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无崖子忽然昂首长笑起来,直看得段誉心中也在不断嘀咕:难道他疯了不成。饶是他功力深厚,也被无崖子笑声所含的内劲震得耳鼓作鸣,心房急跳。良久,无崖子才停下笑声,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在对二人诉说:
“ 原来她是骗我的,我无崖子并没有绝后,哎,秋水呀秋水,你以为我爱上的人是沧海,却不知道我爱的仍然是你,自所以沉迷石像,实在是那座玉像是我毕生杰作,让我沉转载迷而已,你自己耍了小性子,竟然故意在我面前玩弄面首,让我如何能够忍受,一气之下离你而去,却最后被逆徒所趁………”
段誉听不明白他说什么,但是武龙却是知道事情的始末,果然和他想的一样,无崖子并没有爱上李沧海,想来当时李沧海年级还小,而起以无崖子的武功才华加上容貌,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真要追求李沧海,还不是手道擒来,何须用玉石代替,只是最后关于原书中最后一副画不是李秋水和天山童姥实在让人奇怪。书中也没有明确写谁。
想到这里武龙道:“只是师侄还有一事不明,请师伯见教!”无崖子愁眉尽展,显是心情大悦,说道:“你问吧!”武龙看他此时虽是身有不便,但一身武功功力俱在,又如何还惧怕丁春秋,窝在这木屋中数十年。之前他对无崖子毫无崇敬之心,倒是极欲一探其中原委。只是此时见他神情愉悦,又摆脱心结捆恼,对自己又是极为欢喜,反倒有些问不出来了。知这又是他自己给自己的另一个心结困住了。只是呐呐说道:“师伯真数十年没有出个这个木屋么?”
无崖子是何等的智慧,闻弦歌而知雅意,笑道:“你是想问,为何我一身功力还在,这数十年却没有出这个木屋找丁春秋哪个逆徒么?不错,这些年来我无崖子一直沉迷于自己的心魔之中,数十年如一日,却是自己把自己束缚住了。”适才他的心境便已看开,此时更是毫不忌言。
至此,武龙终于确认他总算野是大彻大悟了,笑道:“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以游于无穷,是为逍遥。师伯终可真正逍遥于世。”
无崖子眉开眼笑,点点头说道:“誉儿,你先到屋外一会,我有些事要和武龙单独说!”段誉在旁一直听得云里雾里,心中在不断嘀咕:到底神仙姐姐是叫李秋水还是李沧海。倒要找个机会好好问问二哥。听无崖子叫唤,便行了个礼退出屋外。
无崖子向武龙招了招手,笑道:“武龙,你过来吧!”武龙看他神情,知他是要传功于自己,心下竟是百感交集。无崖子七十余年的功力自是非同小可,更何况自身也有北冥真气,并不需要先化掉功力,便可凭白增加数十年的功力。只是他从来不是个贪心的人,他此时能有现下的一身功力,虽说来自早期北冥神功的积累,但不过打了个基础而以,更多的功力是他后天辛苦练来。在海中和大自然相抗,于生死一线间逼出自身的潜力,这才有连无崖子都惊叹的精纯功力。
武龙更知道逍遥派功力,与自身血脉相连,传功便是等于了结自己的生命。眼下,无崖子心结尽解,却还有许多事没做。他实在不忍心见他就此结束自己的生命。
无崖子见他犹豫不绝,忽然身形拔起,凌空一个筋斗,头下脚上,直往他头顶落下。武龙抬头望着他的笑容,终于下了决定,在他脑袋即将落的自己头顶时,双手举上,往他双肩撩去。无崖子轻笑一声,也是双手齐出,迎上他的双手。
只是武龙此时使出九阴真经中的首发,拨,挑,带全是借力打力之法。无崖子身在半空,使不上全力,虽是连换数种精妙绝论的手法,终究还是没能拨开他护住头顶的双手。电光火石间二人虚发虚接十数招,无崖子终是长叹一声收掌跃回,说道:“想不到你身手竟如此了得,难怪能打跑丁春秋!只是你用的并不是本门功夫,这是为何?”
武龙也不瞒他,说道:“这是师侄机缘巧合下学的一门武功,师伯勿怪!”无崖子笑道:“无妨,我逍遥派有容乃大,海纳百川方显无穷,这点和其他门派大不相同,并不禁止门人学习别派武功。我刚非是对你不利,你大可放心!”
武龙点头道:“这点师侄明白。师伯可是想把一身功力传给我?”无崖子讶道:“竟被你猜到了。呃,你竟不想接受么?”武龙还是点点头。
无崖子又道:“你身有北冥真气,若再加上我的内力,功力之深不说前无古人,那也是当世无匹,你竟不想要。要知道我七十余年的修为,放眼天下除了我那个师姐,敢说天下无出其右者,便是秋水也要稍逊半筹。”口气中透出深深的自负,又像个小孩子般,要送别人好东西,而那人却不屑一顾般,有些闷闷不乐。
武龙心道:谁说的,论功力至少还有两人不在你之下,那皇宫内的两个太监我看绝不比你差,而无名老僧的修为说出来你都不信。当然这话是不会说出来的。抱拳一揖,说道:“师伯的修为,我当然绝不怀疑。只是我听闻我派内力都是和血脉相连,师伯要传我功力,那岂不是我间接害了师伯,师侄万万不会接受的。”还有一点他没说出来,只是在心里嘀咕:就算你把功力给了我,对我的用处也不见得有多大。以虚竹合逍遥派三大宗师的功力于一身,也不过就那种水平,终其一生,能否完全融会掌握都是问题。而我此时的功力也许比不上虚竹强盛时,但却在不断自我进步中,如要了你的功力,反而弄得以后再无寸进,那不是得不偿失么?还不如现在就摆明态度的好。
无崖子一阵欣慰,抚着长须道:“你能说出这些话来,足见你心地不坏。之前我见你悟性奇佳,还有点担心你和丁春秋一般包藏祸心。如今我更是放心把逍遥派交付你手中。”
武龙道:“师伯此言差矣!师伯之前的担忧我不是丁春秋的对手,但如今已证明便凭我现有的武功便足以对付那恶贼,替我逍遥派清理门户了。更何况师伯还有几件事未了,如何可轻易放弃!”
无崖子“哦”了声,道:“你倒说说看,我还有什么事未了的。”武龙道:“那便恕师侄放肆了。前面说了师伯还有位女儿,数十年来师伯困守木屋那也就不说了,可如今师伯心笼得开,父女却未得团圆,更何况秋水师伯健在,师伯就此辞世不觉太对不起她们母女了么?从她留下的北冥神功的卷帛中可以看出,她对您还是恋恋不忘的。”
无崖子面色一暗,说道:“誉儿不说她在秘籍上写明:要替她杀尽逍遥派弟子么?”武龙道:“那是爱之深,恨之切啊。她一直以为您被丁春秋害死,这才写下了那么一句。以师伯的睿智难道看不出来么?”这句话却是半真半假,不过李秋水对无崖子那是爱恨交加是肯定的了,要不然《天龙》原著中她临死前,也不会伤心于无崖子竟然爱的是她妹妹了。武龙虽然也不喜欢李秋水的性格,但对她却有莫名的好感,也许正是由于她留下了北冥神功的卷帛,才有他今日的造化吧。
无崖子闻言,眼睛渐渐迷离起来,陷入往事回忆中,良久长叹一声,说道:“当年是我先对她不起,她才……哎,不知她能否原谅我!”
武龙不禁大声说道:“师伯啊,你还不明白么,都这么多年过去了,秋水师伯又怎么还会怪你。你们毕竟是夫妻啊,还育有一女。人生匆匆,如白驹过隙,你们彼此痛苦了几十年了,师伯一走了之那是痛快逍遥了,可您忍心让秋水师伯继续在煎熬中度过余生么?”
无崖子身躯一震,说道:“想不道我空活这一大把年纪,竟不如一个年青后辈看得深远!”接着眼中射出夺目的光芒,直望着武龙,似笑非笑道:“你也真是与众不同,武龙,你现在所学功夫甚杂,如果在别派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但对于我逍遥派弟子来说却是多多益善,你身俱北冥神功,任何真气都能够随意化解,不过我逍遥派还有甚多精妙武学,如今身体伤残,大限之日就在这几年当中,从今日起,我将把本门秘诀全部传授与你,你一定要用心学习,丁春秋那逆徒现在已不是你的对手,日后你一定要将他除去。”
武龙点头道:“师伯吩咐弟子一定照办!”
随后无崖子将“小无相功”、“天山六阳掌”及一些高深武功全部传授给了武龙,像如何用“天山六阳掌”制作和化解“生死符”,还有“北冥神功”的功法要诀,“凌波微步”的各种步法变化、提气方式等,都跟武龙讲的明明白白,武龙功力高绝,学起来事半功倍,以前练功时一些疑惑也都迎刃而解。
随后无崖子褪下了手上的指环,严肃道:“武龙,你既然学的是我的北冥神功,那么真正算起来时我的第三个弟子,不过你的资质才干远胜你两个师兄,现在为师将逍遥派掌门传位于你,这是本门信物‘逍遥神仙环’,你一定要严加保管,以前你师祖不允许逍遥派之名外泄,为师遵从之下只收了两个徒弟,现在却落的如此下场,如今我希望你能努力将本门发扬光大。”
武龙心中欢喜道:“师伯放心,弟子一定要让逍遥派成为天下第一大派,不辜负师父的期望。”言罢双手高举接过指环。
无崖子满意道:“此事我相信你能做到,该传的你功夫都已经传完,现在就回去吧,别忘了替为师铲除丁春秋这个逆徒。”
武龙点头道:“师伯放心,此事弟子誓死完成,只是想不到丁春秋谋算了一辈子,都没有得到的东西,被我如此经意的捞到了。“
无崖子纵是他一生阅人无数,也从未见到武龙如此的人,笑道:“有趣,有趣!我逍遥派‘捞’到你的手中,我也放心。”这一笑,心境又是一宽,心里竟是出来没有过的轻松,直欲放声高歌。在身后木板上一按,轰轰几声轻响,他身下的石面分开,从中露出几本小册子,说道:“你的武功虽来自她留下的卷帛,但学的却是我的北冥神功。你叫了她许久的‘师伯’也该学学她的武功,北冥神功和小无相功相结合,威力倍增。如果你有机缘学到我师姐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三者相合,那更是天下无敌,进可称雄天下,退可逍遥山林!”
武龙大喜拜谢不已,问道:“师伯接着有什么打算,也许师侄还能帮上一二的。”无崖子道:“本门武功练到高深境界虽然可延年益寿、青春长在,可是也会有将死一天,为师被丁春秋打残身体,虽然有神功护体,但是全身经脉已经多有不通,这几年便要到大限之日,去哪里都是一样。”
无崖子抚摩着手中那柄短剑,说道:“那慕容复虽然心怀不轨,但这剑却是当年我送给秋水之物。你秋水师伯原便是西夏皇族中人,此刻她既不在无量山中,那必是回西夏了。我也该去找她了!”手臂忽然往上削去,连在横梁上的绳子叭的一声断裂,同时运功崩断身上的绳子,一根长约三尺的绳子握在右手中,内力逼过,直挺挺便是根木仗,左腿伸开,往地上一弹,就此向外跃去。
武龙不想他竟说走就走,势如轻鸿,迅捷无比,嘴里叫道:“师伯这便走了么?”从后追去。只是终究慢了一步,待出了门口,已不见无崖子的踪影,只剩下站在那呆若木鸡的苏星河和段誉。还有远远传来的无崖子夹含长笑的长吟声:“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以游于无穷,是为逍遥。”
苏星河忽地跪下,往无崖子消失的方向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嘴里喃喃道:“师伯终于放开怀抱,得真正逍遥,弟子无限欣慰。”站起身后已一眼瞥见武龙手上戴着的戒指,身子一移,正对武龙,又是一交跪了下去,说道:“逍遥派弟子苏星河,拜见本派新任掌门人。”却把段誉惊得跳起,又惊又喜地望着武龙。
武龙伸手把他拖起,说道:“我初任逍遥派掌门,受你一拜就是,磕头什么的就免了。”苏星河也不勉强,躬声道:“谨尊掌门法旨。”侧身垂手恭立在旁。
段誉这才上前道:“恭喜二哥成为逍遥派之主!”武龙突然童心上涌,向他打趣说道:“三弟,我成了逍遥派的掌门人,你可还会不会听神仙姐姐的话,杀尽逍遥派的人啊?”苏星河闻言,脸色大变,又见武龙面含笑容,知这不过是玩笑话,只是心中不解:掌门人怎么说这笑话?
段誉顿时又忸怩不安起来,道:“神仙姐姐的话是不错的,只是,只是杀人么,我是万万不会去做的。”
武龙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三弟多心了,其实那卷帛上的那句话,只是一句气话,三弟不用放在心上的,有空时二哥再和你详细说明其中缘故。走,我们先去看看伤者。”
段誉这才面色稍安,道:“恩,二哥请。”苏星河道:“掌门,我来带路!”武龙忽地说道:“等等,差点忘了一事,你们稍等。”转身进了木屋,来到无崖子的那个屋中,把无崖子留下的那几本武学经书塞入怀中。虽然这里的人都信得过,但就怕慕容复之流暗中返回,被人偷去了那可就大大划不来了,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出了屋来,苏星河自也不会问他什么事,带着二人来到后面众人养伤的地方。三人转过一排松树,入木的又是十余间木屋,屋前还有几块自种的菜地,旁边一块池塘,上面还有几十只鸭子扑腾嬉戏。武龙不禁叹道:“好一派田园风光。”
苏星河道:“那是手下平日生计。众人便在他们所居的屋中养伤,倒是环境简陋怠慢贵客了。”
武龙道:“段公子是我结拜兄弟,其余人等同样也和我派大有渊源,皆说不上是外人。”苏星河恭恭敬敬地道:“是。”武龙又道:“师兄入门比我早几十年,对师伯更是忠心有加,以后直接叫我‘掌门师弟’便是,倒不用那么拘谨。”他知道如果要苏星河叫他名字或者师弟,那是打死他也叫不出口的,干脆直接挑明了。苏星河自是连连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