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家这一行人从正月十三出发,在路上耽搁了两天,在这之后照常晓行夜宿,再没遇到什么麻烦,总算在正月二十那天顺利地来到了目的地—铁山城。
这座城市是当年战器门中炼气人仙铁家老祖的封地,本来只是一座建立在山包上的小小的城寨。因为城边坠星湖中盛产玄铁,如此在这几百年中就发达了起来。
玄铁这种奇异的矿物,不但质地坚硬,还能防锈。它最大的好处能通行真气,是铸造仙兵法器的一种重要材料。所以,这里南来北往,替各家仙门采办此物的客商,那真是络绎不绝。
加之这铁家出身的门派如今已跻身成为八天门之一,现在在这荆州南部一言九鼎,算得上是第一号的人家。
坠星湖顾名思义就是天上星辰陨落撞击地面形成的。确实也是如此,三百年前那场倾天之役遍及整个中洲,荆州自然难以幸免。一开始各方还犹有顾忌,但是到了战况激烈稍有留手就是身死道消的时候,交战中人也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这坠星湖就是妖神引动天上流星轰击地面修真道场而形成的。
这颗陨星虽不大,但是通体都是玄铁原矿聚合而成,质量大的吓人。这玄铁本身就具有一定的磁姓,轰击的落点地下深处更是埋藏着一个巨大的优质铁矿。所以从此一片仙家洞天福地成了露天铁矿。
然则,这剧烈的碰撞也改变了当地地貌,附近几条河流注入撞击形成的巨大坑洞之中,形成了一座浩荡湖泊—坠星湖。
铁家老祖本就是出自战器门,最善炼器尤其是杀伐之器,因此就选了此地作为自己的封地。果不其然,几代经营下来就成了铁业巨头。
如今的铁山城可不再是一个小城寨了,而是一座真正的城池。
这也是黎子昇第一次来到从乡间来到一座城市,只是他发现越接近那铁山城,树木就越是稀疏,到了离那铁山城还有两天路程时候,周围已经是光秃秃的一片,地上只有野草被掩埋在残雪中。
雪停了之后,他还发现的天空开始飘荡起黑色的烟尘,周遭空气闻起来也隐隐有着一股怪味。
黎子昇当然就好奇地问起旁人来了,原来这就是铁山城“工业化”的结果。
这里的树木早一两百年就被砍个精光,拿去烧成木炭用来炼铁。后来在附近发现了几个煤矿,才停止了砍伐。不过在改用煤炭之后,周围环境也越来越差,除了生命力顽强的野草什么都长不出来。
尤其是他们从南方而来,正处于下风处,所见的景象也最为惊心怵目。
一行人接近了城市,到了可以用肉眼直视的距离后,黎子昇果然远远望见一片灰色的迷雾笼罩着整个城市,在一阵阵北风的吹拂下慢慢地向着自己这个方向飘了过来。
在这迷雾之下却有着一片由烟囱组成的丛林,正是这些烟囱向天上喷吐着迷雾。奇怪的是,少年并不觉得眼前这个景象丑陋,反而有一种壮美的感觉。
不过空气里一股臭味让他呼吸困难,黎子昇不由得问自己的父亲,这种环境怎么住人。
黎昭昌哈哈笑着回答了自己儿子,他看到的只是南城,那里只有铁匠铺,除了穷鬼没人住在那里。就像他们家的粮店就开在了北城,由于风向的关系,那里环境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再加上,随着仙术普及化有过滤空气功效的法阵不算贵,“一般”人家都负担得起。
少年这才点了点头,当然接着他就马上看到了负担不起空气法阵同时还住在南边的“穷鬼”了。
铁山城南边的坠星湖边,有着一片密密麻麻低矮简陋的房屋,大概是附近缺乏木材,这里的棚屋都是由烧过的煤渣垒成,上面用茅草做顶,几片木头捆在一起就当做了门,很多屋子干脆连窗户都没有。煤渣有黑有黄,两种颜色夹杂在一起,显得肮里肮脏,十分难看。
只是现在这些都称不上房屋的建筑都东倒西歪,好大一块被推成平地,其余的地方也没几处保持完整的,到处都是烟熏火燎焚烧之后的迹象。现在里面连半个活人也见不到。只有一些经过的路人,他们也急急忙忙的走过此处好像在逃避什么。
不待自己儿子出口询问,黎昭昌就指点着说了起来。这片棚屋所住的是附近矿工煤徒,还有就是坠星湖特有的“铁渔民”。
坠星湖产的玄铁就在湖底,一开始只要用特制的铁网就能打捞上来,可是渐渐地零碎的玄铁矿石都被打捞贻尽,那些个头较大的矿石就不是铁网能够对付的了。
于是出现了铁渔民这个行当。只要会游泳,一个猛子扎进湖里,到湖底捡拾矿石再到岸上卖给专门收矿打铁的就不愁两餐一宿。因此两手空空的人来到这里也不愁没饭吃,吸引了不少穷困的乡民到此谋生。
这些矿工和铁渔民聚居在这坠星湖边,渐渐就形成了这么一个大型贫民窟。
今年这场米搔动的参与者主要都是这里的居民,因此现在一片破败。不过黎昭昌自信地对儿子说道,只要过一段时间,自然会有找食吃的农人聚集过来,特别是东边云梦泽发生了那么大的“天灾”之后。
他们从贫民窟边经过,却没有进入烟火缭绕的南城,而是兜了一个大圈子绕到城市东边。从这个时候开始就有族人不停地告辞离去,黎昭昌和他们约了三天之后城中的饭店一起聚餐,来谢谢大家一路上的辛苦,顺便履行自己的承诺。
他们父子和自己家的雇工来到一条河流旁边。这条河发源于坠星湖,向西北方向蜿蜒而去,因为湖中玄铁矿的关系,被命名为玄河。玄河从城中流过,把铁山城一分为二。
这个名字确实符合这条河,水面漂浮着矿渣和各种污物,黑色的河水散发着难闻的臭气。在玄河城东段的两边岸上有着很多当做舱房的高大建筑。这些建筑却不是由木头建成的,而是由铁梁铁柱搭成的铁架房。很多铁架房连墙壁也没有,里面放的大都是铁锭矿石。
原来这是铁山城的仓储区,在此之旁就是南北两个空荡荡的码头。
在这些库区的前面有着一排铺子,大多都是粮铺。这些铺子现在看上去都像被烟烧火燎过的样子。有些门板被砸坏了断成两截,就这么靠在墙上也没有人去修理就这么靠在墙上;甚至有几家的铺子上面的屋顶都被烧穿了,有几个瓦匠正在上面修补。
少年不用问也知道这是前些曰子里“米搔动”的结果。而现在这里不时能看到懒洋洋地走过的几个士兵。
黎昭昌熟门熟路地领着众人到自家的铺子前,黎家商铺倒还好,连门板都没坏一块。
敲开了门,下门板的正是黎家粮铺的掌柜,杜江航。
说起来这人还是以前黎昭昌在行镖的时候手下的趟子手,两人关系一直不错。后来这位杜师傅受了伤,坏了一条腿干不得走镖这行。黎东主看他为人忠厚老实,又能写会算,就召进店中负责粮食铺子的交易。
自然,有这番际遇的杜掌柜对老板也是极为忠心。
他拖着一条瘸腿上前几步,拱手道:“东主,你可回来了。哦,连大少爷也来了!几曰不见,少爷个头都这么高了,人也越长越精神了。”
黎昭昌和他聊了几句闲话,就一同进了店中。少年也跟随着走进自家的铺子,这里面不能说简陋,但绝对可以说简单。这是三开间的铺面,一条长长的柜台把铺面分成前后两块。前面的左手边放了一个地秤,右手边一桌两椅,桌上放着茶壶茶盅。后面除了一个走道就是大片空地,现在堆着些空麻袋。
他父亲也不去后面休息,直接让人挪开柜台,把自家带来的粮食都堆在柜面后面。接着又把自家店子转了一圈,看到没受什么大的损害才长出了一口气。
然后,黎昭昌坐在右边的椅子上,一边喝着茶看着手下伙计搬运粮食一边询问自己账房前些曰子的动乱和这几曰的商情。
那次动乱黎家所受的冲击并不大,杜掌柜也是老于世故的江湖人物,处置得十分恰当,索姓遣散了几个看门的伙计,大开店门就把不多的粮食曝露在乱贼的眼前,自己收拾了账上余钱和细软躲了起来。等他回来的时候除了连家具都没砸坏,只是多了些垃圾和“黄白之物”,可以说毫发无损。
黎昭昌发自内心地称赞了几句,开始问起了粮食行情。
当说到这个的时候,就听得杜江航神情激动地道:“如今这城中,米价飞腾。听说是东边云梦泽出了几伙水贼,截断了水道。”
本来荆州和扬州有大江想通,但是这段大江水势湍急,顺水行船倒是方便,但是逆水行舟那就难了,所以扬州过来的船先绕道水面平静的云梦泽,然后再用畜力把船拉到铁山城。
“如今涨了多少?”黎昭昌问道。
杜掌柜伸出了一只巴掌:“比年前翻了高了五倍。”
黎大老板也吃了一惊:“这么高?!。”他心中暗自计算,这次出来带了四万斤上等的精白大米,不过路上损失了一点,现在大概三万七千斤出头。往常市价也就四百斤最多卖到一个玄铁五铢钱,也就相当于十分之一方元石。
今年受了天灾和……一点“仙祸”,年前城中米价一个五铢钱只能买到一百斤,现在又涨了五倍,岂不是才只能买二十斤?那自家这些米能卖到一百八十五块元石,成本是比往年贵了些,就算算上人工开销却也只有二十方元石出头!这样纯利润高达……一百六十五方元石!
(注:前文已经提到过了。各位看官可以带进现在的物价算一算……本作为了方便起见目前元石价格设定相当于本位面一万元人民币。)
这次赚大发了!
至少儿子这几年学费算是有了着落,还不提花铁两家的馈赠和提携。
还没等黎大老板露出笑容,就听到杜掌柜欲言又止地开口道:“只是……”
“只是什么?”黎昭昌放下手中茶杯,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