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盲棋,就是对弈者蒙上双眼,口述落棋,光凭记忆,在第三者的协助下,完成对弈。
自古以来,象棋下盲棋者不足为怪,但围棋能下盲棋者,却寥寥无几。
原因很简单,因为象棋越下,棋盘上的棋子越少,有利于记忆。
相反,围棋却是越下,棋盘上棋子越多,下到后期黑白几百棋子纠缠在一起,变化无数,再加上复杂多变的“打劫”过程,对下棋者的记忆力,有着苛刻之极的要求,哪怕是记错了一子,便满盘皆输。
庞统不但接下了貂雄对弈的挑战,而且把这个挑战难度拔高,拔到了盲棋的难度。
由此可见,庞统对自己的棋艺,对自己超强的记忆力,有着绝对的信心。
“前番我跟士元下盲棋,只下到两百多手就难以记住,论盲棋技艺,天下无人能出士元左右,何况是貂雄这个武夫啊。”
后堂处,庞德公捋须而笑,苍老的脸上流转着丝丝的得意,那是对自家侄儿棋艺的引以为傲。
一旁的李严,却又暗自叹气。
以庞统棋艺,若下明棋的话,他还自信有三成把握,可以跟庞统一战。
换作盲棋,他是丁点羸的机会都没有。
琴棋书画乃是文人的必修课,他李严尚且没有胜算,何况是貂雄。
“盲棋,有意思。”貂雄却是淡淡一笑,非但不惧,反是摆手道:“好,我就跟先生对战盲棋,不过光下一盘不够刺激,咱们要下就同时下三盘。”
此言一出,众人哗变。
李严一脸震惊,不可思议的望向貂雄,他万没有想到,貂雄敢跟庞统下盲棋也就罢了,竟然还主动提出,要同时下三棋!
就连庞统那张面瘫脸,也猛一抽动,眼眸中异色骤生,分明是惊异于貂雄的提议。
“一盘他都不可能是士元对手,还要同时下三盘?这个貂雄,不是个疯子,就是个狂徒……”堂后的庞德公,亦是吃惊得连连自语。
正堂中,庞统凝视着眼前这个自信的少年,眼中奇色愈重,仿佛他那双看透世间一切的眼睛,偏偏就看不破这少年心里在想什么。
沉默片刻,庞统猛一挥手,喝道:“再添两副棋来!”
喝令下,家仆们很快又抬出两副棋盘,摆在了他二人面前。
“我让将军先手。”庞统自恃棋艺,想让貂雄先落子。
貂雄却道:“不用,免得我胜了先生,被说胜得不公平,咱们猜先。”
他这般口气,俨然是胜券在握,根本不把庞统放在眼里。
这份狂意,令庞统眉头又一皱,心中自是不爽,却只好按下不悦,双方猜先。
猜先结果,反是庞统执黑先行。
“先生那就请吧。”貂雄拿起黑布,蒙住了自己的眼睛,盘膝抱臂而坐,一副气定神闲之势。
庞统瞪了貂雄一眼,也用布将眼蒙上,深吸一口气,大声道:“中盘,天元落子。”
旁连伺候的家仆,便将黑色棋子,放在了中盘的正中央,天元位置。
“一上来就争天元,够霸气,我喜欢,本将就奉陪。”貂雄豪然一笑,便道出自己的落子位置。
另一名家仆依照指示,将白子落下。
中盘落子后,双方又先后发出指令,在左右两棋盘上落子,三逼棋盘,轮流着来下。
后堂处,庞德公已叫下人去端来茶水,闲品起来,根本就不关心这场三连盲棋的胜负,只等着貂雄认输。
而李严也在一边暗自叹气,不敢去看棋局,只怕看到自家主公,被杀得狼狈不堪的惨状。
不多时,两人已先后下了三十余手,棋盘上的黑白子越来越多,局势也开始变得复杂。
这时,李严却忽然间发现了不对劲。
随着棋子的增多,局势的复杂,庞统思索的时间越来越长,两次落子间的间隔时间,开始逐渐拉长。
这倒也正常,毕竟是三盘盲棋,相当于一心三用,思考的时间增加也再所难免。
但令李严惊奇的却是,貂雄的出子速度,却始终如一。
从最初棋盘上空空如也,到黑白子密布,貂雄每每都是庞统方一落子,他便紧跟着出招,仿佛连思考都没有思考过,就直接落子。
貂雄的思维,竟是惊人的敏捷。
而且,每一次的落子,都精确无误,毫无错误,甚至还处处压制着庞统,三盘棋都在逐渐的占据着上风。
“同时下三盘盲棋,落子都不需要思考,而且还压制着庞士元,这等记忆力,这等棋艺,将军他怎么可能……”
李严是越看越惊奇,忍不住已凑上近前,深深为棋盘所吸引。
不觉,百子已落。
貂雄依旧气定神闲,落子仍是不假思索。
而对面的庞统,渐渐已是坐立不安,面瘫脸的额头间,悄然已浸出了一层热汗。
尽管被蒙着眼睛,但庞统那一头汗,显示着他已被貂雄的咄咄相逼,逼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整个大堂,气氛无比的窒息,就连那些家仆,都看出了自家公子,正处于下风,一个个都惊愕万分。
一双双震惊错愕的眼神,都在时不时的偷偷望向貂雄,他们谁也不曾想到,这个少年武夫竟然是深藏不露,拥有这般惊人的记忆力,还不可思议的棋艺。
貂雄被蒙着眼睛,但他却能感觉到,那一双双吃惊的眼神,少年的嘴角,悄然掠起一丝诡笑。
“庞士元啊庞士元,你终究还是中招了,你作梦也想不到,我可是拥有两个大脑……”
貂雄暗自冷笑,大脑中的智能芯片早已开启,正高速运转,不但清楚记录着每一颗棋子的位置,还辅助着他的大脑,计算着最优的落子方位。
此刻的庞统浑然不知,自己正跟一个拥有原生大脑和智能芯片,合成的“超级大脑”在进行对弈。
别说是同时下三盘,就算是同时下十盘,他也是必输无疑。
貂雄正是仗着自己的超脑,把握住了庞统自恃棋艺高超的心理,才把庞统诱入了他的“鱼钩”。
一个时辰,转眼已过。
貂雄还是淡然自若,而对面的庞统,已是汗流满面,不时的以手挠头,整个人都陷入焦头烂额之中。
而李严,则已瞧得是目瞪口呆,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终于,在一次长时间的苦思后,庞统长长的叹了口气,将自己蒙眼的黑布无力的撕了下来。
解开眼罩,就等于承认记不住棋局,认输了。
大堂中,所有人都长吐了一口气,以惊愕敬畏的目光,望向了貂雄。
“先生怎么不动了。”貂雄却假作不知。
庞统深吸一口气,默默道:“这棋不用再下,我输了。”
貂雄这才摘下了眼罩,抬头看去,却见庞统一头的热汗,眼神中充满了困惑与黯然,仿佛直到此时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输给貂雄。
困惑的眼神外,更多的则是惊奇不解,不解于貂雄这样的武夫,竟然有着如此不可思议的记忆力,还有超越国手的棋艺。
可惜,他想破头破也想不到原因。
“既然我羸了,那咱们就愿赌服输,我相信先生也是守信之人,我就先回宛城,摆下酒宴,三天后,坐等先生前来赐教,告辞。”
既已羸了,貂雄也不想让庞统太过难堪,缓缓起身,一个潇洒的转身,扬长而去。
此时的李严,方从惊愕中清醒过来,忙也起身跟了出去。
庞统却凝固在原地,望着貂雄离去的方向,匪夷所思的眼神,涌动于眼中,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