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紫染被男人的话堵得不知该如何开口,霓裳是药物滑胎、而非重击所致,那么她从一开始为夕暄申辩的点都没有找对,还如何接得下去?
男人侧目掠了一眼凌飒,直至对方将夕暄带出房门,苏紫染都没有找出一句可以挽回的话来。她索性不再开口,想要拾步去追,手臂却被男人紧紧地握着,力气不及,根本挣脱不开。
她薄唇一颤,方才的怒意冷滞全部消失不见,含着水光的眸间还隐隐带着一丝哀求:“王爷,夕暄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受得了三十大板?”
“犯了错,自然要罚。”
苏紫染脚下一软,抛下所有尊严与脸面,直直地就要跪下:“那就求王爷,让我替夕暄受了那些板子。”
男人眸色轻闪,手中力道却蓦地加重,在她膝弯还未来得及屈下的时候就制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一人做事一人当。”他冷声道。
霓裳总算从方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掀了被褥,身形不稳地作势就要下床。
男人这才放开苏紫染的手,走到她身边去扶着她:“下来做什么?着凉了怎么办?”
尽管是轻声的斥责,语气却带着浓浓的关怀与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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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紫染弯了弯唇,没了束缚的她就像离弦之箭一般跑了出去,漫无目的地朝外去追。
霓裳抑郁蹙眉,说不清是气苦还是嗔怒,她委屈地抬眸看着男人:“王爷为何只罚夕暄一人,这种事若不是主子指使,难道下人敢擅自行动吗?”
“要本王再重复一遍么?”
“什么?”霓裳一怔。
“本王已经探过你的脉了,既然知道你是因为药物导致的滑胎,难道本王会分不清滑胎的时间是不是今日么?”
留下满目愕然的女子,他脚步翩跹地拾步,扬长而去,行至门外却又忽地顿住脚步。
霓裳身形一晃,以为他是要为此惩罚自己,却不想他只轻笑一声:“本王之所以会罚夕暄,是因为本王不想当面给你难堪,这件事,到此为止,莫要再得寸进尺。另外,本王劝你一句,此类事件最好不要发生第二次,本王宠你,并不代表本王就会心甘情愿地让你骗。”
脚步声渐行渐远,霓裳怔怔地站在原地,脸色甚至比昨日痛失孩子之时更加惨白。
她一直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男人,因为他藏得太深,却没想到这份深沉有朝一日也会用到她的身上。
苏紫染四处不见凌飒和夕暄的身影,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直至那一袭轻荡的白袍出映入眼底,她紧紧地攥起了双手:“说,夕暄在哪里?”
“王府地牢。”
“带我去!”
“若是本王不答应呢?”
话音刚落,就觉一道狠厉的掌风迎面袭来,带着一股急剧的痛意与决绝,不留半分情面。
狭长的凤眸蓦地一眯,他不动声色地侧身避过,右手一抬,将她适才出掌的那只手紧紧攥住:“苏紫染,你就不能相信本王一次吗?”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苏紫染的嘴角高高扬起,笑意却不达眼底,寒彻一片:“王爷从不信我,又凭什么反过来要我相信王爷?”
她猛一使力想要挣开男人的钳制,身子却蓦地一僵,顷刻间,所有的力道消失不见,整个人就这么软了下去。
“苏紫染!”
随着男人带着愕然的一声轻唤,她颤抖着瑟缩成了一团,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白。
该死的寒症,怎么偏偏在这时候发作了!
男人抓着她胳膊的手立刻改搂着她软下的身躯,深邃的凤眸中难得地闪过一丝慌乱,薄唇紧抿着试图将她抱起,却被她一掌推开。尽管此时此刻她根本没什么力气,可这么软绵绵的力道打在他的胸膛上,却依旧让他感受到了她无声的拒绝。
“苏紫染,有什么事等你好了再说。”
“不,我要见夕暄!”
男人紧锁着双眉,几乎就要败在她倔强的视线中,眼波流转,他不动声色地抬起右手,往她颈窝间一掌劈去。
眼前一黑,苏紫染彻底失去知觉。
寒凉的空气中,男人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叹,抱起她瘦弱冰凉的身躯,涟漪阵阵的心湖间泛起一阵隐隐的疼痛。
熏香袅袅,烛火氤氲,苏紫染再度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不见任何人的身影,唯有床前一盆暖意融融的炭火烧得正旺,还时不时发出“兹兹”的声响。
垂眸看了看身上寝衣,脖颈间隐隐还有些痛感,知晓这回又是君洛寒救了她,她沉沉地叹了口气,竟不知自己该作何感想。
每日来陪她用膳的是他,帮她过生辰、送她紫玉莲花簪是他,一再帮她治疗寒症的还是他,可与此同时,也是他每每为了霓裳来伤害她,无论何时,只要有霓裳在,她便成了那个可以被随意舍弃的。
披上外衫,正要下床去找夕暄,房门却忽地“吱呀”一声被人打开。
是男人端着个白色玉碗站在门口。
温润儒雅的平和气质与平日的他很不一样,忆及那个为她雕刻那紫玉簪的午后,他似乎也是这个模样。
似乎是不意她会这么快醒来,男人幽潭般深邃的凤眸中闪过一丝轻微的愕然,只是面对醒来后的她,他似有尴尬地别开了眼,嗓音低低地道了一句:“你醒了。”
苏紫染不去管他,踩上鞋履便要起身。
眼前身影一晃,男人蓦地来到她跟前,一手端着玉碗,一手按着她的肩胛。
“你想去哪里?”
“王爷又何必明知故问?”
“哪儿也不准去,就给本王好好地待在这屋里!”男人沉声一喝,将玉碗往她跟前一伸,“喝!”
“不!”
苏紫染狠狠地瞪着他,半响,她蓦地抬手挥开面前的玉碗,刚要开口,却忽闻“砰”的一声。
玉碗碎裂的声音。
她愣了愣,眸光轻凝,不自觉地掠过男人的脸,见他面上神色僵滞了片刻,转而是眼中陡然升起的寒霜。
“随你!”男人冷冷丢下一句,拂袖而去。
白色袍角轻荡,她这才注意到最底下那朵云纹处有墨色晕染,与方才那药汁的颜色相同,远远地看不清晰,如同一朵盛开在雪山之巅的倾世墨莲,滟滟生姿。
“影溪,看好她,别让她到处乱跑。”
虽然隔得远,苏紫染却仍是听到这么一句话在院门口响起。
她蓦地一怔,影溪是谁?
直至一个身着黄衣的清丽女子踏入房门,她才恍然惊觉,那个男人竟然找了个人来监视她!
“王妃,影溪是王爷找来照顾王妃的,往后王妃有什么事都可以吩咐我。”
这个名唤影溪的女子五官皆是秀丽,水灵灵的黑眸中闪着一丝清亮,怎么看都让人讨厌不起来,却也喜欢不起来——因为往后她都要生活在这个人的监视中。
也不知君洛寒是从哪里找了这么个人,看行走的脚步应该是个会武功的,衣着打扮也不像是个丫鬟,且她自称“我”而非奴婢,平日里干的应该也不是伺候人的活儿。
皱了皱眉,将那烦琐的思绪抛之脑后,她起身道:“影溪是吗,我现在要出去找我的丫鬟,若是识相的,就别拦着我。”
影溪却关了房门,回过头来与她轻声道:“王爷吩咐过,王妃不能踏出清风居半步,请王妃不要为难我。另外,还请王妃放心,夕暄她不会有事。”
虽是歉疚的话,可在她说来却没有半分谄媚与伏低做小的姿态,反而给人一种从容不迫的谦逊之感。
“你说不会有事,我就得信吗?”苏紫染冷冷斜睨着对方,或许换了平日她还不会这么火爆地对待一个看得顺眼的人,可偏偏是在这种时候,她急着找夕暄,这人却非挡着不让她出去!
显然对方也是很无奈,摊了摊手:“王爷说,我的武功比王妃好些,更何况王妃的病还未全好,所以王爷让我劝王妃不要白费功夫了。”
靠!
苏紫染真的忍不住要破口大骂了,那该死的男人,人都走了还不让她好过,软禁她不说,还找了这么个武功比她高的人来监视她?
心中怒意翻腾,她咬牙切齿:“那你有没有问过你们家王爷,究竟何时我才能踏出这清风居的院门?”
影溪想了片刻,摇摇头:“没有。”
话音刚落,就见苏紫染一意孤行地走向门口,脑中蓦地响起王爷莫名其妙丢给她的那句“辛苦你了”,实际上她并不觉得自己来保护一个女人有什么可辛苦的,毕竟以前过的那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可如今才接触那么一会儿,她好像就有些明白为什么无所不能的王爷会时常对这位王妃束手无策了。
“王妃为何就不能相信王爷?”
行至门前的女子脚步忽地一顿,背对着她冷冷开口:“那你说,究竟要我相信他什么?”
影溪眸色一闪,垂下眼帘轻语:“如今还不是时候,王妃且再等等,王爷一定不会让王妃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