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春秀虽然很护儿子,但轻重还是知道的,一听到张继伟说“正所长”的位置给弄丢了,也不禁呆了呆,赶紧悄悄问他。
“继伟,真的……真的有这么严重?”
张继伟眉头紧皱,手指头都有些哆嗦,想了一阵才说:“我感觉不好啊,你想想,朱书记和陆家成这几个人怎么可能到我们家来?陈奇和陆家成开始到家里的时候,我可看得出他们心情挺好,这后朱书记来的时候也是很亲近的感觉,但就在刹那间翻脸了,你不知道什么原因?”
吴春秀隐隐感觉到是二姐家的问题,但又着实不相信,二姐和大姐两家人都是一穷二白的,没有任何背景,要说有背景,那就是她这个小妹了,如果是别人家她还不清楚,但那可是她亲亲的二姐和大姐啊,怎么可能还有她不知道的?
张继伟没等她回答,又说道:“朱书记是听了张洪说杨帅的事情后马上就转身走人,随后陈奇和陆家成也变脸走了,再说陆家成当场还给杨帅打了电话,这你还不明白?”
吴春秀呆了呆,诧道:“这……杨帅一个孩子怎么有那个能耐?他……他拿的是真手机?照理说就算是他爸杨东林也没钱来买手机,也没资格玩这东西吧?”
张继伟双手一摊,苦着脸说:“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反正我就明白,我们得罪了朱书记,我提正的事肯定就水了!”
吴春秀也知道,她们一家人还得靠丈夫的身份,官虽小,但起的作用却不小,她在学校也有提专管后勤和财务主任的风传,如果不是丈夫的原因,可能吗?
学校也还不是想学校的拨款能够顺利快捷的到帐,财政所是有卡脖子的能力,学校把她提上去,用意就非常明显了。
但如果丈夫这个职务提不上去,老所长办离休手续后,上头终究是要安排正所长的职务,如果丈夫水了,学校给自己提干的事情只怕也一样会水了!
“继伟,这……这怎么办?”吴春秀心里也没底了,顾不得儿子被煽了巴掌,赶紧问张继伟怎么办。
张继伟沉吟了一下,愁眉不展的说:“解铃还需系铃人啊,朱书记好端端的来,我想来想去恐怕都是为了二姐家或者杨帅,到底什么原因我也不清楚,唉,总觉得与二姐家的杨帅有关,莫欺少年穷啊,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本事跟朱书记搭上关系,我们在这个上面得罪了朱书记,也就得从这个上面再找回来,你马上准备一份礼物,要‘重’的,我们马上去大姐家找二姐!”
吴春秀迟疑着问:“什么酒?什么烟?”
“中华,茅台!”张继伟狠狠的蹦了这几个字出来。
吴春秀愕然道:“这……是不是过了?二姐夫杨东林抽得起这样的烟?喝得起这样的酒?我看整个百把块钱的礼物就算很重了……”
“你知道什么?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人家送你中华烟,送你茅台酒,那还不是因为我在这个位置上,如果我不在这位置上了,谁会给你送?”
“好好好,我拿,我拿!”吴春秀连连应着声,回屋里去准备了。
张继伟又喝斥着儿子张洪:“回去给我好好反省,别就只知道显摆,就知道花钱,下半年你就高三了,考不出去我看你怎么办!”
张洪不敢顶嘴,捂着脸回了屋。
人来人往的,又有鞭炮响起,热闹非凡,但张继伟此时却全然没有了喜庆的感觉,反而觉得很刺耳,尤其是陈奇的话还在耳边绕荡,这是敛财,敛财啊!
如果朱书记治罪下来,他就吃不了兜着走,升不了职都还是小事,给你一个撤职处分也不是不可能!
吴春秀很快提了一个包出来,悄悄问发着呆的丈夫:“继伟,都装好了,你去还是我去?”
“我两都去!”张继伟想也不想的就说了,有陈奇在大姐那儿,他不去就显得没有丝毫诚意,要吴春秀也去,那是因为她跟大姐二姐是亲姐妹,比自己要好说话得多。
走之前,张继伟又把他兄弟张继勇叫来吩咐:“老三,你把二楼三楼挂的那些贴了钱的彩礼都收起来,不要挂在外头,太显眼!”
张继勇也是亲眼目睹了朱学才和陈奇来了又离开的现场,知道大哥是顾虑了,点着头就去找人撤彩礼。
夫妻两个一路商量,一路向大姐家过去。
吴春梅和郑福来两口子在县城靠北山的边缘,差不多是半城半乡的位置,说是乡呢,又在城边,进城也就几分钟的事情,说是城呢,又在城区背后。
郑福来基本上长年都在外头搞建筑,挣的是辛苦钱,吴春梅则在城里推车卖豆浆油条等早餐,主要经营地点是附小的门口,吴春秀就在附小任教,基本上也是天天能见面。
快到大姐家的路口前,张继伟一眼就瞄到郑福来家门口的地坝中停了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心里一跳,那不是先前朱学才开的车吗?
难道朱学才也到大姐家来了?
两口子都是小心翼翼躲躲闪闪的走过去,再近了就看到大姐家屋侧边的鱼塘边一溜儿坐了五六个人在钓鱼,有说有笑,再仔细一看,果然看到有朱学才在其中,陈奇,陆家成,杨帅,郑福来,杨东林都在,一个人拿了根钓杆垂钓。
看到这个场景,张继伟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毫无疑问,朱书记跟大姐二姐家有关系了,要不然以他一个县委书记的身份,怎么会来到这儿跟一家人一样钓鱼玩耍,谈笑风生?
张继伟悄悄叮嘱吴春秀:“我们先进去跟你大姐二姐掏掏口风,当然主要还是你去说,你跟你大姐二姐才好说……”
吴春秀也看到情况,指望丈夫现在就到鱼塘边去跟朱书记说长道短不现实,他一个大男人,跟二姐大姐也确实不好说话,只有她。
两个人悄悄摸进了屋,大姐家还是没翻修过的老屋,右半侧靠厨房的是大姐和郑福来两口子住,左面装修过的是女儿郑秀绢和女婿谢天住。
中间的堂屋里没有人,伸桌子上摆着六七个盛有黄色茶水的一次姓塑料杯子,厨房里有声音传过来,听着就是大姐和二姐的声音。
张继伟把礼物袋子放在桌子上,对吴春秀捋了捋嘴,示意她去厨房里。
吴春秀调整了一下面部的表情,放了些笑容出来,然后才往厨房里走去。
大姐吴春梅正在说:“唉,这个小妹啊,当初你跟我为了供她上学念书,连婚都结得迟,她结婚时,家里穷,父母又没有能力,嫁妆耗尽了你跟我的积蓄,我两个像妈一样护着她,可现在呢,你看这丫头,得意洋洋的,眼睛里哪里还有我们这个大姐二姐?”
吴春秀顿时一阵脸烫,在门背后停下来了,有点过去也难,停着也难的念头。
二姐吴春丽倒是说:“算了,不能跟她计较,再怎么也是亲妹妹,她现在条件好,瞧不起大姐二姐,少来往点就好了,也不能闹得叫别人家看笑话!”
“可不是嘛!”吴春梅叹息着说,“我也是这样想的,她比你我聪明,是考出去的,又爱面子,我在附小门口卖油条豆浆,她觉得丢面子,几乎都没跟我讲过什么话,我也考虑要换个地方了,也要考虑考虑她的感受嘛!”
但郑秀绢却恼道:“妈,凭什么你要换地方?你跟二姨当娘一样把她供出来,现在不报答你们也就算了,还反而要逼你们?俗话说儿不嫌母丑,子不嫌家贫,她这算什么?”
郑秀绢在削土豆皮,气愤之下,把削好皮的土豆大力的扔进盆里,叮咚直响。
杨雪依旧抱着她女儿囡囡,小孩格格直笑,闹得正欢。
“大姐,二姐!”吴春秀硬着头皮还是进了厨房。
所有人都没料到她来了,望着她都愣了一下。
郑秀绢很明显的沉下了脸,也不叫她,倒是杨雪叫了一声:“小姨!”
“哎……”吴春秀答应了一声,走到二姐吴春丽边上蹲下去帮着掐四季豆的茎,掐了几根四季豆后才说:“大姐,二姐,我……我跟继伟过来坐坐,给大姐夫和二姐夫都带了烟酒,中华的烟,茅台酒,很贵的,让他们尝尝……”
本来吴春梅还没板脸,一听吴春秀这个话就板脸了,沉着脸说:“小妹,你姐夫是个泥腿子人,抽的是二毛五一包的烟,你给他中华,他抽不来,也抽不起,茅台酒就更不配他了,他喝的是苞谷土酒,这茅台只有你家张继伟那种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才能喝,拿回去吧,这么多年,从你结婚后就没给你姐夫送过烟酒,这忽然送烟送酒,太怪了!”
吴春秀脸一红,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吴春丽叹了一声,说道:“姐,别说她了,她再不对也是咱的亲妹妹,有这份心是好,就是不会说话,烟酒就拿回去吧,说实在的,太贵重的东西,你说福来哥和东林也不是能享受的人!”
“应该的应该的!”有二姐帮她说了几句话,吴春秀赶紧就附合着。
这时候,吴春梅的女婿谢天提了一个红色的塑料桶进来,笑道:“妈,二姨,他们钓了六七条,我剖了甲清洗好了,这么多鱼,朱书记说弄红烧,他爱那个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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