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天一直盛行文风,武将甚少。二十几年前,沧澜举兵来犯,朝堂上无人敢站出,挑起百万大军与沧澜大军奋战,守卫凤天的疆土,却唯除去她的妹妹,和杨曼书,这两人站了出来。
最终,她的母皇选了她的妹妹,让她领兵出战。妹妹也不负众望,一年后,凯旋而归。后来,母皇将凤天的一半兵权交予了妹妹,而另外一半,她分予了自己、其他几员武将,以及,杨曼书。
其实,母皇在世时,在她和妹妹之间,一直比较偏爱她的妹妹。所以当年,若不是妹妹无称帝之心,恐怕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便不是自己了,而是妹妹。
后来,母皇赐给了妹妹一块凤天最富庶的封地,然,妹妹为了守护凤天的疆土,将那块封地果断地弃了,却在荒芜的边陲之地,驻守了这十几年的岁月。
洛安明了一笑,语气浅浅道:“娘亲,我明白了。”
娘亲果然别有一番用意,若换了自己,恐怕也会这样做。她直觉,那水清浅不仅不简单,而且十分危险,所以,与其让危险隐在暗处,还不如就将它放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自己也可随时防备,不然,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叶珍暗自思索了一下,便抬眸看向凤炽天踌躇地问道:“妹妹,那若水清浅未做出什么不轨的行为,难道你也要一直留着他?”
“自然,水清浅是个贤才,只要能为凤天社稷做出贡献,我觉得一直留着他也没什么不妥。”
凤炽天漫不经心道,随手拈起一块糕点放入了自己的嘴里,细细地嚼着。
“可是,他是男子,这实在有违祖制。”
叶珍皱起了眉,焦心道,她怕经此事件,百姓会多有不服,甚至会有其他男子眼热于此,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怕什么?若事事都恪守陈规,不知变通,那这江山社稷将永远停留原地了。”
凤炽天嘴里一边嚼着糕点,一边说道,在叶珍和洛安面前,她完全放得开来,一点无皇帝的架子。
“是啊!伯母,我也觉得如此,毕竟祖制是死的,人是活的。”
洛安点点头赞同道,发现自己的娘亲竟是个思想十分开明的人。突然觉得,她做皇帝,算是凤天之幸。
“麟儿,你不愧是我生的!”
凤炽天赞赏地看向洛安,笑着调侃道。
“自然,娘亲,我觉得咱俩与其说是一对母女,还不如说是一对姐妹!”
洛安也随手拈起一块糕点,往嘴里塞去,笑看向凤炽天,反倪道。
“麟儿,你是在说娘亲我年轻吗?”
凤炽天得意地挑眉,看向洛安,扯出一抹自认为很迷人的笑容。
“不是,我只是想说,娘亲你像我的妹妹,童心未泯。”
洛安翻了个白眼,淡淡道。
“咳!咳咳咳!”
凤炽天瞬间被糕点呛到,连连咳嗽,拿起茶盏灌了几口,才平复下来,一张本有些苍白的脸此时涨了个通红。
叶珍在一旁看着这对母女俩的互动,满头黑线。
三人聊了一阵,洛安和叶珍才离宫,由于两人府邸相邻,所以同路,洛安索性让叶珍和她同车,叶珍也不拒绝,两人一路上皆有说有笑,早已没了隔阂。
两盏茶的功夫,洛安的马车在叶府门口停下,叶珍从洛安的马车上下来,正巧见自己的儿子以及他身后抱着琴的祈乐从府里出来。
“辰儿,你这是要去隔壁?”
叶珍心情不错,走至叶逸辰跟前,笑着问道,语气里透着几分调倪。
“娘亲,你知道的。”
叶逸辰的俏脸红了红,娇羞道,语气里有一丝愤懑,娘亲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叶珍想到刚才在宫里妹妹和贤侄母女俩之间的互动画面,心里一阵羡慕和向往,所以,她可不想放过这次机会,决定好好逗逗自己的儿子。于是,她耸了耸肩,装作无辜的模样,问向叶逸辰:“知道什么?”
“娘亲,我昨天不是跟你说过嘛!”
叶逸辰急了,气呼呼道。娘亲的记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说过什么?”叶珍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继续。
“就是,就是我喜欢麟皇女的事情,而且,我已跟她确认心意。”
叶逸辰又红了脸,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低低地说道,说到后面,已如蚊蝇声。
他全然没发现他娘亲身后的马车车窗上的帘子已被掀起,他刚刚承认自己喜欢的女子此时正透过车窗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然,他没看见,不代表其他人也没看见,他身后的祈乐扯了扯他的衣服,指了指马车,低声提醒道:“公子,殿下在呢!”
“啊!你,你怎么在那?”
叶逸辰听着祈乐的话,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才发现洛安竟然就在当场,立马惊叫出声,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全让她听了去,一张俏脸顿时因为羞恼更红了几分,就连耳根也充了血似的。他再看向一旁捂嘴抖着肩膀偷笑的娘亲,瞬时明白了什么,一双杏仁眼气呼呼地瞪着她,怒道:“娘亲!你耍我!”
“逸辰,你刚刚说得太小声了,我都没听清是什么内容,待会能不能再跟我说一遍?”
洛安也下了马车,来到叶逸辰跟前,一双桃花眸戏谑地看着他,嘴角勾着发自内心的笑意,说道。
“皆是与你无关的内容,没什么可听的。”
叶逸辰耍赖道,一双眸子不敢正视洛安,打死他,他不想再说一遍,刚才真的羞死他了。
“哦?既然无关,那你刚才见着我为何脸红?”
洛安好笑地看着叶逸辰心虚的模样,不依不挠地问道。刚才听见他那两句话,她只觉心里也美滋滋的,真想再听几遍。
“我是被我娘亲气出来的。”
叶逸辰没好气地看了眼一旁的叶珍,心里十分郁闷,娘亲怎会突然有心情调倪自己?害得自己中了招,好不习惯。
叶珍将叶逸辰轻轻地推到了洛安的身边,欣慰地笑曰:“辰儿,你不是正要过去隔壁见贤侄嘛!现在既已见到,就两人一起过去吧。”
如今见自己儿子跟贤侄站一块,竟觉得十分般配,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皆很契合,两人像生来就该在一起似的。
叶逸辰娇嗔道:“娘亲……”
看了眼自己身边的洛安,脸上露出了羞色,手指不自觉地紧紧拈着自己的衣角。
他身后的祈乐垂了眸,眼里闪过一抹苦涩,公子跟殿下终于在一起,他该高兴的,以后公子嫁给殿下后,他便也能天天见着殿下了。
“伯母,那我就先拐走你儿子喽!”
洛安随手就抓过身边叶逸辰的手,紧紧地牵在了手里,炫耀似地在叶珍面举了举,调皮道。
“拐走吧拐走吧!反正我儿子的心也早被你拐走了。”
叶珍都懒得看向这两人,嫌弃地摆了摆手,说道,只是心里还是有些惆怅。
“那我就不客气了。”洛安说完,便转眸看向身旁已经熟虾子似的叶逸辰,唤道:“逸辰,我们走吧。”语气不乏欢快。
“嗯。”
叶逸辰轻轻应了声,便任由洛安牵着他的手向她的府邸走去,眸里溢出柔情。
娄瑞儿和抱着琴的祈乐都远远地跟了上去,脸色皆不是很好,只觉得自己现在完全是多余的。
才走了几步,洛安不经意间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叶珍,向她微微点头致意,叶珍也微微点头表示回应,传递着只两人明白的信息,待洛安转头,叶珍的眸光歉意既心疼地看向了叶逸辰的背影。见两人进了隔壁的府门,她才回身进了自己的府邸。
刚才在马车上,她已经和贤侄商量好,关于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以及,刚才商讨的那个掉包计,全由贤侄来告诉辰儿。
毕竟,辰儿他心性单纯,听了这些,难免会被吓到,所以还是让贤侄这个当事人来告诉他吧,但愿他能容易接受一点。
洛安牵着叶逸辰直接回了自己的宅院,让他在外室稍等,自己进内室将身上朱红色的朝服脱去,换了身日常穿的衣服,还将头上繁多的发钗饰物皆拿了去,将发散了,欲重新挽一个简单的发髻,只是她忘了,自己在这方面是个十足的白痴,暗自后悔没将娄瑞儿喊进来帮忙。罢了,她随手拿起一根发带,用手挑起脑袋两侧的两缕头发,在脑后束起,还臭美地在后面绑了个蝴蝶结。
叶逸辰无聊地坐在外面,环顾四周,顿时被一处风景吸引了目光,当即站起身“蹬蹬蹬”地走了过去,欢喜地看着桌上洛安昨夜通宵完成的插花艺术,好奇地问向了娄瑞儿:“这个也是你主子做出来的吗?”
娄瑞儿没想到叶逸辰会问他,愣了愣,当即反应过来,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叶公子,主子她说,这也算是一种艺术。”
想到昨日的事情,娄瑞儿的心里就一阵苦涩,羡慕地看着叶逸辰,感觉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幸福的男子了,因为,他得到了主子全部的爱。
主子昨日插花时,就念叨着,要将自己的插花艺术好好向叶公子炫耀,若叶公子喜欢,她就每日都送他不同花样的,后来轩皇女殿下拜访主子,要走了主子的插花,他看出了主子脸上的不情愿。只是,他没想到,主子送走轩皇女殿下后,竟又让人去花园里采了些花枝,重新弄了个插花,与才被轩皇女殿下拿走的一模一样。
他只知道,主子这次真的较了真,其他的,也不知该如何作想,他也不敢想。暂时,至少暂时,主子还未娶叶公子,叶公子还未嫁主子,就让他暂时地庆幸会吧,暂时地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哪怕自欺欺人,他也觉得这份痴想是唯一能安慰他的药。
“果然是她。”
叶逸辰明了一笑,就知道是她,这世间,除了她,还有谁能想出那么多新奇的玩意?想到此,叶逸辰就有些骄傲,只因为这样古灵精怪的女子便是他喜欢的女子,便是他以后要嫁的妻主。
之前还为她太过优秀而感到自卑,如今他却只感到自豪。这一心态的转变让他自己都有些惊奇,难道是因着自己已经和洛安定了情的缘故?
“逸辰,这插花,你喜欢吗?”
这时,洛安一身清爽地从屋内走了出来,见叶逸辰正欢喜地看着她的插花艺术,心里顿时有点窃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如往常一般,笑盈盈地走到了他身边,问向他。
“喜欢,我想要!”
叶逸辰点点头,还理所当然地索要道,一双眸子晶亮地看着洛安。
见洛安完全换了身行头,他心里还是忍不住想赞叹一番,人常说,人靠衣装,然在洛安身上,他觉得完全可以反过来,是衣装靠人,无论是什么颜色的衣服,她似乎都能驾驭自如。
而且,在他印象里,女子多长得魁梧粗陋,男子才纤细柔美。然,洛安虽是女子,却长得比男子还美,让给他都有点自行惭愧。不过,她长得虽比男子还纤细柔美,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她柔弱。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能从她身上汲取安定的感觉,总会不自觉地想依赖她,因为,他下意识里相信,她能保护他。
“好,只好你想要,我便给。”
洛安宠溺道,牵起了叶逸辰的手,坐到了矮塌上。心里暗自琢磨着,待会该怎么跟他交代今日之事。小刺猬是个冲动易怒的人儿,自己必须寻个缓和的方式跟他说。
“洛安,我想跟你单独说说话。”
叶逸辰想到自己揣在怀里的荷包还未送出,想拿出来给洛安,但见屋内还站着两人,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凑到洛安耳边悄声说道,暗示她将屋内的另外两人请出去。虽然,祈乐是他的贴身小厮,但他总觉得这种事该由女方来办,他作为男方还是应该矜持低调点的好。
洛安其实也正有此意,但听到叶逸辰跟她这样要求,顿时有点诧异,难道小刺猬也有什么事想对自己说?
“瑞儿,祈乐,你们俩先出去吧,顺道…咳!把门关上。”
洛安说出这话的时候顿时也有点尴尬,好像她想要跟小刺猬干坏事似的,其实超级纯洁的,只是谈事情啊谈事情,希望这两人不要误会,把她想成猴急的禽兽。
“是,主子。”
“是,殿下。”
娄瑞儿和祈乐异口同声道,低垂的眸里均闪过一抹难抒的苦涩,心想这两人待会定会在房内做出男女间的亲密事来。
门扉掩上,隔绝了两种决然不同的心境。一边是暖春,而另一边,却是寒冬。
“逸辰,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洛安可不会认为叶逸辰是为了做什么不纯洁的事才要求她让两个小厮回避,定是有什么私密的话想说吧。他性子虽直爽,但毕竟还是一个男子,还是大家公子,男子该有的风度他还是有的,尤其是矜持。
“洛安,我有东西送你。”叶逸辰鼓起了勇气,从自己怀里掏出自己昨天熬夜绣好的荷包,将它放进了洛安的手里,声音懦懦道:“你可别嫌弃它丑,毕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绣好的绣品。”
说罢,他还小心翼翼地看着洛安的反映,心里暗自决定,若她皱一下眉,他就立马从她手里把荷包抢回来,销毁证据。他决不允许自己有不好的一面留在她心里。
“逸辰,我很喜欢。”
洛安看着手上的东西,脸上露出了欢喜的笑意,爱不释手地拿在手里端详着。勉强看出,这是一个荷包,不过,荷包上绣的东西,她就辨不出来了。不管了!只要是小刺猬送的东西,她都喜欢,而且是他亲手做的,她怎能不喜欢?
“…那你可看出,我在上面绣得是什么东西?”
叶逸辰会心一笑,他就知道,自己辛辛苦苦绣了一夜的东西怎会不好看?她又怎会不喜欢?可是,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没看出自己绣的是桃花,难道被她看出来了?想到此,他心里就一阵得意洋洋,不愧是他看上的女子,都能与自己心意相通了。
叶逸辰的问题可把洛安难住了,怕自己答错了会惹他不高兴,她死死地盯着荷包上粉色的几团,看了良久她都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对叶逸辰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个,这个应该是粉色的绒花吧。”语气有丝不确定。
“哼!我就知道,你骗我的,你根本不喜欢,还给我。”
叶逸辰火了,心里一阵失落与难过,欲从洛安手里抢回荷包。
“等等,等等!让我再想想!”
洛安自知答错了,死命地护着荷包,摆手连声让叶逸辰再给她一次机会。
“那你说!到底是什么!”
叶逸辰已经红了眼眶,鼓着小嘴气呼呼道。
辨是肯定辨认不出了,洛安只能看着荷包上的几团粉努力将它联想出相干事物,对了!古代不是流行绣牡丹吗?看这一大团一大团的粉色可不就是一大朵一大朵的牡丹嘛!洛安自认为寻到了正确答案,看向叶逸辰得意一笑,肯定道:“逸辰,你绣的是牡丹吧!牡丹不错,花开富贵,我喜……”
只是,她话未说完,叶逸辰眼里的泪就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手里还是欲从洛安手里抢回自己绣的荷包,声音哽咽道:“我,绣的是桃花,你却看成了别的,说明你,刚才说的,只是敷衍我,你要是不喜欢,你直接还给我,让我重新绣一个便是,何必骗我?这样作践,我的心意。”
洛安也急了,不知该如何安慰叶逸辰,在爱情的世界里,她其实也是一个懵懂的初学者。见叶逸辰的眼泪不要钱似地往下掉,她就一阵心疼,索性一把抱住了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逸辰,只要是你送的东西,我都喜欢,真的喜欢。你送我的荷包,我以后会随身携带,好好保管着的。”
“真的?”
叶逸辰听着洛安这句话,心里好受了些,从洛安怀里挣出,泪眼朦胧地看着洛安,确认道,小肩膀还一抽一抽的。
“自然是真的,比珍珠还真。”
洛安一边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叶逸辰脸上的泪,一边说道。
叶逸辰送她的荷包早被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收进了怀里,送出的礼物哪有收回的道理?更何况,她也知道,小刺猬送她荷包的真正用意,是想栓牢她的心,那她岂能辜负他的这份心意?
“那就好。”
叶逸辰终于完全消气了,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抬眸,却见洛安拿着帕子擦着自己脸上的泪,眸光专注地看着自己,他顿时又紧张了起来,垂了眸,一颗心跳得厉害,脸上不自觉地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