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君洛萧突然冷笑一声,用他从未在这人面前展现过的冷冽直直地望过去,“方大人手段高明,两面三刀,本王自认不是方大人的对手,所以不敢有高攀的心思。至于方大人所谓的生疏,自然也是没有的事。”
方承庆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脸上平静得几乎漠然的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没有起伏:“良王殿下,说话是要讲证据的,你就这么平白无故地诬陷我,就不怕日后得知了真相追悔莫及吗?”
君洛萧一愣,也就是这片刻的怔愣,让他心中有了些许的让步,甚至对自己先前非常确定的事也产生了几分怀疑。
“那件事四弟只告诉了本王一人,而本王从始至终也只将这件事告诉了方大人,如果不是方大人通知了太子,太子怎么可能时时刻刻关注着睿王府后院的一个女人是死是活?”
“那为何良王就不觉得是别人泄的密,当时那么多的侍卫,难道就没有可能是其中哪一个走漏了风声,难道就没有可能是凌飒手下出现了漏网之鱼吗?”
“凌飒若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怎么可能会在四弟身边这么多年?”
“那么睿王府的其他女人呢,良王可以保证他们每一个都是干净的吗?就算连续几年都没有和太子联系过,%一%本%读-小说 xstxt可同为太子府细作的人死了,就算禀报一声也不为过吧?”方承庆说话的语气愈发嘲讽,脸上冰封的神色也终于出现一丝裂缝,转瞬即逝的苦笑与悲怆为那张清冷的脸庞添了几分生气,“可能存在的情况千千万万不是吗,良王为何就偏偏怀疑我?”
君洛萧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眸色微闪,最后竟缓缓垂下眼帘,不敢再与他四目相接,生怕从那里面看到自己不复存在的信任。
“还是说,良王觉得我是一个公私不分之人,仅仅为了一己私欲,就能将睿王府的一切抛之脑后,就能临阵倒戈、串通太子去害我甘愿全心全意为之付出的人?”
看着他依旧面不改色的申请,君洛萧心口一紧,只觉一阵阵地抽疼。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不叫方大人了?”方承庆嗤笑一声,明显对他的话没有多大动容,“我还以为高贵如良王,根本不会把我这样卑贱如蝼蚁的人放在眼里。”
君洛萧眸色一痛,双眉紧锁,流转的眼波中溢满复杂的情绪。
“答应本王,无论如何都不要去伤害那个人,好不好?”
“怎么,良王觉得我会如何伤害她?你们一个两个都把她当宝一样的护着,我要怎么做,才能伤害得了她?”
“本王是为了你好。无论你领不领情,这是本王给你的忠告,若是伤了她,你就连唯一的机会都失去了。”
方承庆这回笑都笑不出来了,周身气压陡然降低,腊月飞霜一般的寒气森森地往外冒。
“那就多谢良王的忠告了。”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么一句,“若是良王来这里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那么现在目的达到了,良王可以走了。”
君洛萧抿了抿唇,强忍着不去看他,广袖的大掌早已紧握成拳,青筋暴露、颤抖不止。
“他不会来了,你也早些回吧。”
临出门前,他终是没忍住说了这么一句。
睿王府。
被冠以白日宣淫的某人当然得对得起这个荣誉称号,在拉着那个一眼识破他本质的女人滚了一遍又一遍的床单之后,终于良心发现地咬着她的耳垂问道:“染染,你饿吗?”
挺尸状的苏紫染紧闭着双眼,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却还是禁不住心里想要把他踹下床的冲动:“君洛寒,你给我滚!”
沙哑得跟个破铜锣似的嗓音终于唤起男人心中那丝几乎可以忽略的愧疚,他摸了摸近在咫尺的这个脑袋,低低一笑:“本王要是滚了,谁来伺候你?”
见她不说话,他难得好脾气又耐心地把方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真的不饿吗,早晨进宫以后就没吃过东西,现在都快到晚膳时间了。”
苏紫染心里顿时有无数头草泥马飞奔而过。
难道是她不想吃饭吗?她沦落成这样到底是谁害的?究竟是哪个人渣从宫里回来之后连饭都不让她吃就直接拉着滚床单的!
可奈何心里狂风席卷呼啸,她也实在没什么力气宣泄出来,微挑着眼皮斜了他一眼,刺道:“所以,王爷是打算亲自下厨吗?”
男人垂眸想了片刻,表情颇有几分凝重地道:“若是不怕被本王做出来的东西毒死,你倒是可以试试。”
苏紫染狠狠地连翻了三个白眼。
没等她攥足精力骂人,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敲响:“王爷,王妃……”
是影溪的声音。
苏紫染懒得再开口,几不可见地努了努嘴,示意那个目前正紧紧抱着着她的男人问问。
君洛寒眸中神色又暖了几分,带着餍足的声音开口:“何事?”
“宋公公公来访,正在前厅等候。”
床上的两人皆是一怔。
宋廉懂得明哲保身,很少往那些王公贵族的府里走动,而今天白日里才被他们撞见了他和清妃苟合的事,这么快就找上门来,该不是发现了什么吧?
“让宋公公稍候片刻,本王马上就来。”
门口的声音似乎微微一顿,而后才道:“王爷,宋公公说,他要见王妃。”
苏紫染这回真躺不住了,借着男人精细的腰身撑了起来,对于他霎时变黯的眸光只作不知,有些奸计得逞后的小小快感,过后又觉得自己委实没出息,被人欺负了那么多回,不过这么小小地报复了一下怎么就能乐上半天呢?
君洛寒也坐起来,双手牢牢将她环住,暧昧低笑:“王妃这样惹火,就不怕本王让影溪去回了宋公公吗?”
“……”
要比脸皮,这男人要是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苏紫染悻悻地穿好衣服、整好妆容,坐在妆台前正待绾发,铜镜中却蓦地映出一袭白衣。当温热的大掌覆上发顶那一刻,她还恍若置身梦中,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幸福。
前厅。
宋廉微阖着眼睑,泰然自若地品着丫鬟方才送上来的新茶,嘴角隐了一丝不太明显的笑意。
苏紫染进来的时候恰好看到这幅还算柔和的画面,心中的警惕微微放下了些,她想,至少宋廉不会在睿王府里就跟她乱来翻脸吧?
其实外头对宋廉的评价实在不好,都说如今宦官当政,但凡有钱的,无论多大的官儿都能给你捐上——当然,一般人不会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自然也不会有人敢捐京官儿。另外,这位宋公公手底下经手的不正当生意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整个京城的百姓提起他来没有一个不恨得牙痒痒的。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人家可是景帝面前的红人,说一不二,就连太子跟他斗起来还得在面子上留三分余地呢,其他的小老百姓哪儿敢胡乱得罪他?
如此云云,苏紫染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可说不准是什么原因,也许她跟宋廉的接触机会还不够多,也许是宋廉还没有阴到她头上来,甚至对方还力所能及地帮过她两次,所以她并不讨厌这个人。
阴险是阴险了点儿,小气是小气了点儿,可人活着,不就图个真实么?
她撇了撇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一边踩着莲步往里头挪,一边笑言:“今儿个是刮的哪阵风,竟把宋公公给吹来了?”
宋廉也不跟她客气,搁了茶盏,开门见山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咱家来睿王府的缘由,相信王妃心里也定是清楚的。”
苏紫染炸了眨眼,既没说知道,也没说不知道。
她还摸不清宋廉的意图,不知道对方究竟是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还是只是为了来探探她的底儿、看她究竟知道了多少,她更不确定的是,若宋廉知道她今天看到了禁地的那一幕,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她。
君洛寒白日里说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对于宋廉这个人,决不能用什么威胁的手段,若是让他觉得你的存在对于他来说是个隐藏的祸害,那么哪怕你没有那份心要去和他斗、也只能自认倒霉地接招了。
宋廉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看来睿王妃是不信任咱家啊……”
这幽幽颤颤的尾音,可着实考验了一把苏紫染的小心脏。
她无奈地弯了弯唇:“公公说的哪里话,打从避暑山庄那一回公公施以援手开始,紫染可一直念着公公的好呢!”
说着,她拿起适才宋廉喝过的那个茶盏,笑着给人递了过去。
宋廉眯了眯眼,缓缓接过:“既然如此,咱家也不藏着掖着了。那档子事儿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兴许咱家真的会灭口也不一定,可如今对象换成了睿王妃,咱家虽不能放一万个心,却也下不了那个狠手。若是睿王妃愿意的话,前些日子与齐尚书府的那个买卖,可否算上咱家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