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斌和雷师傅他们,见来的是窦洪鹏,心里就更加淡定了。他们觉得,凭着窦洪鹏的技术,就是码得再差的砖堆,连个渣都不会掉下来。
钱大宝见窦洪鹏来了,也令人不易察觉地笑了笑。但他没有跟窦洪鹏说话,反而朝刁又安投去一个带着问号的眼神。
刁又安会意,立刻朝着钱大宝重重地点了点头。
钱大宝一看,明白刁又安已经把窦洪鹏搞定了。于是,他假装一脸和蔼地对着窦洪鹏道:“窦师傅,您可是老叉车工了。您的儿子也在这里干活,是吧?”
窦洪鹏一听钱大宝提到自己的儿子,立刻明白了他言语中的威胁之意,唯唯诺诺道:“是的,是的。钱总督办,有什么活,您尽管吩咐。”
钱大宝道:“也没什么大事。”他转过身朝着身后那两堆砖道:“这里有刚码好的两仓板砖。你来帮我们测试一下砖码得怎么样。你的任务就是分别叉着两仓板砖,在原地兜三个圈子,看看它们堆得结不结实,会不会有砖掉下来。”
窦洪鹏看着那两堆砖,显然有些为难。
其实,钱大宝让刁又安出去找窦洪鹏,是早就算计好了的。因为钱大宝知道,窦洪鹏特别好赌,所以穷得叮当响。而且,窦洪鹏的儿子是个缺一条胳膊的残废。工地上看在窦洪鹏的面子上,才让他儿子在工地食堂帮忙做饭。
所以,钱大宝刚才关照刁又安对窦洪鹏来个软硬兼施。一方面,他让刁又安许诺给窦洪鹏500块钱。另一方面,他又让刁又安以窦洪鹏儿子的工作作要胁,让窦洪鹏答应替他办事。
至于办什么事,钱大宝讲得清清楚楚,就是让窦洪鹏利用自己的叉车技术,让祝白飞堆的那堆砖顺利过关,而让唐宇堆的那堆砖倒下来。而且,还要当着众人的面做得不露痕迹。
刁又安一见到窦洪鹏,就把这些条件开了出来。500块钱对于窦洪鹏来说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钱大宝以他儿子的工作作为要胁,这让窦洪鹏根本无法反抗。
他老伴早已去逝,儿子是他这一生唯一的寄托了。而像他儿子这种残疾人,能找到现在这份工作,而且又是在他身边,真是太幸运了。于是,窦洪鹏不得不答应了刁又安的要求,来到了仓库。
现在,当钱大宝把要求一说,窦洪鹏立刻为难起来。因为任谁的眼光,也都可以看出,这两堆砖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码砖的高手干的。
而对于他窦洪鹏来说,这两堆砖就是闭着眼睛去叉,也不可能会有任何闪失。
现在,如果硬要让窦洪鹏把砖堆弄倒,也不是一件难事。有两种方法:一是直接用叉脚把砖堆顶倒。另一个办法更彻底:叉脚不插到底,只插一半,然后撬起仓板,那么整仓板砖就会全部被掀翻。
但是,刁又安来的时候已经跟他说得很清楚了。他必须按照刁又安的指示,让其中某一堆砖出现倒塌,还要不露痕迹,让别人看不出来,那就是一个相当高难度的动作了。
这不禁让窦洪鹏暗暗捏了把汗。因为他知道钱大宝的为人,自己如果不能按钱大宝的要求完成任务,后果是他无法承担的。
正当窦洪鹏看着两堆砖为难的时候,钱大宝却对着侯斌、雷师傅他们道:“怎么样,让窦师傅来测试,你们没有意见吧。”
“没有意见。”众民工异口同声道。
侯斌私下对唐宇夸赞道:“窦师傅可是我们这里最厉害的叉车工,在他手里从来没出过事故,是个名符其实的‘叉车王’。”
唐宇点了点头,表示完全相信侯斌的话。他甚至朝窦洪鹏友好地笑了笑道:“窦师傅,今天麻烦您了,这么一点小事,还要惊动您这位‘叉车王’,真是让我有点过意不去了。”
窦洪鹏的脸立刻涨成了猪肝色,尴尬地看着唐宇,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笑又不是,不笑又不是。
钱大宝一看,立马替窦洪鹏解围道:“行了,窦师傅,您就快点吧,等这里比完了,大家还要干活呢。”
窦洪鹏撸了撸鼻子,做贼心虚地坐上了叉车,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刁又安立刻指了指祝白飞那仓板砖道:“就从这仓板开始吧。”他一边说着,手一边很不自然地搔了搔头。
刁又安的这个动作,窦洪鹏看得清清楚楚。他立刻明白了刁又安的意思。在他们进仓库之前,刁又安就已经跟他说好了,只要自己搔搔头,就代表要让这堆砖顺利过关。
窦洪鹏心里小小松了口气。他小心翼翼地把叉车脚叉进了仓板底下,然后轻轻抬起,在原地不紧不慢地转了三圈,然后把仓板轻轻放下。别说是有砖倒下来,就是这时候砖块上停了只苍蝇,估计都不会被惊动。
唐宇对叉车驾驶也很在行。在重生前,他尽管以搬砖这种杂活为主。但因为他与世无争,所以,那些叉车工、翻斗车工什么的都觉得他好说话。他们又发现唐宇很聪明,于是干脆,就把许多归叉车、翻斗车的活推给了唐宇。
虽然按照国家规定,各种工程车必须有相应的驾驶证方能上岗,但在工地内部,也没人来管。
而唐宇反正也闲着没事做,就把操控各种工程机械当成了最大的爱好。整天就开着各种工程车忙里忙外的,藉此打发无聊的时间。所以,要论起工地上的这些活来,搬砖固然是他的强项,而工程机械的操作使用,更是他最拿手的。
刚才,窦洪鹏稍稍露了这么一小手,唐宇全都看在了眼里。他禁不住拍手叫好起来。旁边的侯斌、雷师傅、王二德什么的,还以为唐宇因为是个学生仔,没见过市面,所以才这么大惊小怪。于是他们都忍不住互相看了看,然后微笑着摇了摇头。
而钱大宝、刁又安一看也都笑了。他们没想到唐宇竟然这么弱智,都已经“大难临头”了,居然还在为窦洪鹏鼓掌。他们忍不住互相狡黠地看了一眼,然后冲着唐宇投去鄙夷的目光。
而钱大宝和刁又安异样的眼神,却没有逃脱祝白飞的眼睛。他立刻猜到他们之间有阴谋,但出于现在这个身份,他似乎什么也做不了,只好干着急。
这时,刁又安慢慢地走到叉车前,朝驾驶室里的窦洪鹏一摆手,指了指唐宇那堆砖,阴恻恻地道:“窦师傅,现在再试试这堆砖吧。”说完,他摸了摸自己肿大的嘴唇。刚才被唐宇那一下,他的嘴唇已经肿得像两根火腿肠了。
窦洪鹏立刻看懂了,因为刁又安早就跟他说清楚了,只要他一摸嘴唇,就代表要让那堆砖出差错。
窦洪鹏的心顿时紧张得“咯噔”了一下。他坐在叉车驾驶室里,仔细地看着这堆砖。他不得不承认,这堆砖堆放的水平比先前那一堆还要好。所以,要让这堆砖出现问题,又要不露痕迹,只怕全工地的叉车工都不可能办到。
但他现在毫无选择,只好硬着头皮把这种“不可能”变为“可能”了。
他死死地盯着那堆砖,像是盯着一颗即将爆炸的地雷似的,眼睛一眨不眨,足足有一分钟,他没有任何动作。
这时,民工们,还有钱大宝、刁又安他们都感觉有些奇怪。刁又安连忙催促道:“窦师傅,你还想什么呢?没干过这活怎么的?”
窦洪鹏无奈地看了看刁又安,心说:你这话没错,我做了这么几十年的叉车工,还真没干过这活。
不过,他毕竟是老叉车工了,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办法。他缓缓开着叉车靠近了唐宇的砖堆,把两只叉脚慢慢伸进了仓板底下,然后顿了顿……
突然,叉车发出了非常轻微的“哧”的一声。从外表看,叉车没有丝毫动作。但这个异样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了唐宇的耳朵里。
唐宇立刻感觉不对,多年的叉车操作经历告诉他,这个声音代表有一只叉脚被稍稍放低了一点。而这种操作在当前情况下,是不应该出现的。他稍一转念,就想到了什么,于是他慌忙抬起头来,想要说些什么。
但为时已晚,只见窦洪鹏已经把两只叉脚突然抬了起来。顿时,仓板不明显地轻轻震动了一下,而仓板上的砖却出现了一阵抖动,但很快就停止了。
这个抖动,对于其他人来说似乎没有什么,但对于唐宇这种老手来说,简直犹如发生了地震。结合刚才那一声不引人注意的“哧”的一声,他的脑筋立刻电光火石的转了一下:不好!
唐宇现在一切都想明白了——窦洪鹏跟刁又安是串通的。
这辆叉车是目前国际上最先进的一种。普通叉车的两只叉脚,必须同升、同降、同翘、同平。而这辆叉车两只叉脚的高度,是可以单独控制的。也就是可以让两只叉脚在不同的高度进行作业。这样就大大提高了叉车的环境适应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