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权岳听了张泽羽的解释之后,对张泽羽也颇感兴趣,“哦?您是从花旗国来的,您身后的这个是……”他抬手一指张泽羽身后的大货车。其实刘权岳的意思是想问问张泽羽,他身后的这个大家伙是个什么物件,可张泽羽理解错了,他以为刘权岳指的是被他的大货车撞坏的墙,张泽羽很不好意思地说,“在下并不是故意撞坏贵院的,实在是事出意外。”能不意外么,都穿越了。
刘权岳一听张泽羽这么说,他也误会了,他以为张泽羽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呢,他连忙侧身,双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此处不是讲话之所,可否借步到寒舍一叙?”
“那就打扰刘主教了,我去把大灯关了就过来。”张泽羽正巴不得和刘权岳套套近乎呢,以此来解决身份和户口的问题。
“请便。”
张泽羽转身上了车,关了大灯,拔下钥匙锁上车门之后,跟着刘权岳进了屋。
“寒舍简陋,望您不必介意。”刘权岳这次还真不是客气,他这屋子的确挺简陋的,很多地方都是凑合的,屋子里就一把椅子,刘权岳让给张泽羽坐,他自己搬了个小凳子坐,张泽羽哪好意思坐啊,一把抢过刘权岳的凳子,“您年长,还是我坐这个吧。”
刘权岳见张泽羽已经坐下了,也就不再推让。他用炉钩子把火炉上封着的煤泥拨弄开,往里边加了几块煤之后,把水壶放在上边。“先烧着,一会水开了,我再为先生泡茶。”
“刘主教您太客气了。”
刘权岳坐在了椅子上,借着桌子上的煤油灯的灯光仔细打量了一下张泽羽,见此人五官周正,仪表堂堂,最主要的是这两只眼睛特别有神。一般情况下,眼睛有神的多为军中或绿林道上的人,因为常年习武的原因,所以眼睛特别的亮。但是这种眼神多带有一种杀气,但是张泽羽的眼神绝没有这种杀气,反而带着一种亲和力。刘权岳和张泽羽目光交错之下,丝毫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适。刘权岳心中暗想,面由心生,从表面上看起来此人是个心(w)ìng良善之人,也不知内里如何,先聊上两句看看吧。于是,刘权岳略带微笑的问张泽羽,“恕刘某冒昧,您此番回国,可有打算?”
张泽羽一听,哥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连忙说,“华人在海外的生活很艰苦,处处受外国人欺负,我也是不得已才回来的。现在也没什么打算,走一步是一步了。”
张泽羽心想,刘主教,这回我可没骗你,二十世纪的华人在国外确实混的不好,经常挨欺负。我也确实是不得已才回来的,这可真的不是我想来,是时空管理局那边弄错了,不知道为什么就给我送到您这来了,下一步我也真不知道干点什么好。这时候张泽羽的眼神中略微透shè出一丝无奈来。
可就是这一丝旁人根本观察不到的表情也被刘权岳尽收眼底,刘权岳很满意,看来他还真是个实诚人,一般情况下,和陌生人相交就把自己的实底全盘托出的,要么是为人坦诚,要么是所图者大,想到这刘权岳心里突然打了个激灵。此时正值rì本和俄国关系紧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开战,此人不会是rì本间谍吧。虽然俄军占领奉天城之后给教会带来了很多好处,但刘权岳不算是亲俄派,他之所以会担心张泽羽是rì本人是怕给教会带来麻烦。身为主教,千八百口子人都指望着他呢,所要顾及的事太多了。
刘权岳没动声sè继续问张泽羽“那您国内可有亲友投奔?”问完这句话,刘权岳起身打开桌子上的砚台盖,往里边倒了点水,开始研磨。
“祖上数辈在海外漂泊,国内已无亲友可循。”张泽羽看着刘权岳研磨,心想,这是想写点什么?
刘权岳还真的是想写点什么。
他用毛笔写了四个单词,分别是“ten”、“kno(z)”、“MAR”、“hole”。写完之后,刘权岳把纸递给张泽羽,“您既然是从美利坚合众国归来的,想来英语应该是极佳的。可否读一下这四个单词?”
张泽羽拿接过纸来一看,这四个单词也太简单了吧,“ten”、“kno(z)”、“MAR”、“hole”他字正腔圆的读了一遍之后,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的地方,这不是骂rì本天皇的话么。刘主教你也太有才了吧,这么经典段子你是咋想出来的呢?张泽羽笑了,“刘主教让我读英语是假,让我读rì语是真吧?rì语里这句话不是“天皇白痴”的意思么。”
在张泽羽读这四个单词的时候,刘权岳一直在观察这张泽羽的表情,rì本人听了这句话之后,会打心里地诞生一种不舒服的感觉的。而张泽羽一点也没有,读完了之后反而很高兴,而且还用中文又说了一次。刘权岳几乎可以确定张泽羽不是rì本人了,但是张泽羽点破了他让张泽羽读英语的目的,这让刘权岳挺尴尬的。刘权岳很不好意思地问,“您也懂rì语?”
“不敢说懂,能听明白很少的几句。在花旗国的时候,碰上过rì本人。他们动不动就喊‘ten-kno(z)-hey-car半载’,我心想,你们的天皇就剩半年了,你就别总喊了呗,听着挺闹心的。”说完,张泽羽笑了。
刘权岳也跟着笑了起来,算是把尴尬化解过去了。可张泽羽讲上瘾了,好像感觉这尴尬化解的还不彻底,继续往下说,“也不光我一人感觉闹心,美国人也很烦他们。有一次,一个美国人对rì本人说,你们的那个‘ten-kno(z)-hey-car’是狗。rì本人听了甚是生气,可是他们还不敢打美国人,又不甘心就这么算了,憋了半天,回了一句,‘你们的华盛顿是狗’。结果美国人不但不生气,反而把狗脖子上的项圈摘下来给rì本人看,rì本人看了之后傻眼了。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
“项圈的狗牌上写着狗的名字,那条狗还真就叫华盛顿。”
刘权岳也笑了。和英国人接触的多了,他也知道欧洲人喜欢以自己的偶像的名字来命名自己孩子和宠物,这在中国看来是极为不恭敬的,因为中国人讲究为尊者讳,别说是给孩子和宠物起名了,就连rì常说话写字都不出现和皇帝、长辈、圣人的名、庙号相同的字出现。【注1】可是在白人的世界中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刘权岳心想:如此看来此人不是rì本间谍,既然不是rì本间谍,那就应该是个可信之人。他这想着呢,张泽羽那边又开始说了,“现在刘主教还怀疑我是rì本人么?”得,刚才化解尴尬局面都白费了,刘权岳又开始尴尬上了。
“不怀疑,其实刘某让您读英语,只是想听听您的英语如何,刘某有意请您到我教会书院做教习,不知先生可对算学和格致有所研究?”
张泽羽一听乐坏了,心想,“算学?格致?不就是数学和物理么?我擦,哥是正宗的理工男,高考差点当全市理科状元来着,肯定懂啊。”他连忙回答说,“鄙人曾经当过家庭教师,主讲就是算学和格致。外国大学学士学位以下,包括学士学位的公共课程我都可以教。专业课我会讲格致、机械和化学这三个分类的。”这事他还真不是瞎说的,当初他上学的时候还真干过家教。而且还颇有成就,竟然把一个对数理化免疫的女生辅导进了名牌大学。(在běi jīng,稍微学一学就能考上个不错的大学,不是因为běi jīng的学生各个都是神童,是因为分数线超级低,让华北和江浙的考生羡慕死了。)
“哦?”刘权岳诧异了一下,学士学位以下的公共课程都没问题?看来自己是捡到宝了。“如此甚好,只是……”谈到薪水的问题,刘权岳有点不好意思说。庚子事变之后,教会的经费非常紧张,到现在连修教堂的钱都没有,而且还有一大群无家可归的教民要养活,虽然达不到捉襟见肘的程度,可也差不多了。
“刘主教可是想说薪水之事?”
“庚子以来,教会经费颇为拮据,所以,只能委屈您了。”
“无妨,只要够填饱肚子就行。”张泽羽此时的首要目标是先安顿下来,至于挣的多少,他倒是真的不太关心。可刘权岳倒是非常感动,他站起身来,躬身对着张泽羽就是一礼。
张泽羽连忙也起身搀扶他,“刘主教何必如此。”
“这一礼张先生受得,以后,教会的孩子们就托付给您了。务望尽心。”刘权岳坚定的对张泽羽说。
这时候,张泽羽也义正言辞地说到:“定不辜负刘主教厚望。”说完,也对刘权岳躬身还礼。
刘权岳伸出双手来托起张泽羽,“来,我这就给你写照会【注2】。”
照会?张泽羽傻了,照会这个词不是因该用在外交上的么,你雇我给你当老师应该写聘书【注3】啊,用得着写照会么?整的跟个外交事件似的。
刘权岳从药箱【注4】里拿出一张厚纸折成五折之后,用镇纸镇好,在第一折上面写上两个大字“照会”,然后在第二折上用小字写到:“奉天东关教会主教刘:为照会事,照得本会所属学堂因故停课,yù复非学术深裕、物望素孚者,不足以资矜式而宏造就。夙仰贵,观察学行高尚,教育热心,拟请担任本会附属学堂教习之席。暂代署理校长之务。”接着又在第三折上写到:“每礼拜授课时间约在二十五点钟,授课时间之外,兼评核各生札记等件。每月致送薪银二十两,自到堂起支,相应照会。贵教员查照可也,须至照会者。”(“礼拜”和“星期”这两个词分别在十九世纪二十年代和十九世纪末就出现了。“礼拜”一词的出现,比“星期”更早一些,但是书面语用“星期”更多一些。二十五点钟可不是第二天凌晨一点,是二十五小时的意思。当时就这么个叫法。)
在第四折的右边写了三个字“右照会”,左边写着“教习张”
第五折上写着:“光绪二十九年十月一rì”写完了之后,刘权岳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布口袋,解开口袋嘴上的绳子,从里边掏出一枚印章来。也没蘸印泥,直接用嘴往上边哈了几口哈气,看准了位置之后往纸上一盖,英汉双语的朱文印章钤然纸上,成了。
刘权岳抬起大印看了看,没有什么纰漏之处,用嘴吹干墨迹之后,双手交给张泽羽。
虽然写的都是繁体字,可张泽羽也看明白这上边写的是什么了,每月二十两银子,据他所知这价格可不低啊,看刚才刘权岳不好意思的样子,好像他还少给了不少,这是怎么回事呢?其实张泽羽不知道,清末民初的教师工资那是相当高的。二十两这价格还是刘权岳打了四折之后的价格,以前教会学校的英籍教师的月薪是每月将近五十两银子(8英镑),而且那老师还只能教小学课程。碰上张泽羽这么个小学到大学都能教的,刘权岳才给二十两,他是真心感觉不好意思。张泽羽拿着照会愣神的功夫,刘权岳收好了印章。往桌上的茶壶里倒少许茶叶,用炉子上的热水沏了一壶淡茶。
“天sè太晚,就不喝那么浓的了,您看如何?”
“没事,酽茶伤身,还是淡一些的好。”
两人一边喝茶一边聊了一些准备开学的事,一壶茶喝完,张泽羽起身告辞。刘权岳这时候才想起来张泽羽没有住的地方,他本想留张泽羽在自己家住一晚,奈何自己这也没空地方。只好同意张泽羽回车里睡,并且表示,第二天就想办法给张泽羽解决住宿的问题。
词曰:
青衫结发聚秋萤。三馆早蜚英。出为主宗盟。总祖述、吾家考亭。
相逢台下,卧看秋雁,一笑暮cháo平。驿路柳青青。问底事、chūn风世情。
——元·朱晞颜《太常引·送乐清宗晦山长陈辅贤》
【注解1】很多同学发现网上的很多词汇不可以使用,例如,24嘴交换机的故事。于是就说这是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您还别说,真骂对了。因为“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的出处就是源于文字避讳。
在北宋时期,常州太守田登,因为名字中有“登”,故所以不许州内的百姓在谈话时说到任何一个与“登”字同音的字。于是,只要是与“登”字同音的,都要其它字来代替。一年一度的元宵佳节即将到来。依照以往的惯例,州城里都要放三天焰火,点三天花灯表示庆祝。州府衙门要提前贴出告示,让老百姓到时候前来观灯。可是这次,却让出告示的官员感到左右为难。用上“灯”字,要触犯太守;不用“灯”字,意思又表达不明白。想了好久,写告示的小官员只能把“灯”字改成“火”字。这样,告示上就写成了“本州照例放火三rì”。才有了如今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注解2】照会一词在1840年以前,是作为天朝对宗藩附属国下达公文使用的。鸦片战争清廷战败之后,碍于面子,依然使用照会形式作为外交行政公文,但是将其中的“天朝”、“禀”、“谕”、“恳请皇恩”、“钦尊大皇帝谕旨”等词去掉了,照会双方的地位也变成了平行关系。此后其他行业也开始使用,清末民初之际使用范围很广,不仅限于外交范畴。
【注解3】“聘书”这个词,在当时很少有男的给男的写,一般都是男的给女的写,因为当时的聘书功能基本等同于今天结婚证。
【注解4】清代文人家庭常见的一种家具,并不一定用来装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