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芳征了一征,他是真没有想到,惟功居在就是这家商行的主人。三四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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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资讯还真是够不上发达,除了人言之外,就是邸报,塘报等官方的信息来源,前者语焉不详,以讹传讹的多,不能尽信,马芳是听人说起来过这顺字行是哪一家大府的少年子弟开办的,倒是真的没有想到,就是眼前这个少年便是顺字行的东主。
惟功在英国府的尴尬境遇,马芳倒是多少知道一些,这下一来,顺字行开设不易,更是十分明显的事。
老头儿在马上连连点头,对着惟功夸赞道:“了不起,真是了不起!”
“将来若是能转运军粮到宣府,大同,还望马帅照应。”
“边镇最缺的就是军粮,还有盐,茶,你有这些好货,只管运来。”
“呵呵,如此便算说定了。”
马芳心中暗暗称奇,九边当然不论哪里都缺粮,只是辽镇稍好一些,榆林和甘肃几个西北方向的军镇,缺粮最为严重,大同和宣府也缺粮,蓟镇稍好一些。但不论如何,九边的粮食都是从内地补充,不然的话,无法自给,但军粮问题错踪复杂,马芳不觉得惟功在京城经商成功就代表能C`ha 手到边镇的军粮供给之中,所以他的回答只是大刺刺的范范而答,并不能算是认真的承诺。
这时候小冰河时期已经初显端倪,最少在北方已经显现出苗头来,再过十几二十年后情形将更加严重,而国朝的开中法已经败坏,盐商运粮到边镇,用运粮的凭证领取盐引,然后凭盐引出盐,这是一个良法,但经不起权贵和太监们的败坏,他们什么事也不需要做,只要向皇帝求恳一番,几千上万引的盐引就赐下来了,还有茶引也是如此,除了得引容易外,他们也不需要排队,反正肯定排在普通的盐商前头,这导致不少有盐的盐商就是领不到盐,盐引在手也是无用。开中法一坏,边镇军粮就告急,粮价急速上涨,北京的粮价一直稳定在四钱银子一石,而在榆林,最少也是六七钱到一两银子,遇到荒年三四两一石也不稀奇,在辽东最困难的崇祯年间,敌我双方的粮价都涨到十两以上。
不论是万历,天启,崇祯,粮食是肯定大受边镇将士的欢迎。除此之外,缺盐的要盐,茶是每个军镇都有需求,最少拿去和蒙古人换军马是很好的物资。
惟一的问题,就在于沿途道路难行,还有天气,盗匪,关卡等诸多的因素,当然,大粮商对边镇粮食贸易的垄断也是重要原因。
现在山西晋商的大粮商已经崭露头角,范家,卞家已经是拥资百万到千万的巨商,他们才是深海巨鲨。
“到时候再说。”惟功呵呵一笑,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
他和马芳绕过人群最密集的地方,也是没有注意,有一些灰色大汉,眼神锐利而凶恶,就在顺字行门前来回的张望着。
......
从城门出去,只有开头几里有村落人家,奔驰出十余里地后,就是绵延不绝的香山山脉。
“惟功,我们来做一场追逐的游戏。”
出得城外,马芳突然变了个人,从马侧撒袋中取出一柄做工津良的骑弓,比起一般的骑弓显的长大许多,惟功在射术上已经入门,一眼便看出这是一柄五石强弓。
步弓五石就已经了不起了,骑弓五石,以马芳现在的年纪和体力,可想而知,年轻时候是多么神勇难敌。
“用轻箭,就在这山中,你先走百步,然后你逃我追,如何?”
“屈去箭头么?”
“你可以不屈。”
“好,就依马帅。”
“我不会留手,惟功,你若中途害怕,只要丢弃骑弓,便可叫我收手了。”
“马帅,我不会丢弃手中的骑弓......绝不会!”
惟功秉性底子是十分傲气的,马芳提出来的这种法子,令得他生起争胜之心。
老实说,这两年来,身边的少年,还有禁军中的最骁勇的百户官,都已经不在他的话下。就算现在和吴惟贤放对,惟功也未必会输。
最少,在射术上,他有极强的天赋,他有信心,教授自己骑射之法的吴惟贤,现在已经不是自己的对手了。
眼前这位老帅虽强,也未必能叫自己弃械投降!
看到马芳下马,惟功亦是跳下马来,来兴儿和马府的伴当们上前来,将马牵住。
“在此等候便是。”惟功亦取出自己撒袋中的短弓,并取了一袋轻箭,随身携带。
“好弓!”
马芳眼前一亮,仔细端详了一下惟功手中的猎弓,笑道:“北虏贵人的猎鹰弓,好东西。”
在这方面,谁也没有办法和这个从草原上逃回来,一生都在和蒙古人做战的大帅一争长短,惟功只默默一点头,便是手持短弓,纵身往山脉深处而去。
“一百步,好了。”
惟功这样的身手,一百步距离不过是眼皮一眨的功夫,马芳肃立原地,等惟功走到百步前后时,这个老将亦是大步前行,追赶起来。
他的步伐似乎更快,而且比起惟功带着桩功功法的步伐来,马芳的步伐更象是一只走兽,象一只灵巧的鹿,或是潜伏在草从深处,等候猎食的野狼,又或是窜跳轻灵的黄羊。
几乎是在这个老将追赶的同时,他和惟功的距离就拉到了八十步内。
“看箭罢。”
几乎象是有心电感应,马芳在追赶了几十步后,手中弓箭如同变戏法一般,从背后到得胸前,左手持柄,右手拉满,一只轻箭搭在弦上,箭矢锋锐之处,闪烁着摄人的寒光。
毫不犹豫,也不担心一箭射死惟功似的,在搭上箭矢的同时,几乎也是没有瞄准,马芳就出箭了!
也只乎是在同一瞬间,惟功感觉到了危险袭来!
没来由的,他在原地就是硬生生的往下一扑!
以他的身法,几乎就是电光火石样的,人们眼前一眨,他已经从奔跑状态直接便扑倒在地上,动作之快,几乎叫人难以相信适才他还在全速奔走。
“惟功,老夫不会留情,若怕,便弃弓!”
远远的,马芳大笑几声,却又是一箭向扑倒在地的惟功射过来。
“这老头子,是真想要我的命不成......”
惟功已经有点狼狈了,刚刚那一箭就C`ha 在他额头前不到三寸的地方,他扑倒的稍慢一些,这箭矢就会C`ha 在他后脑勺上了!
虽然是轻箭,距离对一般的弓手也有点儿远了,但对马芳这样水平的神射手来说,这点距离根本不是问题,几乎是抬手一箭就在要害处,而以他五石弓的劲力,百步之内,几乎是射中就必杀。
惟功在此时终于是感觉到了磅礴如海的压力。
身后的这个老头,就是猎人,而自己在此时此刻,已经成为了他的猎物。
第二箭又是津准无比,而且两箭之间几乎没有间隔,不论是劲力,准头,都已经入于化境的境界,抬手一箭,津准必杀!
惟功在原地滚了几滚,以他现在的身手,对危险的感觉,勉强能够闪避,但他心中明白,自己的力气肯定会比马芳先耗尽的。
果然也是如此,马芳毫不留情,十分冷酷的一箭接着一箭逼过来,惟功几次想以自己的弓箭还击,但始终却是没有找到机会!
对手发箭不停,他居然是一直没有找到还手的机会!
一次也没有!
惟功心中的憋闷之感,简直是叫他要爆炸,心里那种痒痒的感觉已经使他快撑不住了。
两人是从早晨出城,辰时末刻开始了这一场追逐的游戏,但一直到晚间时,马芳射出二十一箭,惟功身上已经几十处擦伤,身上的衣袍已经烂成碎布条,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了。
这一场追逐游戏,已经形同一场危及他性命的生死博杀。
惟功没有想到局面会变成现在这样,不过马芳好象是早就有预料,这老不死的也不知道随身带了几壶箭矢,反正射出二十几箭,对老头的储备似乎没有丝毫影响,临近天黑前,老头子连续三箭,将惟功从山顶逼入山腰,再又逼到山谷底处。
这一次躲避惟功几乎就是一路滚下来的,脸上擦破了很多处,自他从山村惊变,被北虏逼到燕山山谷中躲避以来,还真是从未遇到如此狼狈的局面。
不过,越是如此,惟功心中却是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愉快感觉。
从习武到如今,他几乎都在顺境,只有当初吴惟贤曾经教训过他几次,但很快,吴惟贤发觉惟功在拳法和刀术上进步神速,在这厮离开京城之前,已经不大愿意和惟功放对了。
至于射术,惟功更是在两年多前就有青出于蓝的趋势了。
在皇城禁宫中,他也是一直在寻找对手,还有锦衣卫,东厂,可能是这个时代的将门高手越来越少了,到目前来说,惟功已经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只有马芳这个老人,叫他从山顶又跌落下来,直落谷底。
但惟功的心情十分愉快,他知道,这一次虽然跌到谷底,但只要自己不放弃,继续攀登,那么再上的,就是更高的一座大山!
躺在碎石上,顾不得自己身底是碎石嶙峋,惟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