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早晨,周伟胜来到自己的律师事务所。他的计划是加紧做做文书工作,以便把一切都清理出个头绪,为星期五李天的商业帝国在上海召开新闻招待会,李天准备高调进入演艺界做好准备。这是一次事关重大的会谈,关系到李天商业集团的以后走向以及自己在集团的地位,为了商量张梦影合约的问题以及李天集团走向电影界,周伟胜他李天商谈了一晚上。周伟胜想要把一切细节全都摸清楚。这样,他去参加预备性会谈时,心就不虚了。
周伟胜星期二晚上从香港回来之后,马上就汇报了同张军谈判的结果。李天并没表现出惊奇的样子。他要周伟胜具体描述每个细节。当周伟胜讲到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和她妈妈时、李天露出了会心一笑皱皱眉。他嘟嘟囔囔地哼了一声“比我还厉害”这就是他最强烈的反对了。他最后问了周伟胜这样一个怪问题:
“这个男子汉真有种吗?””周伟胜在考虑李天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三个月来,他了解到李天的价值标准同绝大多数人的价值标准是根本不同的,因此同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可能有不同的含义。张军有特性吗?他有坚强的意志吗?这些,毫无疑问,他有。但这并不是李天所要问的。那位电影制片厂老板有胆量不怕吓唬吗?他的电影拍摄受到影响,以及他的最最大的明星被揭露为海洛因吸毒者的丑闻,对他财政上可能造成的巨大损失,他甘心接受吗?回答也是肯定的。但这些也不是李天的意思。最后,周伟胜总算把这个怪问题解释得妥妥贴贴了。为了原则上的一个问题,为了涉及到荣辱的一个问题,或者单纯为了报复,张军真有种吗?真敢冒一切风险,并把一切都豁出去吗?
周伟胜笑了。他难得开一次玩笑,但这一次他忍不住对老头子说起俏皮话来了:
“你问他是不是四川人?”
李天开心地点点头,对这种整讨人喜欢的妙语和其中所包含的深意表示赞赏。
“他不是四川人,”周伟胜说。
把这一点搞清楚了就是一切。李天考虑怎么办一直考虑到第二天。星期三下午,他把周伟胜请到自己家里,面授机宜。为了具体安排落实他的指示,周伟胜把当天剩下的工作时间全用上去了;过后,周伟胜对他更加佩服得五体投地。李天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张军会在今天早晨打电话向他报告,说张梦影的合约将会被解约。这在周伟胜看来是确定无疑的了。
突然周伟胜的秘书告诉他说,香港华谊电影公司的张军来电话了。当他抓起电话说“我是周伟胜”的时候,他有一种预感,不禁有点毛骨悚然。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由于愤怒和激动而听不出是谁的声音。
“你个招摇撞骗的小杂种,”张军大声叫骂,“我要把你们统统抓进监狱,关上一百年。哪怕我的钱全都花光,我也要把你们逮捕归案。我要把你的睾丸割下来。你听清楚没有?你这个诈骗犯!”
周伟胜心平气和地说:“我是堂堂正正的中国人。”
双方很久都不说话,接着,“喀嚓”一声,电话挂上了。周伟胜微笑了。对于李天本人,张军连一句话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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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军总是一个人睡觉的。他的床很宽,可以睡十个人;他的卧室很大,可以用作电影里的舞厅场面。但是自从他第一房妻子于十年前死后,他一直是一个人睡觉的。这并不是说他不再同女人来往了。尽管他上了年纪,但就身体而论,他还是个精力充沛的男子汉,不过现在只有非常年轻的姑娘才能引起他的**。同时他也发觉一个晚上可以一口气搞几个,就是他身体的青春活力的证明,而他也真有这样的耐性。
这天清晨,不知什么原因,他醒得很早。黎明的曙光把他那宽敞的卧室照得朦朦胧胧,就像浓雾弥漫的牧场。在床的那一头,有一个熟悉的影像,张军用胳膊肘子撑着欠起身子,想看个清楚。他看到了马头的轮廓。仍然有点晃晃糊糊,看不清楚。张军伸手打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一看,简直惊得他休克了,仿佛大铁锤在他的胸口猛击了一下。他的心跳突然错乱了,他感到一阵恶心,“哇”地一声吐了起来,食渣飞溅,撒满了厚厚的高级地毯。
那匹大马希望之星的黑绸般光亮的头被砍了下来,牢牢地嵌在一大块血饼的中央。白白的又细又长的筋腱也显露在外面。嘴边满是泡沫,那双大苹果似的眼睛,原来闪闪发光像金子,现在由于内出血,斑斑点点,像烂桃,死气沉沉。张军被请选择http;//一种本能的恐怖吓呆了。出于这种恐怖感,他尖声怪叫,喊他的保镖快来;同样出于这种恐怖感,他给周伟胜打电话,难以控制自己,发出了威胁。他语无伦次地狂乱地大发作,把总管家吓坏了,起来忙喊张军的私人医生和他的制片厂的第二号人物。但是,在他们到来之前,张军已经恢复常态了。
他刚才是陷于严重休克了。什么人能忍心把价值一千万美元的赛马一下子毁掉?事前一句警告也没有。采取这种行动之前不进行任何谈判,用行动废除谈判。这种冷酷的行为,这种无视任何价值标准的蛮干,说明幕后策划者把他本人当作自己的法律,甚至当作自己的上帝。这个人根本不把他张军的马厩保安队放在眼里。这时,张军想到:很明显,必须有人先用蛮力把马拉开,然后才会有人用斧头从容不迫地把巨大的三角形的马头砍下来。而值夜班的保安人员却硬说他们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张军觉得这不可能。可以想办法让他们说出来。他们被收买了,可以想办法让他们说出是谁收买的。
张军并不是一个蠢人,他只不过自私透顶罢了。他错误地认为:他在他的世界里所操纵的权力,比李天的权力还要大得多了其实他只要认真一想就会明白,实际并非如此。这个信息他现在才领会出来,尽管他的钱很多,尽管他同香港特首董建华有密切联系,尽管他一再声称,他同中央政治局的一些委员有交情,但一个默默无闻的地下拳王会想出办法要他的命,真是会要他的命!原因就是他不肯把他想要的合约解除。这种因果关系实在难以相信。人们没有任何权利那样请选择http;//蛮干嘛。如果人们都那样蛮干,世界也就不成其为世界了。这是疯狂,这就是说,你有钱,有公司,有发号施令的权力,照样不能为所欲为,必须加以粉碎。这绝不能允许。张军让医生给了他一付非常温和的镇静剂。药帮助他镇静下来了,也能进行清醒思考了。真正使他震惊的,就是李天这个人如此随随便便地就下令毁掉价值一千万美元的举世闻名的好马。一千万美元啊!而且,这只不过是刚刚开头而已。张军一阵发抖。他想到他已经建立起来的这套生活。他很有钱,只需把指头一弯,并答应签订一个扮演合同,就可以把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弄到手。他受过国王和王后的接见。他所过的生活是钱和权所可能提供的最美好的生活。因一时任性而把这一切都豁出去,这真是发疯。也许他能够顺藤摸瓜,最后查出李天。杀一匹赛马,法律能判什么刑?他放声狂笑请选择http;//起来;他的医生和保镖注视着他,心情紧张而忧虑。另一种想法涌上了他的心头:他会因为有人如此傲慢地蔑视他的权威而变成香港的大笑柄,他也就完蛋了。另外还有一种想法就是,也许人家不打算杀他本人,可能还有更厉害的阴谋诡计呢。
张军下命令,采取必要措施,由他的亲信组成的班子行动起来了。保镖和医生宣誓保密,违者即为制片厂和张军本人的死敌。给报纸提供的说法是:赛马希望之星在从英国运来香港途中不幸染病,现已残废,同时下命令把赛马的尸体埋葬在庄园隐蔽处。
八小时之后,张梦影的经济人接到华谊电影公司打来的电话,要她于下星期一到香港,来签字友好的解除张梦影和华谊公司的一切合约,没有任何的赔偿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