的后背,手也很自然的搂住平安郡主的腰,将两人的身子紧紧密合在一起,平安郡主心跳的砰砰响,心道:“只要你靠近一些,可没让你这么紧紧的抱着,这……这人很不老实。”
宋楠的心也砰砰乱跳,平安郡主的身上居然只穿着薄薄的睡袍,自己虽然穿着衣服,但依旧能感觉到丰满柔软的身体带来的触感,尤其是搭在郡主小腹上的手掌间,平坦光滑柔软的小腹让人忍不住要轻轻抚摸。
两人一时谁也不敢说话,房中寂静的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和呼吸声,紧贴的身体之间也慢慢的热乎起来,僵硬的肌肤也渐渐的放松变得柔软,宋楠觉得自己某些地方又要作怪,那里可正贴在郡主的臀部,这回比昨晚更直接,昨晚起mǎ郡主还穿着衣物,现在可是只有薄薄一层睡衣。
宋楠深吸一口气,强制自己转移měi'nǚ在怀引发的不适,低声问道:“郡主,你们是如何知晓安化王即将来此的?”
平安郡主竭力不去理会抵在臀沟的硬物带来的不适感,喘息道:“青鸾……唔……青鸾在子口安排了人手,是她最好的姐妹云儿;怕的便是被突然的搜查,云儿看到王爷他们的身影便上来告诉了青鸾,否则又怎会知道。”
宋楠吁了口气低声道:“看来郡主是早有防范了。”
平安郡主嗔道:“你zhègè贼人藏在我房里,我焉能掉以轻心?叔王可不是一般人,你若小看叔王,那便大错特错了,稍有不慎必会为他看出破绽,总是做好一切zhunbèi为好。”
宋楠低声道:“多谢你了,如此维护于我,将来我必予以回报。”
平安郡主chéno半晌,偏过头来低声道:“把我的头发打散覆在你的头脸上,不然你连头也不能露。”
宋楠缓缓伸手,将平安郡主浓密的青丝从枕下拉出,蒲扇般的铺在自己的头脸上,只觉柔丝幅面,鼻端满是淡雅的发香,恍若回到了家中妻妾们的怀抱之中,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
门外jiǎobu声杂沓,似有不少人上了楼来,宋楠和平安郡主一下子紧张起来,宋楠根本不用招呼,手臂穿过平安郡主的胸腹,紧紧的将两人搂抱在一起,缩小占据被窝的面积,一只脚也架上了平安郡主的大腿。
平安郡主本想脱离,但微微一叹之后反而身子动了动让两人之间的姿势更加的舒适。
“王爷,待婢子进屋掌灯,郡主发烧了心里烦躁,怕灯光刺眼,所以刚才也没点灯。”青鸾道。
“嗯。”安化王威严的声音传来。
房门开启,屋外灯光耀眼,一大群人簇拥着安化王站在门口,青鸾小小的身影钻进房中,轻轻的说了句:“郡主,王爷来了,身子还撑得住么?”
“还撑的住,请叔王进来吧。”郡主平静的道。
青鸾点亮了烛台上的红烛,来到门前俯首道:“郡主请叔王爷进来,王爷,郡主在病中,其他人进房来似乎不妥,您看……”
“你们在门口站着,本王一个人进去就行了。”安化王转头吩咐道。
“王爷小心,万一贼人真的在房中……”一名护卫低声道。
“保仁保义,你们两个跟着本王进来,这是郡主闺房,若乱看乱动,本王挖了你们的眼珠子。”安化王冷声道。
“不敢。”保仁保义两人手上握着铁折扇躬身道。
房门大开,安化王举步进来,高大的身影被门口的灯笼映照出巨大的阴影,晃动着投射在房中,房中的红烛也突然间显得昏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