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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
闻人海棠浅笑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提醒道。
“小声点,小心隔墙有耳。”
张之卓仍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囔囔着说不可能。
“不……我不相信!你骗我!一定是你在骗我!”
一听张之卓连敬称都不用了,可见是吃惊到了一定的境界,唐云斐不由上前两步扶住他,递去了担忧的目光,就连白司颜都忍不住挑起眉梢,露出了几分疑惑的表情。
闻人海棠摇着团扇,似乎早就猜到了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嘴角边仍是似笑非笑的神态。
“为师为什么要骗你?为师跟你一样,只想把杀人的真凶找出来,至于对方是谁,在为师看来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所以……为师也没必要刻意地栽赃嫁祸给某个人,你说呢?”
“不会的,不可能是他!”张之卓摇着头,完全无法接受闻人海棠的指认,“全天下所有人都有可能是凶手,但只有他不会!”
“哦?是吗?”闻人海棠幽幽一笑,不再赘言,只简单地反问了一句,“为师只问你一句话,当年的那件事,一开始……是因谁而起?”
“因谁而起?”
听到闻人海棠这么问,张之卓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尔后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唰”的就白了三分!
边上,唐云斐跟着沉吟了片刻,随即抖抖着嘴唇,瞪大了眼睛看向闻人海棠。
“老师……你、你是说……杀人的凶手是、是……”
不等话音落下,张之卓目眦欲裂,像是能滴出血来,抬头死死地盯着闻人海棠,仿佛他才是幕后真凶一般。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话一出口,便是再不想相信,却也不得不……信了一半。
闻人海棠的回答很简单,只有三个字。
“为了剑。”
“你这不是废话吗?”站在边上听他们打哑谜打了半天,白司颜只觉得一头雾水,还不容易可以插上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也知道是为了剑啊!大家都知道问题就出在这把朱雀剑上,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藏着掖着的?到底谁才是杀人的真凶啊?快说快说!”
“急什么,我说了你又不认识,不过是个你没听过的名字而已,对你来说跟路上的甲乙丙丁有什么区别?”
被闻人海棠堵了一句,白司颜动了动嘴皮子,本想反驳他两句,然而转念一想,却是觉得他说的……太特么有道理了!完全让她无言以为的有没有!
“说的也是……那……你至少告诉我,那凶手跟他是什么关系啊?为什么他反应会这么大?”
“这个问题,”闻人海棠轻拂了两下团扇,转头看向张之卓,“你还是自己问他比较好,顺便……还能了解一下当年的事情始末。”
白司颜抬眸看向张之卓,见他一脸惨白,额头冷汗淋漓,险些连站都站不稳了,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回顾往事,即便转向唐云斐,开口吩咐了一声。
“看他这模样一时半会是想不开了,你先拿张椅子给他坐下吧!”
“哦!好……”
唐云斐忧切地看了眼自己的好基友,继而转身忙不迭地拽了张椅子过来,放到张之卓的身后,拍着对方的肩头想要说几句安慰的话……原本滔滔不绝的口才,在这个时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断断续续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节后,便沉默了下去。
白司颜好奇心切,剔眉催了他一句。
“你来说吧,当年具体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三年前我才刚上天岐山,还在黄字阁里呆着,之卓也是,”稍稍顿了顿,唐云斐思索了片刻,努力地回忆着当年那桩惨案的来龙去脉,“发生那件事的时候,我们也是一头雾水,是后来暗地里做了几番调查和追问,才知道了一个大概。”
一边说着,唐云斐下意识抬头看了眼闻人海棠。
闻人海棠坐在白司颜身边,一手搭着她的肩头,立刻就被她拍了开,但很快又搭了上去,再次被拍下……连着好几次,白司颜终于没再理他,他才回头对着唐云斐点了点头,道。
“继续说。”
闻人海棠回过头来的时候,唐云斐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他吃白司颜的豆腐,冷不丁撞上了他的视线,不由得心头一紧,立刻扭头撇开了视线,朦朦胧胧的……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吞了吞口水,唐云斐再开口的时候,便有了几分心虚,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动手动脚的是个为师不尊的家伙,而心虚的却是自己?
“其实那年在百里月修进入天岐书院的时候,因为每个方面都很出色,不论是文才,还是武功,不论是书画,还是琴棋,都有着相当高的造诣,甚至有望超越花老师,成为天岐书院建立以来最卓越的学生……所以,他的人气很高,大家当时都非常仰慕他,不过……大概是树大招风的原因,再加上百里月修喜欢一人自处,不爱搭理别人,渐渐的,就有人看他不顺眼,但是他太厉害了,任谁去找惹他,都只会自取其辱……”
“所以……”平复了一阵心境,张之卓沉着声音,接过了唐云斐的话,“对付不了他本人,就只能找那些簇拥他的家伙来泄气,一来二去,书院里就分成了两派……虽然明面上没有表示,但暗地里谁看谁都不顺眼,而在院贵的约束之下,基本上也没发生什么太大的争执,只有一些寻常的挑衅和争端,直到……”
说了一半,张之卓忽然停了下来,好半晌没再继续。
东倾夜对百里月修本来没什么感觉,结果突然冒出来一把朱雀剑之后,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那个见都没见过的家伙身上,心下有些伐开心之外,倒也生出了几分好奇。
“直到什么?”
微敛神色,张之卓垂着眼睑,目光沉沉。
“直到有一天,我二哥不知为何招惹到了跟百里月修睡同一个屋子的人,那人也是百里月修的簇拥者,可以说是在书院里面跟他走得最近的人……”
一听到“睡同一个屋子”这几个字,白司颜顿时狗眼一亮,下意识脱口而出——
“什么?你不要告诉我,你二哥把我二哥的枕边人……给睡了?!”
“咳……”
听到这话,张之卓口吻一滞,生生地被呛了一口口水。
“额,”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白司颜立刻讪讪一笑,摆了摆手,“我乱讲的,别理我……你继续,继续……”
缓了片刻,张之卓接着道。
“据说……当时那人骂我二哥骂得非常过分,不仅羞辱二哥已故的生母,还满口胡言地牵扯到了嫡母,挑拨大哥二哥之间的感情……实不相瞒,二哥的生母出身风尘,本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再加上二哥从小体弱,一直备受欺凌,大哥对二哥素来照顾有加,当时循着争端赶来,正巧听到了那人的污蔑之词,自是心中大怒,二话不说便动了手……”
“然后呢?”
“我大哥当时身边跟着几人,而那人只有一个,自然寡不敌众被教训得很惨,而我大哥脾性爆烈,怒气当头下手也不知轻重,险些将那人打残。就在那人被打得头破血流之时,百里月修恰巧经过撞见了那一幕,一出手,便连伤了大哥他们好几人,二哥见大哥受了伤,心急之下朝百里月修出了手,却反而被打成了重伤,当场吐血晕了过去,之后连着昏迷了好几天,才捡回了一条命。”
听到这里,再联系他们之前打了半天的哑谜,白司颜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我知道了,凶手不是别人,就是你的二哥!”
闻言,张之卓表情冷峻,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最后却是没有否认。
见他不吭声,白司颜微勾嘴角,语气愈发笃定。
“这太明显了,你们之前居然一点怀疑都没有吗?我二哥是什么样的人?他会不知道天岐书院的规矩?坦白来说,像我二哥这么会做生意的人,肯定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想要灭了谁,绝对不会把自己搭进去,又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你二哥打成重伤?这分明是你二哥自导自演的一场苦肉戏罢了!”
“呵……”
张之卓忽然苦笑了一声。
“那是我二哥,我怎么可能会怀疑他?更何况,你会这么想,是因为你是百里月修的弟弟,所以了解他的本性,但是那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觉得百里月修之所以会出手,是因为有恃无恐……毕竟像他那样的人,谁都不认为院规能束缚得了他。”
“不,你们错了,”白司颜摆摆手,反驳了一句,“这不是束缚不束缚的问题,这是傻不傻的问题,就算我二哥不把院规放在眼里,也不会明着引火烧身。”
“他是不会引火烧身,可他太懒了,懒得连多余的解释都没有,”想起那个吊儿郎当的家伙一脸漫不经心的模样,闻人海棠还是有些恨得牙痒痒,恨铁不成钢!“再加上后来学院惜才,并没有为此事重罚他,只罚他闭门思过三日,如此一来……众人自然当他嚣张跋扈,而不会怀疑到张家的二公子身上。”
“唔,”白司颜点点头,“这倒是我二哥的画风,所以这梁子就算是这么结下了,是吧?”
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这下就连张之卓都不得不承认,他的二哥……嫌疑最大。
但是,他还是想不明白,他二哥为什么要这么做,动机何在,目的又是如何?
“可是……二哥自小受大哥恩惠照拂,怎么可能会亲手杀了大哥?”
“这个嘛,你应该去问你二哥,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他拿你大哥当枪使是一回事,杀了他又是另一回事,若非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我想应该没有人会随随便便杀了自己的兄弟。”
“那……”唐云斐表示有很多地方想不明白,“这跟朱雀剑又有什么关系?”
“喂!问你呢,”抬手戳了戳闻人海棠的肩头,白司颜挑眉睨了他一眼,“你调查了这么久,总该找到点儿线索了吧?”
“当然,”闻人海棠勾唇浅笑,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张之卓,继而才开口解释道,“若不是张家二公子偷跑进百里月修的屋子里盗取朱雀剑,又怎么会被沈智平逮了个正着?若非是沈智平人赃并获,张翰伊又怎么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一听到这话,张之卓忍不住捏了捏袖子下的拳头,满脸羞愧难当。
“他这一偷没偷成,我二哥肯定不会再给他们机会了,他干嘛还要杀人嫁祸,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怎么会是多此一举呢?他知道打草惊蛇之后,从你二哥手里拿不到剑,所以……不能用偷的,就只能用逼的?”
“如何逼?”
“你知道,这朱雀剑是书院赠与百里月修的嘉奖之物,代表无上的荣誉,眼下他若是犯下了那般大的罪行,你觉得书院还会让他继续拿着这把剑吗?”
“你的意思是……张翰伊杀人嫁祸,是为了让学院收回二哥手里的朱雀剑?”
“不错。”
“那为什么这把剑还在二哥的手里?他杀了那么多人,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岂不是要活生生气出内伤?”
“张翰伊气没气出内伤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人不是百里月修杀的,所以我出面担保了他,再加上他们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百里月修就是凶手,所以最后只是把他赶下了山,至于朱雀剑……也是我让百里月修带走的,他要是不带走,一来留在书院里是个祸端,二来,等于他默认了自己就是凶手,至于其三……他什么时候想回来了,这把剑必定会大有用处。”
听到最后一句话,白司颜忍不住“靠”了一声!
“我说那只死狐狸怎么会这么好心,专门送了一把剑给我,原来是为了借我之手把朱雀剑带上山,好帮他洗刷冤屈!阴险是他阴险,明知道这把剑暗藏祸事,竟然还敢丢给我?!”
“不给你,难道给百里雪篁吗?”
闻言,白司颜微微一顿,继而叹了口气,暗自腹诽百里月修的人缘不是一般的差。
“也是……大哥根本指望不上,当初临出门的时候看到这把剑,他还差点扔出去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二哥他知道凶手是谁吗?”
闻人海棠微微眯了眯桃花眼,口吻倒是十分的肯定。
“我能猜到,他自然也能猜到,而且那人在出事之后还暗中联系过百里月修,说只要他能交出朱雀剑,自然会有人顶替他的罪名……只不过,被百里月修拒绝了而已。”
听到这话,一根筋直到底的唐云斐又不明所以了。
“既然他不稀罕这把剑,为什么……不答应这么好的条件?”
“他那种画风,当然不会答应了!我二哥那种人啊,跟小海棠一样变态,他要是不如意,必然不会让别人称心,对方要是直接开出个天价买他那把剑,他倒有可能转手让人,对方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威胁他……像他那么自负的人,怎么可能会买对方的帐?”
白司颜这下算是明白了,百里月修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他当初离开天岐山,并不是完全无可奈何,没有办法留下来,就像现在……只要亮出朱雀剑,他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
也许那个时候,他只是显书院里太嘈杂,而他树欲静,却风不止,这才拍拍手离开了天岐山。
没错!像他那样的人,绝对干得出来这种事儿!
想到这里,白司颜突然间觉得,那些人讨厌百里月修……是正常的!像他这样开了外挂一样的奇才,确实相当的让人讨厌好吗!
正当白司颜暗暗腹诽着,闻人海棠忽而扬起眉梢,细细地拉长了眼尾,似笑非笑地朝张之卓看了过去,对上了那双沉淀着复杂情绪的黑眸。
“张烙辛是你异母同胞的大哥,同你差了不少的岁数,你或许跟他不亲近,可是张之聿是你的同母胞兄,他这样死得不明不白的……难道你就不想为他报仇吗?”
“报仇……报仇……”
囔囔自语了两句,张之卓双目无神,精神恍惚,因为一下子受到了太多的刺激,思维变得迟钝了不少,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
一听到“张之聿”这个名字,反而是唐云斐情绪比较激动!
在天岐山上,他最要好的同伴一开始并不是张之卓,而是张之聿,因为一年之前张之聿忽然离奇失踪,跟三年前的情况如出一辙,他才开始觉得百里月修或许是无辜的,真凶很有可能还在天岐山上!
所以他才跟张之卓成了好友,想要一同调查此事,给张之卓报仇雪恨!
但是——
“你怎么知道……张之聿的死也跟张智伊有关?没有了朱雀剑,张智伊为什么还要杀张之聿?”
“为师这么说,自然是有理由的,至于张智伊为什么要杀张之聿……十有**,大概是因为张之聿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所以才会招来杀身之祸吧……”
正说着,张之卓忽然双目赤红,“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报仇!三哥的仇,大哥的仇,我一定要报!我还要问问二哥……他为什么对朱雀剑这么执着?!”
“好,”闻人海棠顿住手里的动作,跟着起了身,“只要你肯出面,为师便有办法让张智伊亲口承认,他就是杀人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