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勒弗尔港的夜色里,一艘有些破旧的飞剪式帆船慢慢地靠上了码头。这是一艘运送棉花的商船,也兼带一些旅客。这个时代从美洲返回欧洲的旅客很少,倒是去往新大陆的船上,往往都满载着对未来充满向往的欧洲穷人。虽然美国是一个让欧洲上层人士讨厌的暴发户国家,但是那里的持枪的暴民,的确要比旧大陆的无产者们生活的好。土地便宜,工资又高,也没有什么封建压迫。哦,不对,封建压迫还是有的,不过不是对持枪暴徒的压迫,而是对黑人的压迫!
大明帝国驻美国大使曾国荃现在就坐在一间点了油灯的舱房里面,一个黑人仆役端着晚餐从外面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放在了桌子上。
“老爷,请用饭。”黑人用湖南口音的官话对曾国荃道这是曾国荃从中国带来的大使馆秘书教他的,一共就会那么十几句。
“好的,曾克,这里不用你伺候了。”曾国荃挥挥手,让黑人仆役下去。这个黑人是曾国荃一时头脑发热,在美国南部买来的黑奴,原来的名字叫什么麦克的,曾国荃觉得该让他跟自己姓,于是就让他改姓曾,叫曾克了。
“好的,老爷。”曾克鞠了一躬,又冲坐在曾国荃对面的大明驻美国大使馆武官陈玉成行了一礼,才退了出去。
这个黑人大概有三十岁了,非常强壮,原来是在美国南部的棉花田里摘棉花的,就是传说中惨兮兮的黑奴。而现在。他已经成了自由人。为了得到自由。他还和曾国荃签了个为其20年的劳务合同每周工作七天。每天工作16个小时,每年只有十五天假期,住宿伙食都是曾老爷的,不过吃得很差。另外每个月能拿两块中国银元的工资……呃,不过这个自由的黑人总是觉得自己现在的日子没有当奴隶时候好过。
现在活又多,吃的也不好,基本没有肉,虽然有两块钱的工资。但是当初给白人当奴隶的时候也能得到一些钱什么?奴隶还有私人财产?好像是的,反正曾克当黑奴的时候是有私人财产的,而且活儿也不算累,只是摘棉花和种棉花的时候忙一些。其余时间可以种自己的自留地,收获的农作物可以卖钱,收入全归个人所有,也可以去城里打临工,工资当然也是自己的。另外,他还可以为自己赎身,成为一个自由人。就像现在这样……
事实上,美国的奴隶制庄园。在某些地方已经演变得有些像农奴制庄园了。如果历史上没有南北战争,那么美国南方庄园里面的奴隶,用不了多少年,就会转化为完全的农奴了就算不转变,他们现在的日子肯定比俄国农奴要好,比起大明的佃户长工,可要幸福不知道多少了。
美国的黑奴过的可是面包管够,衣裳管暖,天天有肉吃的幸福生活,一年干下来,总能有十几的现金(美元)的收入。大明汉地的佃户和长工们要能有这样的日子,保管没人去东北下南洋。
当然了,奴隶也有不幸福的地方,比如没有自由!这是个大问题。他们没有挨饿的自由,没有失业的自由,没有受冻的自由,没有……不当奴隶的自由!我们这位自由人曾克,其实是哭着哀求他的女主人不要自己卖给黑心肠的中国老爷可是他的主人已经因为良心和经济上的原因,把棉花农场出租给了从中国来的移民,而这些中国人干得比牛还多,吃的比猪还差,脑子比猴还精,宁愿自己没日没夜的干,也不愿意养黑奴还要给奴隶吃肉?这些中国人自己得过节才舍得吃一点点肉啊!怎么可能舍得给黑奴吃肉?(美国黑奴一年平均要吃近180磅肉,还不把中国移民吓死?)
因而这两年,在靠近美国西部的几个州,黑奴们遇到的最大难题不是怎么赢得解放,而是……怎么继续为奴!因为有太多的中国人抢了黑奴的生意,现在美国黑奴们最恨的肯定不是奴隶主,而是中国人!
美国南方的黑奴拢共就三百多万,而且大部分都在混日子,一个苦哈哈的中国移民至少能干两三个黑奴的活儿绝大部分中国移民原来都是农民,又不大会说英语,北方的工厂主们看不上他们,不过干起农活却大多是好手。
所以这些中国无产者就开始把黑奴挤出市场,他们要么承包棉花农场,要么在农场里面当雇工如果按照一个中国移民替代两个半黑奴来计算,有一百万五十万中国移民就能把所有的黑奴挤出市场了。如果中国人还像现在这样,一年流入差不多二十万的话,顶多再有四年,美国黑奴就统统可以得解放,变成最悲催的无产阶级了……
更惨的是,美国北方的工厂主们比美国南方的农场主更不喜欢黑人,认为他们又懒又笨,还喜欢小偷小摸。所以他们很难在北方的工厂里面找到工作,就是能找到活干,也只能拿到比白人低得多的酬劳。于是越来越多的黑奴有了失业、挨饿、挨冻、流离失所的自由。真是应了恩格斯的分析奴隶是在竞争之外,所以是有保障的,无产者是在竞争之内,所以是没有保障的!
“上帝啊,请您将这些黄皮肤的中国人从美国的土地上赶走,好让麦克继续当奴隶,阿门!”自由人曾克回到了自己那就小的都转不过身子的舱室,先是向上帝祈祷,然后开始流着眼泪用自己的晚餐有一大块最便宜的面包,还有一点用墨西哥辣椒做的辣酱,一碗和清水差不多的汤,没有肉没有牛油也没有牛奶,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种好东西了。
就是曾克向上帝祈求驱华的时候。曾国荃和陈玉成则在谈论着美国国内越来越紧张的南北之争。
“真是弄不懂这些美国佬,原先因为黑奴争个面红耳赤,现在黑奴都快没有了,又开始为关税吵吵,看来终是难免一战啊!”曾国荃一边嚼着块腌猪肉,一边微笑着对陈玉成说道,“玉成老弟,杨公爷对这个局势怎么看啊?”
陈玉成笑着摇摇头:“今日的杨公,已经不是当年的杨公了……”
“怎么?已经英雄暮年,壮心不在了?”曾国荃微微皱眉。
杨秀清现在住在美国犹他领地的盐湖城,是摩门教十二使徒之一,还在盐湖城西南开了一家铜矿,雇佣了不少中国移民当矿工,另外还在大盐湖边上建了个晒盐场,生意做得的确不小。但是昔日的雄心却已经湮灭的差不多了,对于宗教也日益沉迷,除了料理生意,就忙于使徒会的活动。
“其实不是杨公的壮心不在,而是跟着一起来美国的弟兄大多发了财,有了身家,不肯闹了。”陈玉成喝了口海鲜浓汤,笑着说,“想当初在广西大家都是有上顿没下顿的苦汉子,官府士绅还一个劲儿的逼迫,不造反不行啊!如今在美国,又没有美国朝廷的苛捐杂税,也没有美国地主的重租高利,只要肯做,一年怎么没有几百银元?”
曾国荃的笑容略微僵了一下,他不就是收重租,放高利的士绅地主么?但是很快,这份尴尬就被掩饰下去了。陈玉成虽然是降将,但却是两广勋臣系统的人物。自己所在湘湖派在朝廷上固然势大,但也不敢招惹勋贵现在的大明可没有以文御武一说。勋贵们的地位,可不在朝官之下。
他微笑道:“玉成,如果现在美国南方的真的闹起独立,南方的总统给杨公一个招兵的名义,杨公能召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