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野家,占据着座内川数条支流冲积而形成的一块平坦的土地。西南方向,座内川江边,座立着田野尾城,这是堂野家主城所在。东北方向,则是座立在座内川最大一条支流旁边的汤野尾城,现在的城主是堂野基次郎。
沿着小道穿过茂密的深林,隔着小河终于远远地看到对面的汤野尾城。站在小河边,东乡平次低下头再看了看手中的木盒。木盒中装着的是用石灰处理过的山贼首级。“一定要成功啊!”,东乡平次自语道。
作为低贱的流民,东乡平次是没有资格直接面见城主的。所以他找到了住在城下町中的相识,平佐太郎。平佐太郎数年前还是流浪武士的时候,一次在山道上被山贼打劫,仗着自己会两下子,硬是打伤了数个山贼。山贼一怒之下纠集十数人围攻平佐太郎,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平佐太郎豪无悬念地输了。既然打不过,就只好逃跑了。山贼们早就被打得憋了一口气,那里肯放过平佐太郎,于是就在后面狂追不舍。
一直你追我逃的,就在力竭之际,无意中平佐太郎发现了野高山下的小牧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平佐太郎只好冲进了小村中。作为小牧村村头的东乡平次看到山贼来袭,马上组织村民自卫。最终赶跑了山贼,同时也救了平佐太郎一命。
一年后,平佐太郎成为了堂野基次郎的武士,并通过出sè表现逐渐成为了基次郎的心腹。一次回家途中,偶然遇到由于村子粮食危机而来到汤野尾城城下町筹粮的东乡平次,两人都为这次的偶然相遇惊诧不已,平佐太郎更是硬拉着东乡平次到其家中作客。细谈之下,得知东乡平次的苦衷后,他立即利用手中的力量帮助小牧村渡过了那一次的难关。此后,每当小牧村有困难,平佐太郎都会尽量帮忙。
这一rì,获知东乡平次的来意后,平佐太郎马上进入城中向堂野基次郎作了禀报。
简单听完事情的原委后,基次郎不由得一阵大喜,他一直都想吞并只有数里山路之隔的小牧村,毕竟那里的土地不比汤野尾城这里的差啊。而且最重要的是能在父亲大人面前有所表现,说不定父亲会考虑废除大哥而立自己为家督继承人呢。
战国的rì本豪族,一般嫡子会作为家督继承人,而其他儿子,只能够选择出家或者派驻到其它城上作为城守以免妨碍嫡子发展。堂野基次郎一直认为自己比大哥优秀,自己才是最好的家督人选。所以一直找机会将自己优秀的一面表现出来。现在机会来了,以往是考虑到这伙秽民人数众多,所以不好下手,现在损失惨重,这不是上天送给自己的机会吗?基次郎不由得越想越兴奋。
“好”,基次郎显得很兴奋,“太郎,马上集合人手,我们现在马上前往打退山贼。”
看着基次郎满脸兴奋的样子,平佐太郎那里不知道他的想法,不由得心里暗叹一声。就这个样子,如何跟大公子争夺家督之位啊。
“殿下,你是否打算乘机吞并或者消灭那里的秽民?”,平佐太郎没有急于反对。
“是的,只要拿下那里,父亲大人一定会对我另眼相看的”,基次郎望了平佐太郎一眼,然后满怀兴奋地说道。
“殿下,你可知道家主为何一直没有拿下那里吗?”,平佐太郎继续问道。
“嗯?是啊。父亲大人如果打算吞并那里可是轻而易举的啊。就几个秽民能阻挡本家两、三百人的进攻吗?”,想到这里基次郎自己也弄不明白父亲大人为何没有那样做了。
“殿下,即使我们顺利吞并那里,那我们该如何直接面对那些山贼呢?”,平佐太郎继续问道。
“嘶!”,基次郎一下子勾起自己去年的回忆,全身一个冷颤。去年山贼袭击汤野尾城,虽然最终没有攻下城岩。但却在城下的町子里大肆抢掠。想起那些山贼杀人放火的情景,他全身不由得渗出一层冷汗。但转念一想,要是这次能够成功,说不定父亲大人就会召自己回本城居住,那么自己就不用直接面对山贼了啊。想到这里,大脑中不由得浮现起去年因为领地被山贼袭击而受损,被父亲大人责骂,大哥在旁边讥笑的情景。全身立即一股怒气上涌,冷声对平佐太郎道,“哼,数个山贼不足为惧。”
“是的,殿下”,平佐太郎眼看基次郎发怒,更加不敢直接反对,“但是,殿下,即使我们能够抵挡山贼,汤野尾城上游的赤坂家以及下游的立石家可是一直对本城虎视眈眈啊,一旦我们为了应付山贼而出现疏忽,从而导致本城被这两家夺取,那我们该如何向家主交代啊?”
“啊?”,这一句话彻底打中了基次郎的软肋,刚刚鼓起的勇气一下子就泄了,“那,太郎,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殿下,其实家主一直不吞并下那里,就是为了在我们与山贼之间建立起一道防护墙啊,由那些秽民抵挡山贼,至少阻碍山贼频繁地对本家袭扰啊。所以这次我们这次不但不能够吞并,还要给予他们适当的支持啊,不然他们被山贼灭忙或者迁移到别处,那么本城就将面临三面的威胁了啊”,平佐太郎趁机说道。
“那难道我们派兵协助他们击退山贼?按照他们刚才的说法是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样子啊,而且我很怀疑他们能否抵挡住山贼啊”,基次郎不无担忧地道。
“不,殿下。我们不用派兵过去。他们还是有一定的战力的,而且这次他们带来两个山贼的首级,可见他们还是能够抵挡住山贼的,再说,出兵的话也不好向家主交代啊。我们只需要给予他们一点粮食以及兵器就可以了”,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才说服基次郎不派兵,怎么可以又让他派兵呢,要是到时候他头脑一热真把那伙秽民消灭了那可怎么办,而且能不能消灭他们还是另一回事呢,自己以前可是亲眼看到过他们跟山贼拼命的情景的,于是平佐太郎连忙劝谏道。
“那,你认为应该如何资助他们?”,基次郎同意了平佐太郎的提议。
“殿下,我们的仓库中还有一些前年剩下的杂粮,都比较陈旧了,大概100石左右;另外,我们可以稍为提供5把长枪给他们。而且他们愿意支付17贯。这样的话,一旦被家主发现,我们就说这些米已经生蛀,我们只好便宜17贯卖给这些秽民了。而长枪就说损坏就可以了”,平佐太郎将早就想好了的办法说了出来。
一听到有17贯,基次郎两眼就发光了。为了对抗大哥,他这几年可是一直注意暗中筹备自己的势力,但受制于资金困扰发展得很慢。现在虽然只有17贯,但蚊子最少也是肉啊。
“嗯,那就这样吧,赶快让他们给钱,剩余的事情就由你来安排吧”,堂野基次郎已经完全陷入对即将到手的17贯应该如何花费的思考上了,摆摆手示意平佐太郎可以离开了。
“是,殿下”,平佐太郎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哎!看来本家家督之争将会有一场内乱啊,希望不要被其他豪强乘机吞并。算了,自己再多想也是于事无补。嗯,得尽快将粮食的消息告诉一下平次大人。想到这里,立即加快脚步向城下町走去。
此时,东乡平次正焦急地在平佐太郎的家中等待。他已经作好了等会在城主面前大哭一场,装扮成因为抵挡山贼而凄惨不已的样子。
“平次大人,平次大人”,听到外面一阵喊声,东乡平次马上推门走了出去,刚好看见平佐太郎推开篱笆木门走了进来。
“怎么样,是否是现在可以面见城主大人了?”,东乡平次焦急地问道。
“不,城主大人不打算见你”,平佐太郎严肃地对着东乡平次说道。
“什么?”,东乡平次感到一道惊雷凭空而起,回想起出发前自己对领主大人的保证,不禁感到一阵惭愧,特别是想到村子里等待粮食的村民,更加是心如刀绞。
“哈哈哈”,看到东乡平次一面忧愁的样子,平佐太郎突然哈哈大笑,“大人,其实是城主大人已经答应给予粮食的事情了,所以不需要面见城主了。”
“啊!”,东乡平次再次感到大脑中一声惊雷,但这次是喜雷,“你这太郎,你怎么还是以前一样,还是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呢?真是的”。转念想到刚才分明是面前这家伙有意让自己出丑,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地骂道。
“哈哈,平次大人,这次我已经尽力了。一共是100石左右的杂粮,但都是前年留下的,有点陈旧,另外还有5把制式长枪。为此,你需要付给城主大人17贯”,平佐太郎看到玩笑开得差不多,就将最终的结果如实说出来了。
“啊?”,东乡平次不由得万分惊喜,100石啊,虽然陈旧,但只要还能吃就行啊。即使领主大人将村子以南方向的秽民都召集起来也足够支撑两个月了啊。而且还有5把长枪,将领地的17把加起来,那就可以临时组织起一支22人的长枪足轻队伍啊。毕竟真正武器与木制武器还是有差异的,最少在面对山贼时也底气足很多了。
“平次大人”,看到东乡平次逐渐由兴奋状态平静下来,平佐太郎再次诚恳地说道。“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不,太郎,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是不会离开那些町民的。当初我带着妻女被仇人追杀,一直逃难至此,若不是町民们收留,估计现在也早已成为路边的一堆黄土”,东乡平次神sè感伤,稍为顿了一顿,然后坚决地说道,“所以,太郎,我是不会离开町民们的。”
“哎!”,仿佛早就已经知道答案似的,平佐太郎暗叹一声。
实际上,这已经是平佐太郎第五次邀请东乡平次到自己这里定居。因为无论他还是东乡平次都看出了堂野家以及田原家的利用这些秽民抵挡山贼的想法,所以自从自己安定下来后,有感于当初东乡平次对自己的救命之恩,数次提出邀请,希望其一家到汤野尾城下定居的想法,至少在自己的照拂下,东乡平次一家的生活会好过很多。当然对于其他村民平佐太郎只能够说一声对不起了,以自己目前的能力也只是能够勉强照拂起东乡平次一家罢了。虽然东乡一再推辞,但现在眼看着村子这段时间在山贼的不断袭扰下逐渐变弱缩小,平佐太郎忍不住又再次提出了邀请。但最终结果还是一样。
“那么,平次大人,现在赶回去估计是来不及了(从小牧村出发,穿过几里路的山林地带,需要步行大半rì,东乡平次赶到平佐太郎家时,已经接近傍晚)。而且粮食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够准备妥当。晚上就在我家里将就一下吧”,见东乡平次如此坚决,平佐太郎也只好作罢,最后笑着说道。
“啊,那就拜托太郎了”,东乡平次也知道自己拒绝了平佐太郎的一番好意,连忙歉意回礼道。
“哈哈,平次大人,小菊姬又长高了吧?”,看到救命恩人满脸歉意,平佐太郎也不想将气氛弄得太冷清,连忙岔开话题问道。
“嗯,是啊,长高了”,听到平佐太郎提起自己的女儿,东乡平次一脸慈爱地回复道。同时也想起了自己的女婿,目前领地的领主。其实当初东乡平次也不是完全因为村子处于存忙之际,不惜代价,以女儿作为筹码留下罗氏政良的。同时他也在为自己的女儿留一条后路。村子能够保住最好,万一保不住,自己就算拼上老命也要阻挡住山贼,为女婿创造带走妻女的条件,有一个做剑客的武士女婿,起码能够保障自己的妻女能够在这乱世之中生存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