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了。”
梓言停下脚步,而周围的景色也仿佛随着这轻轻地宣告突然变化。
在流影面前出现的,并非是想象中蒸汽缭绕的温暖泉眼,又或者是一汪倒映着点点星光的平静池水,时空交串间,他突然感觉自己被丢进了一方冰冷刺骨的谷底深潭之中,可怕的寒气从每一个毛孔深入,很快就在他的身体表面凝结成一层薄薄的寒霜,每一次呼吸,那些极寒的冻气都直透心肺!
冷,冰冷彻骨!
莫说是修炼良久的真元,流影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就连血液都被已经凝结成冰,滞流阻塞。而在经历过最开始的刺激之后,寒冷随即演变为渐渐清晰的疼痛——皮肤仿佛正在渐渐开裂,在那源源不绝的冻气吹拂下,筋肉仿佛被针扎一般的抽痛起来,整个身体好像被直接扔在了锋利的剑山之上,想要颤抖,却被紧紧固定不能得偿所愿。
原本经过长年累月的修炼而变得无比坚韧的经脉也因为寒气的冲击而砰然碎裂,就算是没有外力影响,流影觉得只要自己现在稍稍一动体内真力,就要立刻爆体而死…他能做的,只剩下忍耐,忍耐这常人难以想象的痛楚!
又半晌,疼痛渐渐因为麻木而平复,接近死亡的沉寂感几乎快要停下他的呼吸…就好像是瞬间回到了那个没有上下左右,没有自己存在直感的奇异空间里,他能够听到的,看到的,只有一片令人绝望的混沌,那一秒。又好像是永恒。
如果就此放手,也许,就会真的死去吧…
只要如此思考,他就不能放弃自己的坚持和执着,但很快,圣泉就又给了他新的考验。
极寒褪去。身体和精神同时迎来了仿佛春暖花开的复苏——明明已经几乎被摧毁,但不过眨眼之间,骨骼和经络仿佛重生一般再次构建起来,而且比之前更加强韧。他隐约能感受到通向铸魄境的瓶颈松脱了一些,但还没来及再做思量,整个身体又再次经历了另一番折磨…
脱离极寒深渊,却又好像在下一刻,被整个投进了燃烧着汹汹烈火的巨大鼎炉。狠毒的烈火只是接触的瞬间就将他刚刚修复的身体烧的面目全非,又过片刻。流影甚至能够感受到那些已经碳化的黑色残肢。
痛!痛!痛!
火海的考验并没有限制住他的手脚,完全能够听命于意识的身体却依然无法随心所欲的活动。比起寒潭,更加直接,也更具备杀伤力的地狱之火同时炙烤着他的灵魂与肉体,强迫着他发出一些“咿咿呀呀”的惨叫,好像如此折磨别人就是它唯一的兴趣。
但直到最后一点肉屑也被吞噬干净为止,流影却仍旧一眼不发,他默默忍受着一切非人的折磨。知道再次苦尽甘来,魔火退去。身体修复…比起之前,这一次新生的躯体更加强韧,也更加白皙,仿佛刚出生的婴儿——但很快,就在炎气散尽的那个瞬间,他的身体再次被投入了可怖的寒潭…
冰与火的折磨仿佛是只在意识中转换的幻觉。在那狭长的小道上,流影的身体只是闭上眼睛,然后沉默地站在那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紧握着双拳,身躯不时微微颤抖。好像是在抵抗着什么可怕的力量,但就站在他身边的梓言却好像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不过,作为预定的下一任圣女,梓言当然很清楚流影正在经历些什么…
圣泉本就不是一处真实存在的所在,它只不过像是一个虚无缥缈的远乡。南疆巫族的巫女们,代代掌握着进入其中的钥匙,虽然每一任巫女本身就是天赋异禀,但也正是依靠着圣泉,她们总拥有着远远超乎一般人的巫术力量。
而流影的情况则略有不同…
巫女们进入圣泉虽然也要历经考验,但因为本身修习的特殊巫术,这种考验并不会像流影现在经历的这般极端可怕。相比较而言,虽然同样能够淬炼身体,提升修为,却又要缓慢而温和的多。
流影并没有身负南疆巫术,就算是现在开始修炼也为时已晚——这种潜移默化的改变不像是对敌用的功法,需要时间和精力慢慢沉淀,就算是用意识空间作弊也难以达到效果。
不过…反过来说,想要在一夜之间大幅度提升自己的修为境界,如果采用巫女那样细水长流的办法也难以起效,如今这样可怕的折磨对于他而言,也只能说是必须通过的难关了…
梓言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身白衣的男子。
从他刚刚进入苗疆以来,这个从异域而来,浑身都带着某种独特气息的男子就引起了小巫女的无限好奇。那之后,在和二长老过招的时候,这个面容清秀不似男儿的少年却展现出了完全压倒苗家好汉的力量,甚至只是看过一回,就学去了巫族代代相传的秘术。
从那时候开始,梓言就隐约能够感受到对于他,自己总有些什么特别的情绪了。
踏前一步,她张开双臂,再次拥住了流影。
比起之前,小梓言的怀抱变得温暖而湿润,好像是浸着泪光,又好像是含着温暖的兰麝香气。一直风风火火,好像是小辣椒一样的她此刻却是如此恬静而端庄,终于有了几分巫女的模样。
这怀抱,很暖,很轻。
与之前每一次拥抱的感受都截然不同,好像就这么拥着他就能安然入睡一般…在大长老过世之后,梓言的嘴角第一次有了浅浅的笑容,虽然那笑容依旧被两行泪水模糊,但却无法掩饰那一瞬间喜悦的容颜。
双臂微微收紧,她有些贪婪地将自己勒进流影的身体,好像是要记住少年身上的每一丝气味,就这样,她拥了很久很久…但最终还是放开了手臂。
退后半步,这一次,她的眼中少了些少女懵懂的情愫,又多了几分优雅和泰然。
而几乎是在同时,流影缓缓睁开了双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