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煜挑挑眉,慢吞吞地道:“营地内有徐寿辉他们帮忙安抚人心,必不会有乱子。况且,我已经告诉他们,我们在营地内布置了炸药,只要他们敢妄动,我们就让他们化为飞灰。”
“当真?”寿南山喜道。
“自然是假的。”刘煜轻描淡写地道。
寿南山静默了数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缓缓道:“那……”
周芷若却在此时打断了寿南山,沉声道:“南山叔,明教之人同样是穷苦百姓。不过是乱世之年,你选择依附峨眉,他们选择依附明教。除此之外,你们并无区别。”
寿南山回头望望刘煜,刘煜不动声色地略一点头。
周芷若与刘煜才刚离开明教营地,便有空闻大师派少林和尚来问刘煜,可定下计策拿下鲫鱼背。刘煜略一沉吟,懒洋洋地答道:“明日便可拿下。”
那少林和尚见刘煜两次出兵拿下猩猩峡与一线天俱是说到做到干脆利落,此时也不疑他狂言,只喜道:“如此,六大派俱在猩猩峡恭候刘掌门好音!”
周芷若在那少林和尚走后忧心忡忡地言道:“据说鲫鱼背是明教总坛第一险,两座百丈山崖仅靠一根长约八丈、宽仅一尺的天然石梁相连,常人即使无人相阻,也有坠崖的危险,若是守卫一方舍去性命不要,完全可以跟攻击者同归于尽……师父,你可有把握?”
刘煜轻声一笑,答道:“鲫鱼背对别人来说可能是一个难以攻克的天堑,但对于你师父我来说,却没有什么难度。以我现在的武功,管他什么天险。直接碾压了过去便成。那些守卫者想要跟我同归于尽,那至少也得有宋远桥那等实力才行……你认为镇守鲫鱼背的两河分坛中有宋远桥那等身手的人物吗?”
当天夜里,刘煜独自出击,仅仅一炷香的时间,镇守鲫鱼背的韩林儿及其麾下三百战士就全军覆没了。
第二日。当六大派弟子在少林的带领下通过鲫鱼背时,仍可清晰看见鲫鱼背上的斑斑血迹。想到他们前些日子久攻猩猩峡不下,可待刘煜到了之后,不过几日的工夫,他们已顺利地进入昆仑山脉中腹,一时间心中感慨万千竟不知是何滋味。
明教总坛的地势十分奇特。有些类似山中盆地,通过三大天险后,虽然还称不上是一马平川,但也再没有所谓的“必经之路”。故而,在进入昆仑山脉中腹之后,鲜于通提议六大派分进合击。兵分六路一同向西攻上,最终在魔教总坛光明顶下汇合。
鲜于通这条计策一出,便是周芷若也瞧出不妥。这昆仑山脉中腹已是明教五行旗势力所在,五行旗熟悉地形又以逸待劳,六大分兵攻上已大违用兵之道。倘若他是五行旗的人,只要先合力拿下一派,再假派细作向其余五派求援。正如刘煜在一线天做的那番,六大派之间通信不便,门下弟子互不相熟,极易中计,届时将各大派引入绝地围而杀之……
想到此节,周芷若不由上前一步,然而不等她出言反对,刘煜已然扣住了她的手腕微微摇头。周芷若诧异地一扬眉,还不等她问,刘煜已在她耳边轻声道:“傻丫头。此次六大派围攻光明顶,各门各派都想大放光彩,我峨眉怎能将风头都抢尽了?”
周芷若怔愣了一下,默默无语。
不多时,六大派定下进攻计策。各选了一个方位向光明顶前进。众人作别后便自行上路,唯有崆峒派的唐文亮待各大派走后竟留了下来,向刘煜言道:“刘掌门,这里原是五行旗的地盘,峨眉这一路可要处处小心!”
周芷若不明所以,峨眉派与崆峒派交情泛泛,刘煜与唐文亮也只是点头之交,哪里值得他特意留下提点。可刘煜却闻弦歌而知雅意,明白唐文亮提点峨眉派是假,却是盼着峨眉派能对他们崆峒派有所提点是真。
刘煜并无藏私之意,因而言道:“唐长老,这明教五行旗中锐金旗善用长兵刃、巨木旗善用檑木、洪水旗善用毒、烈火旗善用火、厚土旗善于挖掘地道伏击,与锐金旗、巨木旗交手时切记不可被其拉开距离,而与洪水旗、烈火旗交手却正要拉开距离,至于行进路上更要时时小心脚下。”
唐文亮得刘煜真心提点也不作态,当下便诚心向刘掌门道谢。
待唐文亮走后,脾气较为火爆的静迦在一旁冷哼了一声,言道:“又想掌门师弟帮他们破敌,又不欲峨眉抢了他们崆峒的风头去,这天下哪来这般好事?”
静迦这么说,周芷若顿时心有戚戚随口附和道:“静迦师伯说的极是,六大派出了我峨眉和武当之外,大多都是些名利满眼鼠目寸光之辈,只苦了他们门下弟子!”
刘煜见周芷若居然与静迦一唱一和,不禁失笑道:“你们都放宽心,明教五行旗若是当真懂得兵法之道,只怕我们至今仍在猩猩峡外打转呢!他们既是要以江湖惯例比武功高低,鲜于通这般安排也不无道理。好了,我们也启程吧!”
因为白甲军普通战士的个人武力不算高,在面对五行旗这样诡诈的对手时难免势弱,所以刘煜并没有让他们全部随行,只带着峨眉弟子并白甲军中的高手共计一百多人一同向西而行。刘煜虽然不算精通兵法,但到底经历的足够多,明教巨木旗、烈火旗的几次伏击诱敌之计都被刘煜一眼识破。
有刘煜带领,峨眉派也不贪心杀敌多寡,只管稳扎稳打一路向光明顶推进,没几日便已来至距光明顶最近的一座山峰——白头峰,烈火旗掌旗使辛然正是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一路追踪峨眉派来到了白头峰下。
白头峰的地势已极高,峰顶上的皑皑积雪长年不化,峨眉弟子原本在沙漠中深感厌烦的酷热天气如今却是满心怀念。幸而刘煜早备下了棉衣,又在白头峰下的背风处安营扎寨。给每个弟子煮好了放满了胡椒花椒的汤面。峨眉弟子这几日行进多以干粮为主,饮食颇为俭朴,此时见到有热气腾腾的羊肉汤面吃,俱是满心欢喜,也不以天气寒冷为苦。
辛然追踪了峨眉派数日。如今见他们背山安营深谙兵法,又无论身在何处遇上何种气候都应对的有条不紊,也不禁心中叹服。然而叹服之余,却也盼着他们吃饱了就早些歇息,他也好安排烈火旗弟子漏夜伏击。他心知要拦住峨眉派只在此一击,待过得白头峰。气候愈苦寒,连猛火油都会被冻住,届时烈火旗的喷火器比普通木棍还不如,那可真不是峨眉的敌手了。
哪知,辛然与烈火旗的众弟子在距离峨眉派不远处的一处隐蔽的山坡下苦候多时,先是饥肠辘辘地被那喷香的羊肉汤面熏的口涎生津。其后又被寒风吹地身子僵硬。而那些峨眉弟子赶了一整天的路仍精神奕奕,吃完面又要闲聊,还没聊尽兴静虚又板着脸上前要考校她们的武功。
烈火旗这几日与峨眉派数度交手,俱因峨眉弟子武艺高强不曾讨得什么好,此时见峨眉弟子在行军途中也不忘演练武艺,不由得再次叹服盛名之下无虚士。就在辛然暗中计划着也要随时随地操练自家烈火旗时,十几名正在练习轻身功夫的峨眉弟子同时变幻方位。向他们藏身的地方冲来,手里不知何时还提着一只只铁桶。
“不好!”辛然当下便醒过神来,大叫一声。“快撤!”
可惜已经晚了一步!十多名擅长轻身功夫的峨眉弟子已经来到近前,将铁桶中的热水齐齐向他们泼来。辛然与手下二十多个弟子躲闪不及,俱是被浇了个通透。
“峨眉派请明教烈火旗弟子吃面汤!多谢烈火旗弟子一路恭送!”一众峨眉弟子齐声大笑。原来这十几桶热水正是方才煮面时剩下的汤水。
被浇了一身的烈火旗副掌旗王好贤气地七窍生烟,当下跳出来暴喝一声:“峨眉派欺人太甚!”峨眉派十几桶热水泼下来,山峰上原就稀疏的草木俱已委匐,哪里还藏得住人?“今日便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辛然见王好贤抽出了腰间长刀,却忽然伸手按住了他。辛然心思细腻自然明白方才若是峨眉派泼下来的不是热水而是毒水。死无葬身之地的却是他们烈火旗的一众弟子。如今被这热水一泼,不但喷火器被冻住,便是不少弟子身上的棉衣也已开始结冰。他虽心中恨恨,此时却也不得不俯认输,当即扯下王好贤。上前一步朗声道:“多谢峨眉派手下留情,烈火旗认栽了!”
静虚在刘煜的示意下上前一步,扬声道:“峨眉派此来围剿魔教,只除恶不问胁从。辛掌旗,你们自便吧!”说罢袍袖一扫,示意送客。静虚历来跟刘煜亲和,又兼任峨眉教习,故而刘煜对她颇为照拂,使得她在这十年间武功大进,特别是内功修为,堪称是峨眉四代弟子中仅次于刘煜的人物,比之入门最久的大师姐静玄和天资最为出众的纪晓芙还要胜出一筹。
静虚袍袖微拂,便有一股看似柔和、实则强劲极致的袖风随势而出,辛然与王好贤被这一股内息压在胸口登时呼吸闭塞,二人急运内功相抗,但那股袖风倏然而来又倏然而消,二人所运内功竟好似用足了十足力气的大锤重重地砸在了棉花上,气血翻涌面上立时涨地血红。
辛然二人顿时一惊背上逼出了层层冷汗,心知方才静虚已是手下留情,若是那股内息再强劲一些,二人怕是已当场毙命。有静虚显露这一手高妙的内功,辛然再不敢与之相争,也放不下什么狠话来,只垂头丧气地招呼了手下弟子下山离去。
逼退了烈火旗,翌日一早峨眉派便启程赶往光明顶。待众人来到距离光明顶五十里外的会合地点时,这才现原来峨眉竟是六大派中第一个赶至的。众人在集合点守了一夜,直至第二日傍晚才见着少林弟子在空闻禅师的带领下抵达。
峨眉与少林在鲫鱼背分别时少林弟子尚有百余人,如今却已不足七十人,而这七十人中竟还有不少受伤的。空闻禅师虽说佛法高深。此时见峨眉弟子各个精神奕奕却也面带羞惭。两大派又在集合点守了一夜,再不见其余四派有一人抵达。
刘煜和空闻禅师商议之后,决定两派分派人手返程接应其余四派。毫无疑问,刘煜选择的是和自家交好的武当派以及态度中立的崆峒派,至于对自家或多或少抱有恶意的华山派与昆仑派自有少林派操心。
为了防备明教趁虚而入。刘煜只调派了一些一流高手回程接应,崆峒派由性子冷静平和的静闲、静和、静照、苏梦清四人负责,而武当派则是刘煜和周芷若亲自出马。
刘煜和周芷若一路向东行,一连走了两日,终是见到了宋远桥率领的武当派一众弟子。二人上前与宋远桥相互见礼,刘煜有感于武当派的善意。也不提“接应”二字,只道与峨眉派走散了,不意竟遇着了武当派。
宋远桥虚长几十岁目光何等老辣,自然知道峨眉派中人人皆有可能与师门走散,唯独刘煜这个一派之长绝对不会。他出现在此,必然是担心武当派而亲自来寻。再一想见面时。他们自西面而来,想来峨眉派已赶至集合点。只是将刘煜的这等谎言揭穿了去,丢脸的却是武当派,因而他只能默默的接受这份好意,苦笑道:“我等一路行来,被锐金旗接连骚扰,实在是苦不堪言。今得刘掌门襄助,向来必会好过很多。”
刘煜客套一番之后,二人便由身为刘煜脑残粉的俞岱岩陪同着引见武当派的众位弟子。周芷若身为峨眉女侠,早在江湖中闯出偌大名声,武当派的弟子大多有所耳闻,此刻能够得以结识,自然个个兴奋不已。而对于刘煜,许是身份的差别,亦或是单纯的同性相斥,一众武当弟子的态度是尊敬有余亲近不足。
俞岱岩一直将刘煜视为和自己师父张三丰同地位的高人。自然不会觉得武当弟子的态度有问题,反而觉得这才是常态,故而仍继续为刘煜一一引见武当弟子。和峨眉派一样,武当派中和明教有所关联的弟子张翠山夫妇并没有出现,而智计出众的张松溪也因为爱妻贝锦仪有孕而留守武当山。故而这次武当派出战光明顶的只有宋远桥、俞莲舟、俞岱岩、殷梨亭和莫声谷五大一流高手。以及五十名实力接近一流的武当派三代弟子。
不多时,两人便站到了一名丰神俊朗的青年身前,“这位是我大哥的独子宋青书,这几年在江湖上倒也闯出了个‘玉面孟尝’的绰号……”俞岱岩见宋青书不但不先行见礼,反而相当失礼的痴看着周芷若,不由得眉头一皱,高喝一声:“青书!”
宋青书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登时清醒了过来,面带羞色的深鞠一躬,和声道:“宋青书参见刘掌门……周师妹,多年不见,一向可好?”
周芷若挑挑眉,轻声回道:“宋师兄,久违了!”刘煜和周芷若对宋青书都不算陌生,毕竟当年他们在武当山也呆了个把月,和宋青书虽然没有亲近起来,但也不会漠然以对。
刘煜和宋远桥都没有原地休息的意思,拉拔起队伍就西行而去,途中,正在跟俞岱岩交流武学心得的刘煜忽然面色一变,高喊一声:“大家戒备!”说完,快步向一处大沙丘冲去。俞岱岩和周芷若紧随其后,也冲了上去。
宋远桥见刘煜和周芷若、俞岱岩快步抢上沙丘,便左手一挥,宋青书立刻带着两名武当弟子紧随其后的奔了上去。几人一上沙丘,不禁齐声惊呼,只见沙丘之西,沙漠中横七竖八的躺着三十来具尸体。
众人听得三人惊呼,都急步抢上沙丘,只见那些死者有老有少,不是头骨碎裂,便是胸口陷入,似乎个个受了巨棍大棒的重击。
这些人刘煜他们都认识,正是崆峒派外围势力鄱阳帮的人。他长叹一声,低声道:“江-西鄱阳帮已全军覆没,看来是给明教巨木旗歼灭的。”
莫声谷皱眉道:“鄱阳帮来干甚么?在鲫鱼背不是说好了吗,随行六大派的那些实力不足的外围势力都原地留守,以免空造伤亡,怎么崆峒派又带上了他们?”
宋远桥听得莫声谷语气不屑,知道他多半是认为崆峒派在拿外围势力当炮灰,而宋远桥自己也有着这样的认知。他叹了一口气,回头吩咐门下弟子:“且将他们的尸身掩埋了罢!”
武当派弟子齐声称是,尚未动手,刘煜心中一动,忽然道:“小心有明教中人诈死偷袭!”刘煜话音刚落,他们脚下的黄沙忽然飞扬而起,尸堆中竟跃出一个人来,清啸着向刘煜袭来。
从尸堆中跳出来的那人正是明教的四大-法王之一的青翼蝠王韦一笑。他穿了鄱阳帮帮众的衣服,混在众尸之中,闭住呼吸,假装死去,原是打算戏弄武当派弟子,哪知还未行动,已被刘煜识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