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层显然已经预料到了这点,选在这次全会对人事做大手术,便是为了高层领导班的稳定着想。
    若是今次不变,待到下次大换届,政局变动多达分之七十以上,无疑不利于政治局面的稳定。
    随着前次政局扩大会议的召开,中央的意图,在特定层次的高级领导眼中,已然明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博弈,有六位政局确定要退下来了,六把金光闪闪的宝座,便是这世间最惊心动魄的风景,吸引得无数伟士热血沸腾。
    安在海道,“你二伯还有自知自明,不像某些人蚂蚁上秤盘,弄不清自己的斤两。”
    他清楚今次中央的重大人事变动,上层的博弈早完成了,六名上位的领导,其中四位都是上层早就确定的人选,还有两位乃是顺承,其中便有和薛老有过数次交谈的费纶同志。只余一位,待定贤明。
    安在海不认为此次自己有什么胜算,他的目光早放到了两年后的大换届。
    安在海不敢奢望,却有人敢作吞天之想,丁世群便是其中一位。
    近来,丁世群可是没少在高层走动,其意如何,不问可知。
    世人瞧不起秘书党,不屑分,嫉妒七分。
    但因秘书党总能走上仕途的快车道,迅速抓住机会上位。
    丁世群便是这秘书党的顶尖存在,安在海自然对他早有看法,眼下,闻听丁世群又再运作政局之位,好笑之余,却也愤怒异常。
    “二哥,老。爸爸醒了!”
    屋内传来了安在江欢愉地喊声。
    薛老,安在海齐齐朝内抢去。
    “放开,额咳咳。放开,把这些线头赶紧从我身上扯下去。额咳咳……”
    苏醒过来的安老爷瞧见自己胳膊上的线头,果真开始狂躁。
    薛向手快,抢先按住了老爷挣扎的身体,“老爷诶,您真是斗士,都这模样了,还能斗呢,您不用怨别人。这吊瓶是我叫人挂的,您要怨就怨我吧!”
    瞧见薛向,老爷目光柔和了不少,嘴上依旧不饶人,“你小总算赶上给老送终了,没白疼你,赶紧,赶紧把这针给老拔了,我就是病死,也不用这玩意儿……”
    薛向道。“老爷您别闹腾,如今,您是病人。是病人就得听医生的,按组织原则讲,病人是下级,医生是上级,这下级就得服从上级,您老是老同志了,我相信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咳咳……呵呵……”
    安老爷气乐了,“好好,听你小的。反正我这条老命就剩了一半,任你小胡乱折腾!”
    “这就对了。要不然我准得以为堂堂安老革命,竟怕打针。传出去,您可真要名垂千古,万古流芳了!”
    薛老丝毫不把安老爷当病人,该如何打趣,还是如何打趣。
    也正是他这种淡然、平和,才让安老爷心胸一下扩张起来,少了生死的惨淡,多了明悟的淡然。
    急急赶来的苏主任惊骇欲绝,安老爷有多排斥西医,别人不清楚,他最清楚,平素连颗药丸都不肯吃的主儿,今天,竟然肯挂瓶了。
    而老爷何等身份,当世怕是没有人能逼迫老爷行事,眼前的这位年轻人竟能做到此点,真不知是何方神圣。
    苏主任小心地替老爷又检查了遍身体,低头沉吟,啧啧叹怪,“老爷的身体没大碍了,只要再挂几瓶营养水,多多进补,基本就无大碍,实话说,我行医二十多年,像今天这种状况,还是头一次遇到,许是老长常年不用西药,自身免疫力强,身体底打得好,这营养一上去,身体机能激活,才有这种奇迹啊!”
    送走了苏主任,满室悲怆气氛一扫而空。
    安家兄弟,左陈连襟,皆没口的嘱咐老爷,千万注意保重身体,再不得没日没夜地沉迷象棋。
    薛向拿了软枕,替安老爷垫高背脊,说道,“我估计您老这是年老怕寂寞,没事儿折腾晚辈,好凑个热闹,这习惯可不妙啊,我这还在央校进修呢,今儿可就全让您老给耽误了,一节课不上倒没什么,可耽误了党组织培养新时代的接班人,您老这罪过可有点老。”
    “混小,没完没了了,我老头都这光景了,你小还能笑出来,我看我死了,你小也能乐呵出声!”
    安老爷笑着敲了薛老一记,神色却是大好。
    众人说笑几句,厨房便送来了小磨香油调的老咸菜,熬到粘稠的小磨香油,金黄喷香的粗窝窝头。
    薛老接过大师傅的餐盘,拉过横桌在老爷的小行军床上架了,方将餐盘落稳,安老爷便抄起窝窝头,狠狠咬了一口,端起碗来,呼噜便是一大口稀饭。
    一口暖烘烘,热腾腾的饭食入肚,老爷精神一震,敲着碗道,“今儿这饭食是谁伺候的,绝了绝了,要是咱家经常吃这个,我会吃不下饭?”
    说着,掰开窝窝头,挑了一筷咸菜丝,在中间夹了,合拢,又美美咬了一口。
    安在海道,“除了老这猴精,谁还有这本事?”
    对薛老,场间所有人的观感,就四个字:不服不行!
    谁都知道老爷醒来,肯定要进食,都张罗弄些山珍海味,独独薛老力排众议,吩咐老王准备了这上不得台面的样。
    结果怎么着,老爷吃得狼狈不堪!
    这得什么样的脑,多深的洞见,才能到这水准。
    老爷一餐饭吃完,精神彻底恢复了,和往昔相比,虽仍显颓废,较之方才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惨样,却又好上了十倍。
    搁下碗筷,老爷喝了小半杯温水,终于说到了正题,“说吧,我昏沉的当口,你们都讨论出什么了?"
    显然,这是个检验诸位晚辈政治水平的时刻,老爷自不会放过。
    安在海,左丘明双双抢答,安老爷却将发言权丢给了素来老实的安在江。
    安在江军人脾性,诚恳实在,自是有一说一,辞藻虽不华丽,言语平实准确,将先前诸人的观点,表述得不离十。
    “薛向呢,薛向没说话?”
    安老爷偏转头来,凝望着薛向,“我叫你挑大梁,你小一语不发,这是什么意思。”
    薛向道,“那是我知道老爷您吉人自有天相,用不着我多此一举。”
    安老爷道,“那你现在说说,当时你发言,你是什么意见?”
    薛向道,“我没意见,一切的意见要以老爷您的身体条件为准绳而波动,毕竟一切的策略都得因地制宜,符合客观实际!”
    “现在我好了,那你的意见又该如何因地制宜!”
    安老爷饶有兴趣地望着薛老,满目的欣赏。
    安在海道,“爸爸,您这话不是多此一举么,您身体好了,一切照旧就是,需要什么因地制宜,别听老马后炮!”
    就在这时,厨房又送饭食进来了,先后两名勤务员托着两个木盘,每个木盘里,皆托着个硕大饭缸。
    “这是闹什么,我吃饱了,再吃就撑了!”
    安老爷连连摆手。
    薛向抢上前去,端起其中最大的宛若小盆的饭缸,笑道,“知道您饱着呢,可有饿着的呀,您别饱汉不知饿汉饥。”
    说罢,便抄起筷埋头朝饭缸发起了进攻,好一阵西里呼噜,薛老才放下碗筷,灌了一大杯水,拍拍肚皮,接上安在海的话题,“大伯,您既然说我马后炮,我这炮要是不放响了,可对不住您费精神给取的这名儿,老爷,我觉得您现在该给中央去电话了。两件事,一,汇报病情;二,坚决请辞一切职务,最好中顾委的职务也一并辞去!”
    “噗嗤!”
    “啊噗!”
    “哐当!”
    安在海喷了一鼻饭,左丘明的饭缸掉在了地上,陈道一个阿嚏打了一半,呛得直挫脖。
    独独安在江一天没吃饭,吃得最是生猛,勺和饭缸碰撞,发出悦耳的欢畅,呼呼噜噜咀嚼得是响动,倒是没用心听薛向言语,还不知道薛向说了什么,但放了炸弹是一定的,要不然怎么就让这老谋深算的位,震惊得连城府都塌陷了呢。
    “老,你说什么,你让老爷辞职,你不是疯了吧!”
    安在海顾不得形象悲催,一抹饭粒,瞪着薛向,便嘶吼开了。
    若说这话的不是薛向,换个人,安在海能直接一瓷缸印到薛向脸上去。
    安老爷抬手便将一杯水泼到安在海脸上,倒是将他脸上的油污冲得一空,“你这一辈啊,就这样了,我看,多大了,还改不了咋咋呼呼的毛病!”
    说罢,老爷紧盯着薛向半晌,双手不断搓动着手中的空玻璃杯,良久,忽道,“老王,给我准备纸笔,我给中央写信,并立刻向中央汇报我的病情!”
    “爸爸,你这是干嘛啊!”
    “爸爸!思啊!”
    “老,你个混犊,你魔怔啦,赶紧劝劝老爷!”
    一时间,安在海几人好似炸了窝的蚂蚁,纷乱一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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