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台挖掘机齐头并进,从湖床地势较高的西部湖区挖起。
铲斗每挖下一记,孟存善的心就跟着一紧,希望看到他一直期待看到的东西。
虽然他对林强说什么走一步看一步,死马当活马医,但他仍然是期望出战果的。
二十多年,他们头上冠着顶破案无能、白吃公粮的帽子足足二十多年。“东大失踪案”是龙开诚的梦魇,是他孟存善的梦魇,更是整个东盛市警/察局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们这些虽然数度梦回数度遗憾,但仍旧吃好喝好的人也就罢了,龙开诚呢?为了一起案子耗尽了整个大好的青春岁月,如果还是破不了案……那真的是天道不公!
孟存善想到这突然自嘲笑笑:天道不公?没想到自己活到这岁数,爬到这位置,居然还会有这种天真的幻想。世上不公的事多了去了,老天爷又有几回开了眼?但是……
看了看前侧兄弟花白的头发,孟存善心道:希望这回老天一定要开眼,一定……
比起抽干盛名湖里的水,挖湖底淤泥更难实施。盛名湖的前身是几个池塘,除了二十多年前因为失踪案挖过一阵,再没动过,一两年前凿通池塘隔断,往外扩延成盛名湖,也没有清理过淤泥,这些淤泥起码积了二十多年了,从傍晚一直挖到晚上十点,连西头湖区的淤泥也没能挖完。
一般情况下没有夜间施工证的晚上十点以后就不能施工了,有施工证的夜间施工也应以不影响居民休息为前提,学校内关于施工的要求卡得更严。但孟存善和龙开诚的想法一样,既然做到这一步了,就要一鼓作气干到底,不要夜长梦多,明天一觉醒来,又多了一名失踪者。
鉴于情况特殊,东盛大学对警方的行动给予了支持,盛名湖周边宿舍的学生们也强烈支持,虽然这会吵到他们睡觉,但关键时刻计较不了那么多。
为了避免意外发生,警方早早驱散了盛名湖边围观的学生们。
方佑宁、孙仲子和庄轶也在被驱散的行例之中,方佑宁撇着嘴:“觉都不让我们睡了,还不让我们看?”
“望远镜,额有望远镜。”孙仲子道。
他们进了宿舍拿着望远镜来到阳台上,发现对面几幢宿舍的男生全站阳台窗口人手一个望远镜。
以庄轶的视力当然用不着什么望远镜,但为了不鹤立鸡群,他还是接过了孙仲子递来的望远镜装模作样地看着。
挖淤泥的进程很慢,不但要挖,还要细心清理,这大大耗费时间。孟存善干脆打了通电话,让警局再调派些人手过来。
“除了实在来不了的,统统过来加夜班!”
投入警力越来越多,行动阵仗越来越大,一直到凌晨一点,才堪堪清理完整个西部湖区,然而没有清理出丁点有破案价值的东西。
众人忙活了大半夜,很是疲累,一部分人开始质疑这次行动。
孟存善心里也没谱,但他表面上没有显露出一点,看了看一脸坚定的龙开诚,孟存善朝林强使了个眼色。
多年老部下了,林强立时会意,走到议论纷纷的警/察堆里。
“说啥说啥呢!不过半天半夜而已就熬不住了?别人坚持几十年都还没熬不住!给我少说话!多做事!”
林强一顿敲打,警/察们干活速度快了许多。凌晨四点左右,总算挖到了东部湖区湖底最深的位置。
这处的前身是几个池塘中最大的一个塘,水位最深,淤泥清理起来更难。
“要开始攻坚了啊。”孟存善抽着香烟提神。
龙开诚却没有出声,脸上表情有些犹疑,不时看看那瓶紫色的药水。自从开挖淤泥以来,龙开诚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次了。
“想什么呢?开诚?”林强问道。
“强子,你估摸着还有多久能挖完?”龙开诚说道。
“这是最后一处,边清理边挖,大概还有两三个小时吧。”
龙开诚抓了抓头:“两三个小时啊。差不多了,喝药水。”
“啊?现在?”
“现在。这药水的效力可以维持四个小时。虽然我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事,但未雨绸缪总是对的。都守了二十多年了,不能毁在这最后一刻。”龙开诚扭开瓶盖,仰脖喝了下去,咂巴了两下嘴,“啧!真苦!”
孟存善、林强和另外两名警/察也喝下了药水。
不知道是药水原因,还是心理作用,孟存善觉得更紧张了。
挖掘机的铲斗一铲铲挖下去提起来,带起泥浆飞溅。孟存善看了会儿,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几台挖掘机怎么都没挖到底就急着挖旁边的淤泥呢?
询问之下,答案令他惊异。
师傅认为已经挖到湖底了,除了喝下药水的五人,其他人全部都认为挖到底了。
孟存善和龙开诚、林强相互对视,怔愣片刻,脸上齐齐冒出兴奋的光。
他们不怕出现异象,就怕没有异象!
只要异象出现,就证明他们的方向是对的!
孟存善兴奋地叫住挖掘机师傅:“这里!没错!就是这里!继续挖!……什么?铲斗硬挖石层会坏?没关系,坏多少台,我赔你多少台!”
挖掘机师傅和其他警/察虽然不明白这个市警/察局长发什么疯,但命令下来了,只能照着办。挖掘机师傅狠心一铲斗挖下去,居然没有出现他预想中的硬石刮擦触感,反倒是同刚才挖着软泥一样的感觉。
挖掘机师傅来不及感到奇怪,就听到有人“啊——!”地尖叫了一声!
挖掘机师傅一怔,运转至岸边的铲斗在半空一顿,突然有什么东西自他操作的铲斗上滑落出来,摔在下方临时搭建的清理池里。
“尸体——!是尸体——!”
几盏灯光照过去,将淤泥上的尸体照得清清楚楚。
是一名男性,左臂残缺,左腿齐根消失,腰部和胸腹尸肉脱落,脸也缺了一半,像是被什么食肉凶兽狠狠咬过。
虽然被泡得发胀,但庄轶仍能认出,是邓健明。
旁边拿着望远镜的方佑宁和孙仲子也认出来了。
“健明……是健明……”孙仲子的声音有些低沉。
方佑宁没有说话,默默地放下了望远镜,呆了半晌,趴在洗手池里哇哇大吐起来。
庄轶见了好几回死状残忍的尸体,已经过了呕吐的阶段,他不想吐,只是看着朋友惨不忍睹的尸体,心里堵得发慌。
邓健明腰侧的伤口虽然被泡得发白,但齿痕和撕咬力道同那晚张梓墨腰侧的伤口如出一辙。这样看来,倒是洗脱了张梓墨的凶犯嫌疑。
杀死邓健明的凶手,定然是和张梓墨打斗的那个,会发出飘渺歌声的怪物!
歌声……歌声……
想到歌声,庄轶突然忆到了一件事。
在戚岳山遇见的那三个深蓝种,曾经提起过二十多年前,全球各大深蓝实验基地被血洗的那晚,他们也是被一阵歌声唤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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