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煜带着寇仲和徐子陵左拐右拐地来到了一间地处偏僻、外表看上去十分寒酸的药铺里,此处除了一个打瞌睡的老汉再无他人。刘煜径自走到呼呼大睡的铺主跟前,说:“有没有清恶毒、使盲眼复明的清毒复明膏药?”
铺主身子微微一颤,直起身,说道:“有是有,价钱太贵,要三两黄金,三两白银。”
刘煜继续说着自己偷懒直接从小说《鹿鼎记》中拷贝过来的接头暗语:“五两黄金,五两白银卖不卖?”
药铺主人没有回话,只睁大眼睛仔细地看了看刘煜的脸,又扫过不明所以的寇仲和徐子陵,眼中泛出了浓烈的疑惑和警戒之色。
刘煜恢复了原声,低声道:“是我,徐老。”
被称为“徐老”的铺主眼神一亮,回身将铺子关闭,这才笑呵呵给刘煜见礼,说道:“少主的这个面具就是鲁大师的杰作吧,果然毫无破绽。”
刘煜微笑点头,接着肃然说道:“徐老,传我急令,集合定杨军在洛-阳的所有高手,今夜潜伏在天-津桥四周为我们掠阵,于生死关头下护我们三人性命无忧。”
徐老沉着冷静地应下此事,随即便引着三人从密道离开了。
“大哥这般小心,搞得我都开始紧张了。”寇仲眨了眨眼,说:“难道大哥你真能未卜先知,否则你如何能确定我们和慈航静斋及静念禅院一定会于今晚在天-津桥上大战呢?”
刘煜淡淡笑道:“因为我打算先带你们去天-津桥附近的饭馆大吃一顿,然后上桥观赏美妙的洛-阳夜景。顺便恭候仙子和罗汉们的指教。”
寇仲无语,徐子陵问道:“那么大哥是打算截杀师妃暄咯?”师妃暄的武功应该胜不过婠婠,刘煜却摆出了截然不同的态度。确实让双龙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们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刘煜轻叹道:“假使师妃暄与了空大师一起出手的话,你们说会是谁杀谁呢?我只是要留下退路,以免我们三人一同身死当场而已。”
“……”寇仲和徐子陵顿时背冒冷汗:明知道很可能会对上大宗师,还能如此淡定,大哥果然是胆肥到一种境界了吧!对于不清楚刘煜真实实力和自家“世界之子”身份的双龙来说,有着这样的感慨是完全正常的!
“瞧你们这怂样,哈!”刘煜朗然一笑。道:“你们两个只要缠住师妃暄就好,至于了空……就让我来会会他吧!”他眸光一厉,然说道:“大宗师的武学境界亦有高有低。出身佛门的了空无疑是一块天赐的磨刀石……”
“大哥请放心,师妃暄那假尼姑就由我和小陵一起对付了!”寇仲洒然一笑,拍了拍徐子陵的肩膀,说:“陵少。到时候你可千万不要怜香惜玉啊!”
“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这色-鬼说才是……”徐子陵反驳一句。眼中满满都是兴奋,复又感慨道:“两年前我们尚且会被言老大那种小角色揍得哭爹喊娘,如今就要对上当世顶尖的高手了,就算真玩完了也要喊一声‘值当’!”
三人豪气顿生,勾肩搭背、大摇大摆地走过洛-阳御道,又拐进饭馆,点了最贵的席面,然后毫不顾忌形象地大吃了起来。可是当夜幕降临。他们攀在天-津桥的石柱上感受洛水的晚风时,却变成了四个人……
“老跋你要不要这么够朋友?!明知我们惹了大麻烦还要和我们混作一堆。难道你真的看上了……”寇仲的玩笑话还没说完,就被徐子陵的一肘给堵了回去,附加警告的眼神一枚。
“看上什么?”跋锋寒不解地反问了一句,随即淡淡笑道:“其实我一早就想和师妃暄过过招了,慈航静斋的某些做法实在令我看不惯,还是定杨军的那位少帅说得好……话说那一天,其实我也在曼青院里,只是看你们跟在王世充身边,就没现身。”说到这里,跋锋寒那一双鹰狼般的眼睛忽而盯向刘煜,说:“刘兄,当日你真的不在曼青院里吗?”
寇仲和徐子陵都是表情一僵,刘煜微笑道:“跋兄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又何必再问呢?”
跋锋寒大笑了起来,说:“没错,我出身马贼,最善追踪之道,你瞒不过我!”说着他蓦地压低了声音,道:“大战之前,当我是朋友的话就给个明白,和氏璧究竟在不在你们身上?”
寇仲一把握住跋锋寒的肩膀,正色道:“总而言之,我们今天是怎么都不会交出和氏璧的!”
“我懂了!”跋锋寒颔道:“无论如何,我欠了子陵的人情,今晚……”他倏然止声,双目神光电射,望向天-津桥下。
一叶轻舟,翩然驶来。师妃暄俏立船头,整个天地都似因她出现而被层层浓郁芳香的仙气氤氲包围,这繁华的洛-阳天街已静如鬼域,只有河水打上桥脚岸堤的声音,沙沙响起。在月儿的斜照下,岸边的建筑在水面上投下了黑沉沉的影,更添几分慑人气氛。
师妃暄的小舟破水而来,她那妙曼的声音同时响起:“妃暄自离斋之后,从未与人动手,但今晚却不得不破此大戒,何以憾哉……”
寇仲当先笑道:“我最后再说一遍,天地可鉴,和氏璧我们交不出来,谁是谁非,道理已说不通了,就凭功夫见真章吧!”
师妃暄幽幽地望向寇仲,说道:“不仅仅是为了和氏璧,而是你的野心已引起了我的警惕,为了天下万民的福祉,妃暄也只能有负阁下了。”仙女和妖女果然不同,仙女不似妖女那般随时随地将杀人挂在嘴边,但她话中的意思。却和妖女殊无两样。
跋锋寒仰天出一阵长笑,豪气干云道:“还有谁比跋某人更想见识师仙子的剑法?仙子请赐教!”
徐子陵微笑道:“跋兄怎好抢我的台词,真是不够意思。”
便在此时。一声佛号从后方传来,响彻月夜下的无人长街,余音萦耳,久久不去,一把平静的声音随即响起:“贫僧了空,负失宝之责,愿领教诸位施主的高招。”
众人心下都是一凛。了空大师因和氏璧的失窃,已自毁了他修行多年的闭口禅,今夜此事是决计无法善了了。场中气氛一时凝固。一直不言不语仿若陪衬的刘煜,忽然之间拔刀而起,脚踏桥墩,如大鸟般扑向立于御道之上的了空大师。刀势破风尖啸!
了空目光一凝。好似动了,又好似没动,身体却已平平地横移了两步。刘煜的这一刀劈在了空身侧,于御道上划下了一道深深的裂口,旋即刘煜脚尖触地后再度弹起,毫不停歇地再向了空挥出了连续九刀,直逼而上!
师妃暄眸光一寒,扫过刘煜的背影。叹道:“妃暄竟是看走了眼……”话音落下,她脚下的那叶小舟于悄无声息间就碎散成片。师妃暄飘飘然地升至半空之中,握剑在手,脸庞在月光的照耀下亮起了圣洁的光辉,仿若洛水仙降临于世,更口吐仙音:“妃暄手中之剑名为‘色空’,寇兄和徐兄还请小心了!”电光激闪,剑气漫空,师妃暄的色空剑化作满天光影,将双龙整个笼罩其中。
跋锋寒本想拔剑相助双龙,却被从天而降的四个和尚围在了中间——正是净念禅院的四大护法金刚!跋锋寒的嘴角溢出一丝冷笑,斩玄剑蹡踉出鞘,慨然迎战。
而另一边,了空像是忽然融入了茫茫夜空之中,广阔无边、法力无穷。这就是这方世界大宗师独有的气势幻象,只是刘煜的境界实在过大宗师太多,这等精神法门对他完全不起作用。
虽然只是一把普通的精钢刀,但在刘煜施展出来,却有着更胜“井中月”的锋锐。他一刀比一刀更猛,挟一往无前的奔雷之势,就仿佛了空是他的生死大敌、两人必须不死不休——这样的凶狠攻势竟破开了大宗师的护体真气,将刀锋送到了了空眼前!
了空被迫祭出武器,乃是一只色泽暗沉的铜钟,只听“铛”地一声大响,了空与刘煜硬拚了一招之后,就再也无法维持住他那高深莫测的形象,稍露愕然,低吟道:“本来无仇,何必相敌,施主还是尽早抽身回北疆吧。”
刘煜充耳不闻,再度揉身而上,使出了他在源星惯用的刀法“沧浪刀法”。面对刘煜的猛烈攻势,了空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着道出一声佛号,便举钟迎战。
月华下,刀如白练、煞气纵横,将白石铺就的洛-阳御道损得满目疮痍。在拥有了“和氏璧洗筋伐髓”这个借口之后,刘煜的战力不受天道警戒的再度攀升,在此番“全力”施为之下,了空也不得不使出真本事了。
另一边的双龙此时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纵使他们早已蓄势待、严密戒备,但仍想不到师妃暄竟能使出这样杀人于无形的可怕的剑法:只见于清清濛濛的剑光之中,师妃暄就仿佛是被淡云轻盖的天上明月,在万千道剑影之中若隐若现,使人无法摸透她的招数,犹若天仙般轻灵无踪……
以幻对幻,双龙的身体也化作了一道影,在剑光中闪避、进退,他们的掌、刀贯满真劲,以普通人肉眼看不清楚的高,左劈右挡,每一次掌拍刀劈都准确无误地寻上师妃暄色空剑的剑身薄弱处。
然而才不过二十来招,双龙的出招就完全被师妃暄的剑法所牵制,身不由己地为对方天马行空般的剑招所控制和摆布,能移动的方位愈趋窄小,到他们避无可避的那一刻,也就是他彻底落败的时候了。
不过,这种推论只是相较于常人来说,对于不合常理的“世界之子”,这种推测就根本不成立了!原本处在劣势之中的双龙,随着战况的加剧,竟然在飞的成长。师妃暄强似无敌的剑招像是激起了他们争雄不屈的决心。于困境中不断变招,双龙将他们的聪明才智挥得淋漓尽致,以对抗这前所未有的大敌。
师妃暄错估了双龙的潜力。以致久战不下,心里也有些波动,剑势骤然加急,千万道剑气有若泻地的水银般寻隙而入。双龙互视一眼,同时深吸了一口气,把一切杂念全数排出脑海之外,四目精光电闪。掌刀合璧,同时击出……
“咚!”徐子陵的拇指和寇仲的刀锋同时撞上色空剑,令师妃暄娇躯一颤。而他们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斜飞了出去,当空吐出一口血来。
师妃暄那几无波动的心湖不禁大生震骇:双龙的武功修为实在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他们不但韧力过人,更奇招迭出。教她久攻难下!她甚至还产生了一个相当荒谬的预感……若是再这么缠斗下去。双龙将会迅的成长到可以击败她的地步!
师妃暄眸光一凝,持剑而飞、就要乘胜追击。孰料就在她飞上半空之时,一声尖细的娇呼凭空响起,场中所有人的耳膜都像针刺般剧痛,此中尤其以师妃暄受创最重。师妃暄轻哼一声,立时使出千斤坠的功夫落回桥面,驻剑而立,凝神抵抗这可怕的灌脑魔音。
感应到师妃暄受到了魔音的伤害。了空的心神顿时露出了破绽,便在这一极为难得的刹那之间。刘煜挥出了今夜的最强一刀!精钢刀光芒大盛,耀目如日,了空硬接此刀、顿时喷出了一大蓬鲜血!
然而了空无心还击刘煜,他转身扑向了桥边的一座房舍顶上——只见明月斜照下,一位衣饰素淡雅丽、脸庞深藏在重纱之内的女子,正迎着洛水的暖风俏立在那屋顶之上,静静地面对着他们。
她的身形婀娜修长,头结高髻,纵使看不到她的花容月貌,也不由得心神震颤、为她迫人而来的高雅风姿而倾倒……一把柔美悦耳的声音传来:“我的弟子婠婠已受了伤,所以妃暄你也受伤好吗?”这么一句毫无道理的话,竟给她说得似水般柔情蜜意,仿佛是顽皮的情人在耳边调笑呢喃。
“阴后祝玉妍!休伤妃暄……”暴喝声从连绵的屋舍中传出,随即是异芒骤闪,一个儒生打扮、英俊风流的年轻男子如闪电般地飞身而出,射向立于屋顶上的祝玉妍。
祝玉妍的玉手藏在袖里,行云流水般迎上袭至屋顶的了空和那个年轻男,左右衣袖各拂一招,就轻描淡写地将两人抽飞开去。了空伤势加重,面色蜡黄地落至师妃暄身边,神情凝重万分。
在所有人的警惕注视下,祝玉妍的妙曼美目柔和地看向那个以折扇为武器的年轻男子,只听她仿若叹息地说:“侯希白,你一心要当妃暄的护花使者,和你师父当年何其相似……唉,你既是他的弟子,我就饶你这次。”毫无疑问,这名男子正是和刘煜在蜀地有过一面之缘的多情公子侯希白!
随即祝玉妍又凝目扫过徐子陵、刘煜以及寇仲,冷然说道:“你们的命,我且给婠婠留着,可不要轻易弄丢了……”话音渺渺,芳踪已去。
由于这诡异而来、又匆匆而去的祝玉妍横插了一手,今夜此战再也无法继续下去了。了空、师妃暄及四大护法金刚汇聚到一处,此时的情况对他们颇为不利,因为武功最高的了空和师妃暄都受了伤。而对方看起来,那四个各具风采、武功惊艳的男人,好像都没什么大碍。强弱之局立时转变,不过因为还有一个“多情公”侯希白存在,要是“真的”搏起命来,刘煜他们这边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双方对峙片刻,师妃暄表露出一派止水不波的神情,目光扫过四人,淡淡道:“和氏璧一事暂且搁下,我们来日方长。”她又瞧往侯希白,表情倒是添了几分柔和,说:“妃暄要回禅寺潜修,异日有缘,再与侯兄相见。”言罢转身便去。
了空等五僧同时合什,齐道了一声佛号,便护持着师妃暄离开了。侯希白则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口中喃喃道:“妃暄受伤了,妃暄受伤了。”看得刘煜他们四人俱是表情古怪、颇有些忍俊不禁。这家伙,还多情公子呢。怕是早就被师妃暄的绝世姿容给迷得丢了三魂五魄罢。
寇仲一时没忍住,失笑出声,惹得侯希白猛然回。往他们瞧来,眼神转寒,冷然道:“你们得罪了妃暄,也就是得罪了我侯希白,暂且好自为之吧。”说罢他斜飞而起,隐没在了远方的楼房处。
“切!小白脸很了不起的样子……”寇仲不屑笑道:“宗师高阶都被我们打到退避呢,真想追上去好好的教训他一通!”
时已夜半。他们四人勾肩搭背地往郑国公府走去,寇仲嬉笑道:“我们陵少爷长得这么俊,说不定假尼姑真的看上你了呢。”
徐子陵反击道:“我可是受了伤的。而仲少爷你却完好无损,所以其实人家假尼姑真正看上的是你吧?”
“鬼扯淡!”寇仲一脚踹了过去。
跋锋寒忽然看向刘煜,说:“方才你的身份似乎暴露了,无碍吗?”
“他们知道了我是谁。还不是照样拿我没办法。”刘煜傲然笑道:“想要光明正大定我的罪?他们根本没证据。只能自己憋屈,想想都爽快,哈哈!”
“我素来都对世家公子没有半分好感,不过你是一个特例。”跋锋寒笑道:“至情至性,还够义气,我交定你这个朋友了。”
“真是荣幸之至……”刘煜话还没说完,寇仲却一脸警惕地看着跋锋寒,说:“老跋你究竟有什么企图?”
“居然被你看出来了。”跋锋寒摸了摸下巴,在寇仲如临大敌的目光中。微笑道:“终有一日我要回到大草原去挑战武尊毕玄,为了避免他仗着人多势众围殴我,当然得找个妥妥的靠山啊……”
刘煜摇头失笑道:“放心,到时我一定会率领定杨军为你掠阵,保管给跋兄一个和毕玄公平较量的机会。”
“哈哈!”跋锋寒爽朗一笑,忽然止步,说:“对了,你们住在郑国公府……前面就到了,我先走一步了。”
徐子陵挽留道:“我们所住的客院有好多空房,跋兄你留宿一晚不成问题。”
跋锋寒却是连连摇头道:“不好不好,里面有位董大小姐……总之是一言难尽。”
“原来董淑妮那多情的妞儿也看上了老跋你!”寇仲笑得肚疼,说:“行了你还是走吧,我们都懂的。”
跋锋寒笑应道:“你们之中就属仲少你生了一副风流样,小心被那辣妞儿榨干!”话音刚落,他就飞身而去了,完全不给寇仲反击的机会。
“去他娘的,死老跋自己被人榨干了还来说我风流?!”寇仲对着跋锋寒的背影啐了一口,就忿忿地拉着徐子陵回房疗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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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天-津桥一战之后,扬-州双龙在江湖道上的名声真可谓是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他们居然搞定了师妃暄、了空、侯希白以及净念禅院的四大护法金刚!总而言之,谣言总是越传越夸张的。
在王世充的帮忙散播下,寇仲和徐子陵就这样成为了年轻一辈的绝顶高手,刘煜继续低调,至于跋锋寒嘛,他又不帮王世充办事,人家当然没那闲工夫去帮他大肆宣扬了。
丢失了和氏璧还受了伤的师妃暄一时间沉寂了下去,半点消息也不外传,仿佛真的潜心念经去了。而趁着了空和师妃暄都要疗伤、还要防备祝玉妍师徒的这段时间,寇仲也终于要在战场上大展身手了。
王世充依旧不怎么相信寇仲他们,但他也不敢轻易得罪这些高手了,便拨了那么几千人给寇仲,着他“一力迎战瓦岗来犯之敌”,而李密这次,却是亲自率领了十万大军来攻洛-阳。
所幸王世充虽把兵权抓得紧,但在其它方面还算配合,比如假作遇刺受伤、动摇军心,还有转移粮仓摆空城计之类的,所以寇仲他们还能和李密玩得下去,东一榔头西一棒地敲掉了李密不少兵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