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根大师听到宋神宗第一次称呼自己大师,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笃定,他神态更加自若,跟宋神宗又滔滔不绝地灌输了一些所谓的道教阴阳学说,宋神宗经他这么一提醒,越来越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以前他不是没有听说过这些理论,但事不关已,他也没太过在意,但现在与自己的生命息息相关,由不得他不认真听闻。
“儒畏天命,修身以俟;佛亦谓此身根法幻化,业不可逃,寿终有尽,道教独欲长生不死,变化飞升,其不信天命,不信业果,力抗自然,勇然何如哉!”无根大师口若悬河地足足讲了有半个时辰的课,宋神宗越听越精神,似乎找到了自己的希望。
“大师!那你看我这心魔应该如何祛除呢?”宋神宗终于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圣上的病要想痊愈说难不难、说易不易!”无根大师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看着宋神宗即将入蛊,他内心其实已经喜不自禁,外表却古井无波的神态,更让宋神宗认可了他是世外高人的判断。
“哦?何解?还请大师为朕解惑!”
“说容易是只要圣上愿意相信贫道,依照贫道的办法去做,不出一月圣上就会恢复龙马精神,甚至将来修道有成,长生不老都有可能!”无根大师抛出了一个巨!大的诱饵。
宋神宗身体猛地一下坐直了:“真的!当真能让朕恢复如初?”他的双眼里全身希冀的神色。
“当然!贫道对驱魔降妖自有一套,只怕是---”无根大师说到这里故意拖延起来,显得很是迟疑。
“怕什么?有朕为你做主,还有什么好怕的?”宋神宗一听自己的病治愈在望,哪里还管到其他?这几个月卧chuang不起、皇权旁落,让他极不甘心,咋一听到这个消息,让他瘦削的脸上都重新浮现了红晕,尽管理智提醒他这个不太可能,但作为一个溺水之人,即使是一根救命稻草他也不会放过!他又怎么甘心就此撒手人寰呢。
听到宋神宗急切的承诺,无根大师暗自得意,他继续说道:“说易不易是怕只怕很多凡世之人根本不理解贫道的做法,极力在圣上面前诋毁贫道的名誉,如果圣上听信了他们的谗言,那就将功亏一篑了!贫道身首异处倒不打紧,只是圣上的龙体却是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如之奈何?”
“这--!大师是担心这个?”宋神宗原本以为什么为难之事,听他这么一说爽朗地笑了:“朕赐予你免死金牌一面,只要大师认真为朕做事,朕绝不亏待你!至于你的另一个担心也是多余的,朕绝不是听信谗言的人!大师可还有什么顾虑?”
“谢圣上!”无根借机又灌输了一些自己以往所谓的种种丰功伟绩,再加上蔡确在边上一唱一和,宋神宗听得眼睛更亮了,甚至觉得精神头也好了许多。
两人正聊得开心呢,殿门处传来太监的唱诺:“王太医有事进殿--!”
因为太后赐予了王太医有不许禀报就可自由出入的特权,所以随着太监的话音,王太医已经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
宋神宗一看是他打断自己的谈兴,再加被无根大师灌输了一些歪理邪说,对王太医就有了几分不喜,他冷淡地看着王太医。
“皇上!微臣特来提醒皇上,微臣亲自煎的药好了,皇上该喝药了!”王太医厌恶地看了一眼无根大师又说:“微臣还要提醒皇上,皇上身子弱,要多注意休息,一次谈话时间不宜超过两刻钟!”
“放那吧!朕现在不想喝!”宋神宗闻着这药味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喝了近三个月的药,他早就对此深恶痛绝,以前是因为别无他法,只得强忍着,可今时今刻,他已经觉得可以不用再受这种痛苦了,所以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皇上!药得趁热喝!凉了药效就差了!”王太医急得端着碗走到了宋神宗的跟前,不死心地试图劝说他认真吃药。
“啪--!”宋神宗忍无可忍,猛地一把推开了王太医的手,装满药汤的碗一下子砸到了地上,黄黄的药水四处飞溅,瓷片碎了一地,王太医愕然地看着地上的汤水一动不动,似乎他的心也跟这碗一样,摔得细碎!
李森一看不对,赶紧指挥太监、宫女收拾一地狼藉。
王太医木然地转过身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外走,走过无根大师身边的时候,他忽然发狂般地扑了上去,狠狠地甩了他一个嘴巴,无根大师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闪躲,他只是微微侧了下头化解了些许力度,这一巴掌还是狠抽在了他的右脸上,随着清脆的响声,他的右嘴角流出了殷红的鲜血,如果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无根大师的嘴角似乎还带着笑意。
王太医还想继续打,手腕却被无根大师一把抓住了,王太医挣脱不开,急得张开嘴巴就想咬脖子,被无根大师一个膝ding击中了肚子,他哎呀一声捂着肚子蹲了下去,无根大师一言不发,只是用轻蔑的眼神看着他。
听到动静的御前侍卫从殿门外冲了进来,李森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他瞪着惊恐的眼睛大呼:“快把他带下去!快--快--快!”
两个侍卫一边一个架起胳膊就想拖着他出去。
“慢着!”宋神宗气得怒目圆睁,他用力地拍了一下chuang说道:“反了--反了!竟敢对朕无礼,给我拉下去杖杀!立即--马上--!”
“喳--!”两个侍卫闻声加快了脚步,王太医在袭击无根大师的时候其实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他哈哈大笑了起来:“苍天啊!这是天要亡我大宋不成?我不甘心啊!妖孽现世、国无宁日啊!国无宁日啊!”说到后面已经泣不成声了。
“快点拉下去--!”李森焦急地看着皇上的神色,一边摆着手对侍卫下令道。
无根大师嘴角的弧度更翘了!
宋神宗一时气得板着脸不言不语,大殿里面顿时落针可闻!只有浓浓的药香味还在顽固地抒发着自己的不满。
不一会儿,外边就传来了重重的击打声和痛苦的哀嚎声,宋神宗情绪稍好,抬起头说:“无根大师受惊了!朕会补偿你的!朕也乏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谢圣上关心!贫道无碍!”无根大师一看第一次的任务目标已经超额完成,也欣然告辞而出,当他走出殿门的时候,外边的哀嚎声已经越来越低,直至无声无息!无根大师冷冷地看了看,和蔡确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色,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皇宫大门。
“太后!太后!不好了!出大事了!”一个老太监急匆匆地冲到了太后的房门外大声喊道。
正在和文太师交谈的高太后恼怒地呵斥道:“什么事这么着急忙慌的?一点规矩都没有!进来说!”
文太师一看知趣地想告退,却被高太后拦住了,她对太师说:“一起听听到底出什么事了?无妨!”转头对喘着粗气的老太监说:“讲来!”
“启禀太后!皇上不知何故震怒,不肯吃药不说,还--还让人要杖杀王太医!这会正在打板子呢!”
“啊?皇儿何故发这么大火?王太医犯了什么罪?”高太后一听连忙起身问道。
“具体原因小的不知。”
“文太师!你陪哀家过去一趟!”高太后跟文太师两人满脸忧色急急地往宋神宗所在的宫殿赶。
两人来到大殿外,就感觉这里的气氛跟平时截然不同,连侍卫也比平时多了一倍,个个脸上神情紧张。
“王太医人在哪里?”高太后急着想先救人,她着急地对一个都头发问。
都头脸上有点不自然地回答:“回太后话,刚才王太医已经按皇上的旨意杖杀了!”
高太后一听更急了,她气得大骂:“胡闹!胡闹!”
都头听了吓得跪了下来:“太后恕罪!太后恕罪!”边上的其他殿前司禁军侍卫也一起跟着跪了下来。
高太后心想跟他们置气也没啥意思,她冷着脸往里走,文太师皱着眉头紧跟在后。
李森听到外边动静已经迎了出来,他看到是太后,心里松了口气,紧走几步上前跟太后见礼。
“免了!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高太后不耐烦地边走边说。
李森连忙将事情的经过简略的讲了一遍,高太后的眉头越听越皱,不停地摇头:“胡闹!瞎胡闹!皇儿现在在干吗?”
“皇上今天比较激动,又谈了半天话,这会身子乏了,刚刚睡下!”李森忙不迭回答。
“哼--!他倒睡得安逸!”高太后制止了一路上宫女和太监的施礼,气匆匆地来到了宋神宗的病榻前,看着宋神宗正在酣睡的模样经不住感叹了一句。
“太后!要不要将皇上唤醒?”李森小心翼翼地问道,一连串的事情让他脆弱的心灵受伤不轻,他甚至对自己晋升到现在的位置欣喜之后也有了一丝隐隐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