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清喝在一群人的恭维声中显得异常突兀,所以喧闹的小厅立马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向声音来源处看去。
那里,岳落正提着毛笔,龙飞凤舞。两个呼吸后停下来,拿起纸张吹了吹,站起来道:“我这里也有一首清平乐,想请菲菲姑娘品评一番。”
柳菲菲还没说话,玉冠书生便叫道:“你也未免太可笑了吧,刚才菲菲询问时你不答应,直到现在才写出来,还要脸吗?”
刘轩却道:“无妨,有些人就算用一辈子的时间,写出来的词,也不一定有别人挥手之间写的好。”
蔑视,刘轩这是**裸的蔑视岳落。大概是将要见到美人,却被岳落破坏,所以生气了。
岳落却好像没有听见刘轩和玉冠书生的话一般,径直将自己的词作送到了纱帘前。丫环将词作接进去后,纱帘中却是好一阵沉默。
见此,刘轩那边的人又开始嘲笑了。
“哼哼,菲菲姑娘这么长时间也不弹唱出来,定然是觉得这词难以开口。”
“是啊,有些人脸皮就是厚,真的以为什么烂词菲菲都会唱吗?也把菲菲姑娘想得太低**了些。”
“看他就是个什么都不懂得小白脸儿,居然还敢挑战刘兄的头名,真是不自量力...”
那些人一句句的嘲讽,就连范余和王恒都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岳落。因为刚才岳落写得太快,连他们两都没看清岳落写的是什么。尤其是范余,他心想:一个女子,诗词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吧?再说,这年头良家女子都信奉无才便是德,看她这么野,有才的可能姓实在是小。
于是范余低声对岳落的道:“你怎么乱来啊,这下丢人丢大发了。哎,可怜我范余英明一世,怎么会跟你一起来这种地方...”
范余正在低声抱怨,白色纱帘内的柳菲菲却是终于开口了。
只听她幽然叹了口气,道:“岳公子的这首清平乐一出,恐怕菲菲再也看不上其他的清平乐了。”
柳菲菲这话一传出来,厅中众人都愣了。而就在众人愣然中,叮咚的琴声响起,柳菲菲将岳落的词唱了出来。
“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
斜阳独倚西楼,遥山恰对帘钩。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
琴声袅袅,歌声悠悠,诉不尽的是相思愁。岳落的一曲清平乐,让在场的众人发愣的时间更长了。
最先反映过来的居然是刘轩,只见他走到岳落面前,拱手慨然道:“岳兄此词,真乃清平乐之绝作。刚才的话多有得罪,刘轩汗颜,告辞了。”
说完,红着脸低着头快步离开。
玉冠书生一群人虽然蛮横,但都是大家族出身,要面子的,之前那么贬低岳落的词,现在无疑被这首清平乐狠狠打了脸,那里还有脸皮再呆下去。见刘轩离开,立马一个个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的逃了。
转眼间,厅中便只剩下岳落、范余、王恒三人。
纱帘后丫环道:“岳公子,小姐请你入内阁一叙。”
岳落笑着道:“多谢菲菲姑娘盛情,只是我这两位朋友都很仰慕姑娘,不知可否一起?”
柳菲菲道:“对不起岳公子,奴家每次只与头名相叙,还请见谅。”
早有预料。
岳落给了范余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施施然的掀帘而入,跟着柳菲菲一起进入另一间房里。
见此,王恒道:“范兄,我们就等在这里吗?”
范余道:“等吧。”
其实范余是怕岳落的女子身份会被识破,等会儿出了事。
岳落随柳菲菲一起进入到另一间房中,扫了眼便知道这里是柳菲菲起居的闺房,除了女儿家的幽香,居然还有淡淡的纸墨香味。
岳落打量房间时,柳菲菲也在打量岳落。说实话,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岳落这么俊俏的公子,而且文采又那么好,不由自主的便生出一种好感。
“岳公子是想听曲,还是想聊天?”柳菲菲问道。
岳落道:“菲菲姑娘的曲艺,刚才已经欣赏过了,就聊天吧。”
“公子想聊些什么?”
“美人在前,当然是聊美人了。”岳落故意油嘴滑舌起来,接着又问:“菲菲姑娘琴曲惊人不说,文采方面也很好,咋一看倒像是大家闺秀,怎么会沦落到这烟花柳巷之地呢?”
“怎么,岳公子也嫌弃菲菲现在的身份吗?”柳菲菲反问道。
“没有,只是好奇而已。”
柳菲菲站了起来,走到窗前背对着岳落,幽幽道:“菲菲确实出自书香门第,可惜家道中落,为了活命,不得不沦落到此。”
一般男子这时候肯定会抱歉,说不该提到姑娘的伤心事之类的。但可惜岳落现在不是男子,只是想知道柳菲菲的底细,所以道:“想来定然是一桩伤心事,菲菲姑娘可以细说吗?”
柳菲菲转过头来,奇怪的看了眼岳落,佯作擦了下眼泪,道:“往事不堪回首,奴家想起来就伤心流泪,实在是难言啊。”接着似乎是怕岳落追问,又道:“倒是岳公子,写的这般好词,奴家却从未听说过,应该不是洛城人吧?”
“嗯,我是专门来洛城看花魁大赛的。”岳落很直接,然后又试探道:“菲菲姑娘色艺双馨,此番定然可以夺得花魁吧?”
柳菲菲道:“菲菲不过出道一年,哪里敢妄图花魁之位?此番若能进入五甲,便很高兴了。”
“是吗...”
柳菲菲看着文弱,但却很圆滑,和岳落聊天时根本就不透露有用的信息。所以,不到一个时辰岳落便从柳菲菲房里出来了。见范余和王恒居然都还在等她,岳落很有些讶然。不过这厅中有些话不好说,三人便一起出去了。
回到了仙来客栈,范余便笑着问:“岳公子跟柳菲菲谈了进一个时辰,不知道都谈了些什么呀?”
范余确实对两女子聊什么很好奇,但更多的只是打趣岳落。
岳落看出范余的心思,便故意道:“孤男寡女在一起,除了谈情说爱,还会聊其他的吗?”说完,就拱手道:“好了,已经这么晚了,我就不打扰两位休息,告辞了。”
越多说完,转身要走,却被范余叫住。
“岳公子,天这么黑,还是我送你一程吧?”
岳落回头一笑道:“不用了,我堂堂男子汉还怕黑吗?”
听岳落这么说,范余很想问:男子汉**会像你这么柔软么?可惜这话却不能说出口。于是他便给了小弯一个眼色,偷偷跟了过去。
等岳落、范余先后离开,王恒奇怪的问小弯:“小弯,你家公子怎么这么关心岳公子啊?”
“...”小弯只能无语。
岳落现在已经是练气中期的修士,很容易便觉察到了范余的跟踪,于是过了巷子深处一个拐角,她便一跃到了房顶上,无声无息,笑**的看着下面。
范余追过来,发现前面是条死路,于是不禁喃喃道:“人呢,明明进来了呀?”
他左右看了看,却没看见坐在房顶上的岳落,于是只好摇了摇头,皱着眉回去了。见范余离去,岳落这才跃到另一条巷子,朝百花楼而去。
月上中天,流萤居柳菲菲的闺房之中。柳菲菲正在给一个白衣男子斟酒,如果最欢楼的玥儿看到这白衣男子,定然会惊呼:萧郎,你怎么可以跟柳菲菲在一起?
可惜,此刻最欢楼的玥儿正在强颜欢笑的陪一位贵客,是不可能知道的了。
白衣男子没有和柳菲菲的酒,而是喝自己酒壶的酒,喝完一口才道:“后天便是花魁大赛了,菲菲姑娘,我再问最后一次,你跟我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柳菲菲坐在白衣男子面前,嫣然一笑道:“我柳菲菲区区弱女子,怎么敢欺骗花帅这般豪侠呢。再说,菲菲还等着花帅来赎身呢。”
“我不信。”白衣男子摇头。
“花帅不信什么?”
“你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信。”白衣男子站了起来,目光森然的看着柳菲菲,“菲菲姑娘,你可要知道,我手中的剑可不是那么好借的。”
柳菲菲脸色一白,但却并没有太过慌乱,直视白衣男子道:“花帅若是不相信,后曰大可不必去,不必这般威胁我。”
白衣男子看着柳菲菲明亮的眸子好半响,忽然笑了,道:“菲菲姑娘,你是我见过的所有青楼女子中最聪明的...你赢了。”
说完,也不再多留,纵身跃出了窗户。
待白衣男子走后,柳菲菲长吁了口气,拿起白衣男子未喝的酒,一饮而尽。接着便过去关上了窗户,从床底的小箱子中翻出了两个牌位,放在桌上,重新斟满三杯酒,站在牌位面前忽然流起泪来。
楚楚可怜的流了好半响的泪,她才道:“爹,娘,你们放心,后天女儿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说完,柳菲菲看着牌位,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默默不语。却没有发现,关好的窗户外,一个白色人影一闪而过。
白衣男子并没有离开太远,而是直接上了流萤居的房顶,看着天上的月亮,喝了口酒,露出一丝苦笑。
就算知道柳菲菲利用他报仇又怎样?为了那个目标,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要尝试一下。
第三天,八月十五,洛城的花魁大赛如期举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