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5年12月10日,东中国海,香港女公爵号飞剪式帆船之上。
大明驻美国萨克拉门托领事陈玉成正手捧着一杯朗姆酒,坐在豪华舒适的舱室里面,继续着这一路的话题——加利福尼亚州、华人、公民权和……选票!
呃,这些话题听上去真的有些无聊啊。什么公民权啊,什么选票啊,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一听就是美国式的民主,谁稀罕这玩意儿?谁又需要这玩意儿?老百姓踏踏实实过日子是最要紧的,这些个东西,都是美国政客鼓捣出来唬人的。加州华人根本不需要——这可不是陈玉成说的,也不是朱皇帝说的,而是加州华人对待公民权和选票的态度。他们根本不在乎这些,也不认为需要去为民权和选票斗争。实际上在过去的近十年中,他们真的不认为自己需要这些权利。
所以……由白人控制的加利福尼亚州议会才得以通过法律,堂而皇之的禁止外国(美国之外)出生的加利福尼亚州公民取得投票权,同时还不允许中国人拥有公民权,甚至还一度通过法律禁止中国人将在金矿采掘到的黄金据为己有,不允许中国人到唐人街以外的地方居住,不允许中国人拥有地产,不允许中国人的孩子和白人上同一所学校……甚至还有代表加州的议员在美国国会提出停止接收中国移民10年!(其中禁止中国人采金,禁止中国人拥有地产和在唐人街以外居住的法律因为大明帝国的强烈抗议而没有通过,停止接收中国移民的法案则因为美国南方议员的反对而没有通过。)
这些可不是因为朱皇帝谋夺夏威夷之后的蝴蝶效应造成的。在另一个时空同样的事情不仅发生,而且一直持续到1952年,加利福尼亚州才改变法律允许中国移民获得公民权,投票权则要等到1962年才能完全获得。
“白先生、容先生。孙先生,以我在美国多年经验,在美国这个国家,表面上说的好听。什么民主啊。什么宪法啊,什么人权啊……但这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得到的。你想得到这些就必须去斗争!温仁恭俭让什么的不适合美国。因为你要是不去斗争,老美是什么都不会给你的,而且他们还会把属于你的一切都夺走,然后把你当成奴隶或赶出美国!”
陈玉成咬着牙齿说道:“加利福尼亚州的华人就是吃了不肯斗争的亏!其实加州是1850年才正式成立的。根据惯例,在加州成立之前生活在加利福尼亚的人都应该自动获得加州公民权。
那个时候,咱们华人在加州的数量至少占总人口三成啊!要是他们肯团结起来争一下,至少就有十万人能得到公民权!而且这些人大多都赚到一些钱,到现在起码能有五成以上的人够得着选举的财产限制,有5万张选票,加州还能够通过那么许多针对我们华人的歧视性法律?”
听了陈玉成的话。白斯文和容闳互相看了一眼——有戏啊!别说是5万张选票,就是3万张选票,对于加州的政治版图来说也将意味着一场大洗牌。因为在加利福尼亚州拥有投票权的公民本来就不多,选举权不仅有财产限制。而且还有性别限制。在自由民主的加利福尼亚州,妇女和穷人是没有投票权的!
陈玉成似乎明白白斯文和容闳的想法,摇摇头道:“没有用的,在加利福尼亚,上到华人社团领袖,下到最底层的矿工,谁都没想过要选票,也不明白什么是选举和投票,反正加州的日子也不难过,实在不行还可以找我们这些外交官出面。其实就连我们这些驻美国的外交官,刚到美国的时候也不知道投票权、公民权到底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咱们华人,只要日子过得下去,是不会为了这种事情去抗争的!”
这个的确也是事实,历史上的华人就没有怎么抗争,他们后来获得公民权和投票权,也不是抗争的结果,而是老美天天喊自由民主,喊得自己都不好意思太明目张胆搞种族歧视了。
容闳和白斯文闻言都是眉头一皱,眯着眼睛不说话,也不晓得在想什么。一旁的孙汶还被蒙在鼓里,却是哼哼着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这些华人在大明这里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就想过要抗争么?还不是背井离乡卖猪仔去美国了?在自己的祖国都不知道斗争,去了异国他乡还争个屁!还是老老实实当顺民吧!”
容闳和白斯文一愣,细细一想,居然觉得这孙汶的话是极有道理的。这些到美国去的华人,他们在国内的时候何曾有过公民权和投票权?更早一些,他们还是一百多万八旗子弟的奴隶!美国的白人,无论是数量还是力量,比起八旗子弟不知道要大了多少,如何会压制不住数十万世世代代当惯顺民的华人?看来这一趟的美国之行,多半是不会在政治上取得什么成功的……
就在容闳和白斯文为美国的华人顺民发愁的时候,衣锦还乡的刘宗贤和杨乐儿夫妇,正被一群四川安仁镇上的顺民围着问长问短。
“刘老爷,刘太太,听说去了西北、东北,是要和毛子鞑子打的,是不是啊?”
“听说毛子和鞑子都凶得很,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是真的吗?”
“刘老爷,刘太太,报纸上说,咱们只要去东北、去西北,每人都有20亩田,不用交租子,还年免税,有这事情么?”
“刘老爷,我兄弟于老三一家是两年前跟着您去东北的,现在他们都还好吗?”
“是啊,我二叔一家也是跟您去东北的,都快两年了,音讯全无啊!”
“好的,好的,大家不要急,一个个问,我一个个答,于大,你家老三托我给你带了封信,还有一些钱财……”
刘宗贤将一个大皮箱子放在他们刘家大院内的一张石台子上,打开以后,里面都是一个个厚厚的信封。这些都是在北兴安的安仁镇老乡,托刘宗贤捎回老家的。信封里面除了报平安或是报丧的家书,便是几张汇丰行的钞票。这些从安仁镇出去的移民,虽然只在北兴安生活了一年多,但却多少有了些积蓄。北兴安正是初建草创的时候,各种各样的工程多得不得了——在移民们正式成为庄户,领到洋枪之后,他们的身份就悄然发生了转变,没有人再能白白使唤他们了!所以他们多少都有了一些积蓄,可以用来资助老家的穷亲戚了。
刘宗贤一边将装着钱财的信封递给乡亲们,一边叹着气道:“乡亲们呢,实话和你们说吧,在东北那里,弄点钱是容易的……地广人稀,物产富饶,土地肥沃的能挤出油,随便种种都是丰收,林子里面还能弄到药材、皮毛,而且工价也高,就是去城里的工地上干活,每个月都有十块八块的,还顿顿有肉吃,一年下来,谁家攒不出一二百的?
可是,这样的好日子却是来之不易,先是要远行万里,一路上面风餐露宿,得个什么病就有可能没了。到了地方……自然还得和毛子鞑子争斗,虽然有官军做后盾,但是官军是打大仗的,那种鞑子毛子的小队四下游击,都得咱们自己拿着枪去应付!可以说,在北兴安,每天都有人战死,银元虽然来的容易,却是拿命在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