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马车,在一队侍卫的护持下,缓缓地向被方行进,从车速上,看得出,主人并不着急赶路。
一队侍卫,大约在百人左右的模样,精良的衣甲,锋锐闪烁着寒光的枪矛如林,虽然仅仅是百人,竟给人一种纵千军万马不得撼动的错觉。
精锐!
后面的马车中,贾逵与母亲贾氏并乘着,一路上,母子二人笑声不断,看得出,心情很是不错;中间的一亮,是韩非所乘,只不过,此刻的他并不在车中。而前面的一亮马车,韩非与贾习端坐当中,车门打开,乍暖还寒的风声猎猎,吹拂着他们的衣袂和头巾,韩非已经除去盔甲,身着素白色长袍,腰束锦带,头裹白色头巾,一副书生的打扮,很是一副玉树临风之感。
贾习则穿件半旧的白色儒袍,头戴鼓冠,手执把羽扇,气质儒雅而清朗,一副银髯飘洒胸前,配上那衣袂飘飘,真好似神仙中人一般。
这便颠覆了韩非的一个惯性思维,原来羽扇并不是诸葛亮的专利,这个时代,凡士子人,基本上都是羽扇纶巾,算是种潮流。
就像后来的什么四大才子之类,手中总是有把扇子一样。
贾习最后还是选择了跟韩非走,一来,不放心贾逵,二来,他也很是看好韩非的未来,想赌上一赌。
虽然年已老,可他的一颗心,却终是未曾随着年龄老去。
他要赌一把,赌贾家的未来!
“贤侄。请恕老夫直言,贤侄你在汝父亲的麾下。恐怕不妥。”贾习轻摇着羽扇,满脸的认真。
贾习当然是智者,若不然,也不会看出袁绍的野心。前番交谈,当时可能还不曾想过这许多,可这几天冷静下来,仔细的一思考,就发现了不妥当之处。一路上,犹豫了很久,终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毕竟,如今已不是韩非一人之事,他贾家既然选择了跟随韩非,那么,也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为了自家的利益,这话,他也得说,哪怕是韩非不愿意听。
毕竟干系的,是人家的父子。
“哦?”韩非有点小意外,一路上。贾习欲言又止,一副想说又犹豫不决的模样,韩非自是看在了眼中,只是,贾习不说。他也不便去问,隐隐猜测贾习要说些什么。却不想是这事,当下便有了兴趣,道:“伯父为什么会这么说?”
贾习与韩馥早有交情,两人平辈论交,韩非这么称呼,也正常,又是私下。
“贤侄,你别怪老夫说话难听,说实话,你那父亲,老夫委实不看好……”说着话,贾习偷眼看了看韩非,见韩非面色如常,并没有动怒的迹象,这才接着说道:“汝父性懦弱,然外宽内紧,对众诸侯,尤其是袁家,无论是他们做了什么,汝父的选择都会是能忍则忍,但对内就不一样了,据老夫所知,他对手下人不够信任,不能委以应当的重任,这,应该也就是审正南、田元皓离开他的原因所在……不说这些人,单说贤侄你,只要汝父在一日,冀州就不会落在贤侄手中,若将来战事真起,贤侄能指挥得动的,怕是只有自己的几千军马,甚至,还会受到汝父亲的制售。”
说着话,贾习深深地看了韩非一眼,沉声道:“这几日,老夫思来想去,贤侄若不自立,恐将与冀州共亡。”
韩非更加吃惊了,他万没想到,这老头儿对他父亲竟是这般的了解,竟有这等的认识,这邪,就是连郭嘉都不曾与他说起过。
“伯父所将,小侄又岂能不知?”韩非苦笑了一声,如果他父亲能有曹操、刘备等人一半的英雄气,他又何必费劲心机的去取什么并州,谁人不知冀州的富裕而并州的清贫。
他也是没办法之举啊!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双方便已心知肚明了,韩非拱手笑道:“愿和伯父温酒详谈,恳请赐教!”
贾习摇了摇羽扇,眯眼笑了起来。
一句话,就看得出来,韩非并不是不知道,那么,他还是满眼的自信,如此说来,只能是这小子早有安排了。
莫名的,贾习本来躁动的心平静了下来。
中间的车厢里,欧蝶儿哼着小调,像只筑巢的小麻雀,正忙碌地收叠韩非的衣服,这时,韩非和贾习跨步走了进来,韩非笑道:“蝶儿,给我和贾老先生温壶酒,再要几盘小菜来,我要与贾老先生小酌几杯!”
“好!”
欧蝶儿清脆地答应声,像只小鸟般地飞走了,韩非和贾习靠着车窗而坐,面对小桌,车窗外的风景尽收眼底,令人心胸开阔。
韩非给自己和贾习各倒了杯热茶,微微叹息道:“其实,早在我将袁绍、公孙瓒的阴谋说与我父亲时,看他的分派布置,我就已是清楚了。我也知道,我父亲那人对权势看得很是重,只要他身体康泰,就只会是将冀州的大权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哪怕我是他唯一的儿子,也不例外。”
“我先前率军押运粮草,却也只是从我父亲那里借来千百军兵,呵呵,只是借……那一时刻,我便已是看透彻了。”韩非苦笑不已。
贾习犹豫了下,道:“贤侄,这话与老夫说,合适吗?”
不管怎么说,人家那是父子,自己,只是外人啊。
韩非笑道:“如今,我是梁道的老师,伯父又弃家跟随于小侄,小侄真想不出,有什么不合适的。”
顿了顿,韩非又道:“我与我父亲虽然是父子,但我若想一展报复,那么,正如伯父所言,要脱离我父亲,自立一地,或者就是等到我父亲老去,可我性子急,等不得那个时间,甚至,到那时,小侄就如伯父所言啊那般,与冀州共亡了……所以,我只能自立,只能足见属于自己的班底,这也是郭嘉他们称我为主公而不是称我父亲的原因,我有话,不同你们讲,又能同谁来讲?”
这时,欧蝶儿拎只食盒进来,将壶酒和几样小菜放在桌上,笑嘻嘻道:“一只风鸡,一盘酱羊肉,一条烩鱼,还有几样蔬菜,公子肯定不够,我再去弄几张胡饼来。”
“够了,够了!”韩非摆摆手笑道:“你再去给我们煎壶茶,晚上我请贾老先生教你认字。”
欧蝶儿欢欢喜喜答应声,跑出去了,贾习嘴角带着莫名,望着她背影笑着调侃道:“这个蝶儿姑娘倒也不错,主公你有福了。”
这还是贾习第一次正式的称韩非为主公,可能是因为韩非刚才所说的话而有所触动吧。
韩非面皮不由得一红,忍不住白了眼这老不修,道:“谈正事!既然伯父说冀州不适合小侄,看来,自立已是势在必行,那么,选择一地养兵发展当为首重,依伯父来看,小侄将目光放在何处,才为妥当?”
贾习这两日显然是仔细的思考过这件事,闻言便是笑道:“大汉疆土广阔,但是,适合主公的,却是不多。首先,就南方来说,益州为刘焉父子把持,自古以来,川地就是易守难攻,刘焉父子又在那里经营多年,不可取也。”
“至于荆州,自刘表入荆州以来,与当地世家大族勾连成一片,虽然说刘表表面上掌控了荆州,但真正把持着荆州的,却是当地的世家大族,尤其是蔡、蒯、庞、黄四大家,公子若是想得荆州,除非能打动这四大家族,若不然……”
“而江东,明为刘鹞,暗亦是大族,不过,和荆州不同的是,刘鹞与当地的世家大族并不默契,甚至,隐有为敌的迹象,再加之时有山越为乱,倒不可不为乱中取之……不过,自古以来,北伐南易,而南伐北,则难矣,所以,老夫并不赞成主公取江东。”
这个道理韩非又何尝不明白,同时,他比贾习更多一层的顾虑就是江东猛虎孙坚,孙氏父子在江东的地位,可未必是他这外来户所能撼动的,尤其是现在的自己还不够强。
韩非点点头,“那么中原和北方呢?”
“徐州为陶谦所把持,而陶谦颇得民心,北海又有孔融,这二人在世林影响也是不低,动之不得,而兖、豫、青三州,皆为四战之地,主公兵少将寡,纵是取下,也未必能守得住;至于关中,虽有四下关隘之险,但毕竟是天子本在,主公若取,必遭天下人反对;西凉,乃羌胡之地,有韩遂、边章为祸,更是董卓的老朝,西凉铁骑更是闻名天下,想来公子也未必以为以自己一力可平之吧。”
“不错,老先生所说这几州,皆非良选。”韩非点头,肯定的贾习的话。
“那么,剩下的,除了冀州外,也只有幽、并二州。幽州,现为刘虞治下,又有公孙瓒在,如果主公可以借冀州之力,或是可取,但却未必能归主公所有,如此,剩下的,也只有并州一地了。”
说到这里,贾习长出了一口气,“并州,自丁原为吕布所杀后,并州大多精兵都随吕布归了董卓,如今是并州,放眼望去,只有惑乱,张杨、黑山贼等等势力错综复杂,更有匈奴、鲜卑时时扰乱,老夫想来想去,也只有并州,或是才适合主公浑水摸鱼,若操作得当,即便是成长壮大也不为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