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摇摇欲坠的烛火,苏紫染忍不住拿起剪刀剪了灯芯,烛火陡然跳亮,一时间,她的心里却只觉神思烦乱,混杂无比。
她不知道宣王在这件事情里面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但是看他的样子似乎是特意跑来告诉自己一些事情,那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再者,苏陵川乃是朝廷重臣,景帝对此事是抱着一种绝不放过凶手的严查态度,若是宣王知道了真相,为何不上禀帝王以求青眼、反而来告诉自己这个唯有一面之缘的人?
难道是因为自己曾在他病发之时救过他,所以他感念报恩?可那时他不也救了自己么?
想要相信却又不能相信——或许就是她现在对所有人的感觉。
脑子里零零星星的想法很多,却都拼凑不到一起去,苏紫染眼神闪烁不定,只觉自己此刻正被一张巨大的网罩着、还在慢慢收拢,根本无法脱身,甚至她在往后的日子里每走一步,似乎都是在朝着既定的陷进里跳……
明明如此胆战心惊,却根本无法摆脱这一切,她紧紧地蹙了蹙眉,头脑乱得像是要炸开。
这时候,敲门的声音响起。
约摸是看到屋里的灯还亮着,刚刚才从外面回来的蓝烟出了声,问**一**本**读.小说 .道:“王妃是不是还没睡,蓝烟能进来吗?”
苏紫染一天没有见过她了,也不知道她后来去了哪里,淡淡道:“进来吧。”
明明心有疑虑,又不知如何开口询问,一方面自己如今已不再是蓝烟的主子,早没了那个立场,另一方面自己今日也实在没心思去关心别人的事,所以直至蓝烟走到跟前,她也没开口说一句话。
蓝烟终于站停在她一步之遥的地方,想了想,低声安慰道:“王妃,蓝烟今日去找礼哲少爷了,只是如今还没有消息。但是王妃放心,蓝烟明日还会继续去找,相信不日就会有消息。”
苏紫染眸色一闪,心里一股暖流和酸涩同时涌入,在她怀疑蓝烟的时候,蓝烟却是在帮她找礼哲。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到底为何会变成这样不敢信任任何人的样子?
“蓝烟,你坐。”
蓝烟的手被她拉着,身子却不自觉地抖了抖,似乎是在思考这件事到底可不可行,良久,方才紧紧地抿着唇“恩”了一声,依言坐在她身旁。
苏紫染觉得奇怪,莫不是她在太子府中受的惊吓如今还没有恢复?怎的如此小心翼翼?
轻叹一声,道:“蓝烟,你已经不是我的丫鬟了,以后不用跟我这么客气,也不用再为我操劳。往后只要你能过好自己的生活,我就很满意了。”
她却颦眉顿蹙,急道:“王妃,蓝烟已经错过一次、不想再错第二次了。哪怕是蓝烟在太子府的那段日子,唯一支撑不变的信念就是王妃这个主子,若是王妃现在说不要蓝烟了,往后让蓝烟怎么办?”
苏紫染微微一怔,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间倒也不好再跟她说这件事,沉默了半响不知该说什么,两人竟是久久无语。
最后蓝烟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氛围,想要安慰她几句又怕揭起她的伤心事,只好起身告退。
门开的瞬间,苏紫染竟恍惚看到一袭白衣翩然立于院中,颀长的身影挺拔俊秀,风扬起,衣袂翻飞,一双氤氲黑眸直直地望着屋里的情形。
眼皮一跳,苏紫染径直垂了眸,只作不见。
蓝烟看到那人时,微微愣了愣,诧异道:“王爷为何不进去?”
门还是虚掩着,外头的声音半句不落地传进了苏紫染的耳朵里,她不想听,甚至上床蒙了被褥,却不知是她耳力太好还是怎的,男人低沉的嗓音还是伴着夜风钻入了耳膜。
“她累了,本王想让她好好休息。”
这话说得太过奇怪,也只有苏紫染一个人能听懂,果然,蓝烟闻言更是不解:“难道王爷进去了,王妃就……”
大约是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话只说了一半她就立刻住了嘴,愕然地瞪大眼,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
苏紫染欲哭无泪,差点就想下床去把她拎走,这丫头该不是故意的吧,往日里明明很懂事儿啊,怎么如今退化成这样了?
门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传来什么动静。
好半响,蓝烟转身阖了门,男人的话语却依旧透过门扉传了进来。
“没错,她现在心里很乱,所以想一个人静一静。若是本王进去,她怕是不能好好休息了。”
蓝烟一怔,可她是多么通透的一个人啊,转而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或许王妃并不是因为想要静一静,而是她根本就在怀疑王爷,否则的话,在这种时候,她本该多么需要所爱之人的陪伴啊!
苏紫染在里面听得鼻子发酸,恶狠狠扯过被褥捂了自己的耳朵,强迫自己凝神,务必无视外头的动静。
所幸,门外的两人也没再开口说话,没过多久就有细碎的脚步声缓缓离去。
至于那个男人,也不知道他究竟站了多久,直到她逐渐入梦也没再听到有关他的任何动静。
皇宫禁地。
“恩……啊……恩恩……王爷,再用力点……啊……”
破碎的呻吟与粗噶的低吼声同时从假山中传出,飘荡在暗色的禁地中,禁忌中充满了暧昧的蛊惑。
清妃想,或许她知道为什么宋廉一开始就总喜欢带她来这儿,后来成了习惯便也没再改掉。一方面或许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让人发现他们之间的龌龊关系,可另一方面,也许正是因为在这里欢好会比别的地方更有激情吧?
男人又是一阵猛地.,狠狠咬了咬她的耳垂,用情*欲之中满是沙哑的嗓音低沉吼道:“清儿,又不专心,恩?”
清妃便“咯咯咯”地笑了出来,突然又像是被男人顶到了敏感点,“啊”的惊呼一声,眼前白光一闪,久久失神。
这一瞬,脑子里浮现的竟还是宋廉。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脑子里成天都会冒出那张脸来,那是保养得很好的一张中年人的脸,可因为是太监,所以总给人一种阴气太盛的感觉。
明明过去厌恶他厌恶得要死,天天躺在他身边都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可在他真的如她所愿死了以后,心里却又无论如何也放不下。
难道是因为他的死相还不够凄惨?
没错,一定是这样。
或许,她不该让他这么便宜地中毒而死,她该亲手给他几刀,也好报了这些年来他对她的凌虐之仇!
哦不,不是这些年,他的凌虐仅限于最初那几个月罢了,后来他对她都是极好的。
极好的……
“王爷今日怎么如此好兴致,大半夜的特地把清儿从宫里喊出来就为了做这事儿?”
“当然不是,本王自然是想清儿了才会如此。”男人一边抚弄着她的身体,一边暧昧地挑逗着她,“说来父皇这两天竟把莲妃留在了龙吟宫,都没人能好好地满足清儿了。”
说到这个清妃就来气,莲妃那个老女人哪点能和自己比的,景帝竟然这么不识货地专宠于她!原以为那日不过是因为她昏迷才有幸在龙吟宫躺了一会儿,不曾想她竟还留宿在了那儿,看这样子,竟还有长住下去的态势!
难道这就是帝王之爱吗?帝王也会有爱吗?
她懊恼地阖了阖眼,怎么又想到了这种问题?
连忙轻哼一声掩饰自己片刻的失态,嗔道:“王爷可真会说话,若说王爷以前从没有过女人,清儿才不信呢!”
“清儿这可是吃醋了?”他低低地笑问。
这段对话……怎的又是如此熟悉?
哦对了,她曾经也问过宋廉——她说,公公这么好的“指法”,往日一定有过很多女人吧?
那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他问她,可是吃醋了?
其实她当时还真的有些不满意了,可那绝对不是吃醋,只是因为他碰过太多女人,她嫌脏罢了!
本来就是个太监,竟然还敢不死心地成天找女人!幸好他识相,起初跟她在一起的时候还有别的女人,后来因为被她撞见了一次,就把身边所有的女人通通驱散了,也算是对她的一个交代。
真没想到,那人也会给人交代……
她敛了敛眸,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刹那间笑靥如花:“若是呢,若是清儿真的吃醋了,王爷可会为了清儿不去碰别的女人?”
“哈哈哈……”男人蓦地放声大笑,起初只是愉悦的,只是笑着笑着就有些变了味道,“清儿可真是不懂事,本王决定好好地惩罚惩罚清儿,也好让清儿长个记性。”
“哦?”她还没反应过来,媚眼如丝地笑问:“王爷打算如何惩……啊……”
腹上骤然传来的疼痛堵住了她后面的话语,只剩下一声凄厉的惨叫,伴着满眼不甘的瞪视和冷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
不是说好的会爱她一生、宠她一世的吗?
如今这样,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