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当苏紫染清醒过来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置身何处,就像在查老太君一事时碰到的那个西域人一样,她再次遇上了那摄人心魂的萧乐!
屋子里古典雅致,青花瓷与玲珑玉器摆放的位置也让人赏心悦目,主人应该是个极为风雅之人,只可惜屋里早已落了厚厚的灰尘,让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一间空置多年的古屋。
苏紫染四处观察了一下,试图去推房间里唯一的那扇门,只是使了力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推不开——明明只是一扇普通的门,竟像千斤巨石一样无法撼动半分。
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是谁把她引到了这里?目的又是什么?
若是要害她,为何不直接趁她神志不清的时候杀了她——难道是想让她饿死在这儿,或者说有什么别的阴谋考量?
一个个的疑问盘踞而来,苏紫染拧着眉头再次把四周扫视了一遍,瞳孔骤然一敛,难怪她方才觉得奇怪,这间屋子看着不错,却连扇窗户也没有!
她立刻挽了袖子四处敲打墙壁,当她发现房间周围都被封得严严实实,屋中透亮的光线竟不是来自门外、而是来自四周的烛火时,心里又是一惊。
这里竟然是一间密室!
(一)(本~读(小说). 古往今来,皇宫里的密道和密室数不胜数,多是皇子后妃在危难之际用来保命的,就连帝王都免不了命人挖两条地道或是几间密室,毕竟是人都怕死的,当然,其中也不乏图谋不轨之人用密道来做些乱臣贼子之事。
那么这里,究竟位于皇宫的哪个角落,这间屋子的主人,又会是谁?
苏紫染走到一张桌子旁边,桌上摆着一个香炉、一架古琴,还有一些画卷与书籍。
她抬手拨弄了一下琴弦,“铿”的一声并不美妙,该是太久没有弹奏导致的琴弦松动。伴随着这一声声响,琴弦末梢飘落一张小小的丝绢,是苏紫染方才不曾注意到的,拿来一看,发现上面写着八个字,“有凤来仪时,千斤石门开。”
如此浅显的字句她当然不可能不懂,甚至看到了一丝能从这古怪的密道中出去的希望。那么将她引来这里的人,难道是为了让她破解这个密室的秘密?还是那人并不知道这里的机关所在、只是单纯地想要她死?
千斤石门开,应该就是以前半句为条件,然后这间密室的石门方可打开。
可有凤来仪时又是什么意思?
“有凤来仪时……”苏紫染嘴里轻声念出。
喃喃几遍之后,愕然的双眸蓦地盯着眼前这架古琴,心中擂鼓大惊。
“有凤来仪”四个字配在这架古琴上面,很难不让人想到那首琴曲《有凤来仪》,可这间屋子的主人明明就是个古人,怎么可能知道来自现代的琴曲?难道他有未卜先知的功能不成?
她摇了摇头,纤细白皙的指尖滑过一根根马尾琴弦,顾不得落在上面的灰尘,调试了几下音律,双手有些颤抖,缓缓弹奏起来。
当舒缓的曲调慢慢响起,门外之人按在开关上的手蓦然顿住,一双璀璨的黑眸中溢出不可置信的光芒,跳跃着闪烁的火花,难以抑制的激动、欣喜、触动、却又带着一股极大的悲戚,似乎是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之中……
悠扬高昂的琴音带着一股和谐而空灵的姿态,铿锵有力,强劲勃发,每一个音符、每一段音律,如同山雨欲来,冷月寒霜。极尽膨胀的音律不带丝毫拖沓,干净利落,弹指瞬息。十指流转,琴音转而高扬,凤鸟傲天,铮铮高鸣,气势恢宏,珠落玉盘。
苏紫染黛眉紧蹙,紧紧凝着手下琴弦,水袖飞扬,琴音袅袅,尾音好似千年古潭一般沉厚沧桑,阅览世事,就像一尾翱翔九天的火凤最终俯瞰大地,睥睨天下。
曲罢,余弦震荡不息,直至将要停住之时,千斤石门蓦地大开,外面的光线尽数透到密室里来。
苏紫染眉梢一喜,暗叹自己果然没有猜错,还未来得及细想这屋子的主人与现代之间的联系,忽闻一道干净的男音沉喝:“快出来,危险!”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四周登时冷飒一片,呼啸的冷箭自耳边穿梭而过,刚刚抬脚走了一步,数不清的箭支就朝她这个方向射来,带起阵阵疾风。
苏紫染瞳孔一缩,面色立即转冷,甚至没空去看一眼门口那个出声提醒的男人。
以她一人之力就算足以抵挡这密密麻麻的冷箭,也不可能有暇分身往外,唯一的结果就是精力耗尽死在这个地方。正蹙眉盘算着要不要冒着连中数箭的危险往外奔,门口一袭白衣手硬是执长剑冲了进来,一边抵御箭支往她这个方向靠近,一边再度开口对她说:“快出去!”
两人脚步趋同,有一个人在身前挡掉不少暗袭,苏紫染总算得了空隙与他一起冲了出去,急喘了两口。还没来得及问些什么,男人立刻旋紧门边装着的开关,千斤石门再次合上。
她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貌若春风般和煦的俊美男子,不解他为什么会对这个房间的密室机关如此熟悉,难道说这只是碰巧——碰巧出现在这里、又碰巧救了她?
“多谢相救,敢问阁下是……”
英气又闲适的眉宇间透着一股山水如画的沉静,此人必定是长时间与美妙的大自然融合在一起,才会有这般干净的气质,不是慕容殇那般的温润如玉,不是容恒那般的爽朗阳光,不是雪炎那般的邪肆滟滟,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和煦之感,如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在下君洛宣。”他笑着回答,接触到她似有怀疑的目光,他了然的笑意更深,在她开口之前就先将她堵住,“这里是本王的母妃生前所住的宫殿,不知小姐怎么会进了那密道?”
苏紫染尴尬地讪笑两声,感情是她闯人家母妃的宫殿来了,还怀疑人家图谋不轨……
垂下眼帘,道:“原来是宣王爷,我是被一道奇怪的箫声吸引而来,并非有意冲撞王爷,还望王爷见谅。”
传闻景帝九子君洛宣长年纵情山水之间,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无碍,只是……”君洛宣稍稍顿了顿,舒朗的眉峰微微一挑,很是诧异地看着她,“小姐为何会去弹那首《有凤来仪》?”
苏紫染一下子没弄明白他问的“为何”到底是什么意思,究竟是为何会弹一首现代的曲子还是为何去弹了这首曲子。若他是这座宫殿的主人的儿子,应该知道古琴上那句话才对,怎么会用这样的表情问她这样的问题?
“王爷的意思是……”她没有直接回答。
既然不理解,就干脆把问题抛回去。
君洛宣也不恼,指着千斤石门对她说:“本王不认为小姐会如此巧合刚好奏了一曲《有凤来仪》,想必是见到了丝绢上的字才会那般,可本王不解的是,小姐明明知道那是一条死路,为何还要冒险一试?”
苏紫染心里一个咯噔。
死路?
“难道不是弹了那首曲子,这道石门就会自己打开吗?”
“小姐何出此言?”他愕然地扬了扬眉。
“古琴上确实是有丝绢书字,上面写的便是:有凤来仪时,千斤石门开,难道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吗?”
话音刚落,几乎是同一瞬间,君洛宣的眉头便紧紧蹙了起来,半眯的风眸中闪过一道凛冽的光芒,透着丝丝明显的不悦。
半响,他沉声开口:“丝绢被人换过了。”
苏紫染攥了攥拳,她早就料到这是一个局,只是没想通引她过来的人为何要让她安安生生地待在那密室之中,如今才知此计歹毒——杀了人或多或少会留下点证据,而那个想要害她的人定是为了摆脱嫌疑才会费尽心思将她引过来,好让人以为她是自己误闯进了这座宫殿,要么就是中计奏了那曲《有凤来仪》,虽然她会奏此曲的可能性不过万分之一,可那人赌的也就是这种可能,让她最终落得个乱箭射死的下场,最不济她也会活活饿死在那密室中。
若是真的死在这密室中,旁人连她的尸体也不一定能找着,哪怕不幸被找到,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根本不可能查出凶手是谁,最后只会不了了之。
想想就令人胆寒。
到底是谁会这么恨她?
君洛羽和苏琉月?
虽然除了他们,她实在想不出还有第二人选,可又隐隐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两人静默无声,各自想着心事,屋子里的氛围竟出奇得不显诡异,过了许久,苏紫染才道:“今日实在要多谢宣王相救,若是宣王此刻要去正和殿赴宴,不介意让我同行吧?”
君洛宣微微一诧:“敢问小姐高姓大名?”
“苏氏紫染。”
“原来是四嫂!”
他恍然大悟,在民间的时候就多次听到关于这位四嫂的事儿,都说是个奇女子,他原本还有些不以为然,如今一见,别的不说,单单是那首《有凤来仪》就足够他五体投地!除了母妃以外,他从未见过有人会奏那首曲子,就连母妃自己也说,这个世上,唯有她一人会此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