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两次到是还好,她都心惊肉跳生怕她会就此绝命了去,毕竟,花绝预言的时间已经临近了。
可是,从荻锦住进来那天开始,哪天嫣然不昏迷两次?也多亏她的宫女这么多年还始终如一的保持警惕,每次嫣然昏迷,都好象天真的要塌下来一样的担忧惊恐。
“好的,本宫这就去。”荻锦摇摇手,顺势放在唇边,打个百无聊赖的哈欠,她慌慌张张的踉跄跑去好几次嫣然都还活的好好的,现在,也没那么巧,就这次就升天了吧?
前一瞬只是灰黄色的天空,却在荻锦起身的刹那倾盆大雨。
“咦?”荻锦眨眨眼睛,“等雨停了吧。”她说,反正御医都已经搬医室到嫣然宫里了,要真有什么他们也会照应的,自己去不去都不过是看看而已。
宫女动动唇,也说不出什么,只得乖乖的立在一边等着。
荻锦踱到廊前,从宇间看着天,将入夏季,春花寂寥,依傍在红色的宫墙内,红的艳丽却也红的毫不出众。
只是,这么奇怪的雨,下的断续且诡异,若是花绝在的话,或许会告诉她这又是哪里的先兆,要不就是有谁在作法。
作法?!
荻锦猛的一回身,惊的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的宫女慌张的差点喊出声来。
“还愣在这里做什么!拿伞来!”真是,呆头呆脑的,一点都不机灵!
宫女吓一跳急忙应声,慌张的去张罗,荻锦实在看不惯,冷哼一声,举步就迈进雨中,那宫女见状更是胆战心惊,匆忙冲出来,撑伞在荻锦头上遮雨。
走出不足十步。
雨停了。
“长帝姬。”刚从嫣然卧房出来,御医一抬头就见了荻锦这许多次也习惯了,知道她不会在这种场合整人,也不那么怕她了。
“嫣然如何?”单刀直入,荻锦也不身上水淋淋的滴,伸手挡开宫女急忙过来的擦拭,问。
“情况依旧不稳定。”御医说,“但是却也未进危险期,水见大人的预言或许只是推测……”看着荻锦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不由突然记起这长帝姬与水见大人素来交好,看她表情,怕是若水见大人的预言不准,她就亲自动手来实现。
荻锦冷着一张脸。
虽然,她并没有想自己的妹妹死,甚至也觉得要是她不死,即便要自己从此非得柔声细气的哄嫣然也是无妨。可是,她知道,荻锦非常清楚的知道,但凡花绝说出口的,必将实现,只能实现。
“你下去吧。”花绝只是说了期限,却没说明日子,这几日来虽然嫣然时常情况不好,却也都堪堪就回了气,拖拖拉拉到现在还是残喘。
推门进去,见一直候在嫣然身边的宫女抬头看自己一眼,赶忙起身,摇摇手免了她的礼,径自走到嫣然榻前。
极其浓郁的草药味,让这原本只是小女孩子的卧房变的厚重而无奈,让人窒息的认命。
“是皇姐吗?”那小女孩居然先开了口。
这些日子荻锦不是没来看过嫣然,但都是和之前一样,她问一句,嫣然答一句,虽然病的已经无法涨红了脸,而且也因为荻锦不再捉弄她很久没哭了。可是,还是怯怯的懦。
“是我,你好点了吗嫣然?”暗暗叹一口气,荻锦探头到嫣然床榻上方。
“好多了。”嫣然微微的笑着,依旧苍白,但像极她母亲的小脸依然精致。
荻锦不解,她,这是怎么了?怎么就突然……
“皇姐已经到这里陪嫣然许多天了,不用回宫苑看看吗?”嫣然轻声问,“还是,皇姐一定要等到嫣然绝命知,才可以离开。”
荻锦拧了一下眉头,“不要乱说,嫣然,你不会有事的。”
实在撑不起身来,只得软软的陷在榻里,只能微笑或哭泣,连摇头拒绝都做不到。“嫣然都知道啊,水见大人的预言,怎么会落空。”
荻锦深呼吸,是啊,花绝的预言,花绝已经说了嫣然死期,甚至,更多的,花绝还告诉了荻锦,告诉她嫣然为什么要死,是谁要嫣然死。
嫣然,定死,时间也不过这百日倒计。
“前日镇南将军归京报省,带了些南明的特产,姐姐已经安排人去学习料理的方法了,也不能指望他们拙手笨行的能做出什么地道,只是当了新鲜,等下要依样尝尝啊。”荻锦错开话题,笑的温和。
嫣然也知她是在安慰自己,只是一时之间,自己便看见了命尽之日,她却不仅将得天下,现在更是占据了那个人的全部心思,稍稍不甘却也无能为力。
那就看开了吧。
尝试着跟她说话,自己唯一的姐姐,原来,她除了对水见大人外,也可以这么温柔。
其实,她是个很温柔的人。
“好,”浅浅的勾起唇,嫣然应声,“谢谢皇姐。”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有水见大人特地来看她,有父皇和西娘娘关心,有姐姐这样照看。
应是无憾了。
只是。
母亲,什么时候,我才能实现你的愿望呢?
见嫣然确实无妨,荻锦点点头离开,她要去再叮嘱一遍那些个宫人,另外,刚刚那场莫名其妙的雨……
她确实需要回宫一趟了。
回去看看花绝,顺便问问可是将有什么不祥要发生吗?
第27章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真的好久没来更了的样子,亲们还没有忘记荻锦和花绝吧~~~
新岗位真的真的很忙,但好在只算缠人却不至于伤人。
请叫六千大内杂管,只要踏入着一方土地,什么杂事都归六千管~~皇宫当然不小,但皇子们居住的宫苑都是彼此相临,所以也说不上有多远,荻锦起程的急忙。毕竟孝女如荻锦,西娘娘吩咐的事情是一定会乖乖做完的,所以,大致安排了一下,就起身往自己的宫苑里去,回去后立刻就要回来,也就仅是带了两个宫女,且步子急匆。
心砰砰的跳,花绝,她现在在做什么?
刚离嫣然的红墙,插近绕过了锦鲤悠闲的池子。
身后急忙跑来的却是没了沉稳的宫人。
“长帝姬!”宫人喘息着,“不好,了。”
被这么拦下,荻锦的心情和表情都是极差。
“说!”语气自然好不到哪里。
“四帝姬昏迷了!”宫人吓的一激灵,大声的说了出来。
这么短的时间里两次?
荻锦转头看一眼隐在层叠绿意中的红墙,再回头看一眼自己即将到的宫苑。
可恶啊!
“走!”她一转身,疾步回往刚离开不久的那个院落。
为候炽熠帝十八年初夏,四帝姬嫣然殒命,时未满一十五岁。
十一日后,三皇子珙景十六岁生日。
十一日,子原本算的好好,即便嫣然死了,等到珙景生日的时候该哭的该悲的也差不多应过去了,而珙景生日的时候,正应是借机欢庆一扫为候皇宫尘霾阴郁之气。所以他拼死宁天,不惜以命相博,窜他人命盘。
只是,他下术提前了嫣然的死,却没算出,嫣然殒命后不足七日,镇南将军却在自己京中宅院里急症暴毙。
为候南临科邦,镇南将军一年中只回京不足一月,为了就是镇守。毕竟,科邦与为候素来不和,而科邦的军事技术和野心勃勃更是让为候向来如坐针毡的,至于科邦君王阴晴不定的心性则更是防不胜防。
除却柔妃寤生,炽熠帝从未觉得何时天如此不遂人愿。
此时,荻锦已搬回宫苑,只是皇族有人绝命,身为祭祀长的花绝却只能回神殿。
那日不过一前一后,荻锦进门搁置了东西,疾步还未见着在凉亭中的出神的花绝,炽熠帝的旨诏却先了一步过来。
许是愧疚,许是怜惜,炽熠帝把这四女的葬礼办的比当初她出生时还过。
花绝立在灵台前,紫衣水褂,长发未束光洁及地,那碧色的眼眸半垂,额间的异色却通亮。
没人听的懂她宛若喃喃自语是在说什么,却都只道水见大人吟唱,婉转低扬的声儿是在为四帝姬送行。
无人看见,花绝手捧的雕花漆纹的水盆中,明灭可见的却是近些日时常出现在三皇子珙景身边的那个术士。
此时人分三六九等,皇族在前,郡臣在后,那些不上数的门客自每人要求他们列席,若是实在好奇,仅可远远的望了,是决计不许近前半分的。
所以,珙景不知道,他视为对付花绝的重要武器,正遭受着剔魂出骨的磨难。
为什么。
小小水镜里正忍受磨难的人动动唇,问。
花绝眼波流转却不答。
为什么?
那人五官已经变形,大滴的汗水透过水镜更是熠熠发光。
花绝依旧吟唱,不答。
为什么要这么做。
子觉得魂魄已经被生生的剥离身体,喘息都是疼痛,只是死命的顶一口气撑着。
给你改命。
花绝低头忽的一笑,唇角扬起就落下,除了子竟无人看到。
而那笑,就仿若止痛药剂,一时间身上心上的痛全消了去,痴痴呆呆的已忘了今昔何昔。
我封你声喉,绝你姻缘,若你不执意,断点自然接上,若是你执意,抵上今生的欠,大约来世得以如愿以偿。
为什么?
子一个心惊自是回神,却更不解,这女子命盘是自己如何到摸不着的,加之她的神算,心里早就认了输,不过是为了那人,化了自己的命赌,却怎知,一切都早早在她预料,或者,她已了如指掌,之前任由自己风生水起不过是秘而不宣罢了。可是,自己心念如何,又与这女子何干?她如何要改自己命盘,要知改命不是改名,一物换一物本是常理。
你只要记得,今生音为我封,若到了来世还固执己见,却要自己守候,只是见到我时,我便会讨你这个人情,先乖乖的笑个,再恭称一声“您”,此前若漏一点声,便是你自弃。
来,世?
我要如何……
子话未问完,花绝已吟唱完毕,纤纤素手扬起净盆水撒灵台,刹时电闪雷鸣,巧合的如同陈设。
珙景回宫时,就不见了子,心里作难,狠狠的只当子难辞其咎,负罪潜逃,却不知子唯恐一时忍耐不住,不仅断了今生,也毁了来世。
这样,大约可以再多撑些日子。
荻锦已睡的沉沉,几日来西娘娘哭的痛不生,较弱的身子更加游离,荻锦每日来回奔走,已顾不得时常拥花绝再怀察言观色了。
侧身起来,月下端看她的容颜,那本是意气风发的脸,眉间有已有了小小的颦纹。
下一步,已不知要落在何处了,赤足落地,花绝闪身出门,闭上卧房的门时,月亮的晃人,依身门上,那月光竟然没有穿过她,反落了她纤弱的影子地上,长长的叹气。
炽熠帝不信,却也由不得他不信。
子临走之时,到还记得将功赎罪,细细的写明了四帝姬死因,珙景原本就一知半解,看的明了后也还知谨慎的再查,毕竟那是为侯王妃,好歹也比自己要高上一辈。
若子留言。
只当无意,只字片语的说给了母后听,聪明如皇后,稍稍提点就清楚了,只觉是个机会,让珙景成年生日不必落在两桩丧事之后,定要珙景自己报与炽熠帝,也让他父皇看看他的能耐,为此,彩茂稍有争竞到不顾。
荻锦看出端倪,却无人对她直说,也不好打听宫人,恰是身边有个决定灵妙的人。
花绝见她犹豫着问出了口也就不瞒,只不过在她看来,这本就不算得什么功绩,只是宫闱秘史一宗,大略说了经过原因,却绝不许荻锦外传。
花绝向来固执,荻锦也是娇惯纵容她,虽然听了经过心惊肉跳,郁结于心,却还是若她叮嘱,绝口不提。
直至珙景上奏。
有花绝先知,荻锦知道珙景正带着人马赶去,所以,抢先一步,到了这冷清寥寥惯了的冷妃宫苑。
“长帝姬。”冷妃清高还在,虽着丧服,然从表情上,却看不出其有丧女之痛。
“为什么要用嫣然?”荻锦叹气,宫人已遣,怀柔和柔然正是习书时分,又是被炽熠帝隔离了去,找了借口,正在西娘娘哪里,四下已是更无一人,索性直言不讳,开门见山,“她是你亲女啊。”兜女子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赌命辛苦的诞下那虚弱的小人儿,她怎么能说舍了,就舍了?
“清人绝命时,”冷妃唇上是诡异的笑,“只我在身边,原我是想手刃那害了清人的小鬼,转嫁命数给清人,”她傲然的一扬下巴,“可清人许了我来世,代价是,保她一双孩儿周全。”
柔妃只是求冷妃保那一双稚儿周全,却没说不可让他们无后。
冷妃就是要诱导怀柔爱上柔然,捆死了怀柔和柔然命格。
那种独占了她一人血脉的感觉,真好。
“所以你?”嫣然不敢相信,为了那人咽气时的嘱托,搭上自己骨血的性命?
却忘了,为花绝,她干脆有不留骨血显世的可能。
“柔然出生时就体弱,像极了清人。”冷妃的笑变的温柔满怀,“所以,我转了嫣然的岁数过去,本来,嫣然就是我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血肉,我用她,不过是用自己。”说的理所应当。
“你!”荻锦咬牙,她不过是一时气愤,前来质问也无非是要冷妃忆起嫣然,带点悲凄之情,也圆了嫣然为人掌上明珠。只算,这么自私的想法,有理说不通!“侍卫已在苑外,冷妃娘娘好自为之!”愤然甩袖,荻锦气哼哼的离开。
冷妃端架的面孔如海潮退去般垮下。
“嫣然。”她垂首喃喃,“你,死了吗?”唇角浅浅的扬,“很快,母妃就可以见到你了,很快。这回,母妃不用遵咒令了,可以时常见你,抱你在怀了。”
清莹两行,滑落,洇染衣襟。
门外已经有了深深浅浅众人的跑步声。
冷妃昂头,抬袖抚面,不再见一丝动容。
只是,前襟锦服上,两块颜色略深的湿濡。
士兵已入眼帘。
“清人,”她说,“我已完成对你承诺,现在,就看你何时应你多许了。”
第28章
作者有话要说:六千要痛下杀手咯~~~《代雉朝飞》
雉朝飞。振羽翼。专场挟雌恃强力。媒已惊。翳又逼。蒿间潜彀卢矢直。刎绣颈。碎锦臆。绝命君前无怨色。握君手。执杯酒。意气相倾死何有。
为候炽熠帝十八年夏,炽熠端淳冷妃薨。
可花绝知道,荻锦知道,珙景知道,这宫中的人都知道。
冷妃是自绝的。
那日侍卫恭恭敬敬却也滴水不漏的把她请到了炽熠帝面前,炽熠帝是痛心疾首,冷妃却是一贯的云淡风清,末了只应一句:“陛下您都证据确凿了,臣妾自是无话可说。”
然后不用人领,自行去到牢府,前些日还略有饮食,至第五日时,便滴水不沾。
宫中乱杂之事屡屡,今日尊贵明日或许就是阶下囚,反之亦然,所以又过两日,牢中狱头惶恐,深怕这位娘娘落个三长五短,禀报了刑部。
刑部大人也从未遇见这情况,慌慌张的去禀报炽熠帝,怎知那仁厚天下的帝王却只是眉头轻促,应了就打发他去。
出门是却遇见了立为王储的荻锦,只是这王储却不好权势不理朝政,本行过礼后正离开,却被长帝姬抬抬手叫住。
“冷妃娘娘怎样了?”出口,就直奔主题。
刑部只道三皇子接到密报,炽熠帝也有令,配合了去擒了冷妃来,却不知内里到底有些什么究竟。
“回殿下,”刑部大人叹一口气,“娘娘已两日滴水未进。”不知是赌气还是自绝,这都不是他能揣测的。
荻锦眉头也是促起,刑部大人却是感慨,毕竟血脉,即便这帝姬是名女子,却还是皇族传人,不用声色,仅是见她颦眉就以心惊骨寒。
“你……”踌躇这不知道要说什么,却还是胸口闷闷,长叹一声,再挥了挥手,“下去吧。”
若是花绝知了,定回阻止她,阻止她去牢狱见那冷妃。只是她一直不懂,为什么?为什么旁人的命数,却要用自己的血脉填补?那旁人究竟有多么重要。
心寒了寒,忽就想起了花绝,想起花绝诉说嫣然中咒时自己微微起的怜悯却在听说要解嫣然之咒许将咒引至花绝身上时怒气冲天。
或者父皇、母妃与花绝同摆天平时,自己还倾斜些,但单是嫣然一事,就足以说明,自己也是这般啊。
心口最重的人,不是用血脉丈量的啊。
这样想来,自己也不过比冷妃幸运,幸在花绝天仙化人,能力非凡,幸在花绝心里仅她绝无旁人,幸在花绝绝不会摆出谁重要谁先后的难题。
可自己还是要去。
去见冷妃,去问她嫣然已死,还如何!
遣去随身的侍女,念想还在左右不定,恍惚间,青衣水香甚是熟悉。
熟悉的入己指掌。
抬头看果然是那人,那个坠在自己胸口,沉淀也甜蜜,甜蜜却罪恶的人。
“花绝。”微微启唇,念出她的名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自己与她登高站着,已能看间她头顶发旋?
闻荻锦叫她,即便现在荻锦仿佛失魂落魄,花绝还是璀然一笑。
“你,怎么出来了?”即便是住在皇宫中,没有荻锦陪着,没有炽熠帝的圣意,花绝也足不出户。
“陪你一道。”花绝说。
她果然是知道。
这世间有何她不知吗?
荻锦深深的呼吸,颔首却无言,可是,即便花绝什么都知,什么都晓,那不入她思绪的,便是如何都不会动容。模糊的已经不知道她是慈悲还是残酷。
天下牢房,恐怕没有哪间是阳光普照的。
皇族极少涉足于此,所以,荻锦到时狱头很是蒙了一段时间,当然,花绝那张招牌似的脸也是原因之一。诚惶诚恐的带了这尊贵的两位女客进门,心里还不停的嘀咕。
荻锦似是预感,握紧了花绝的手。
低头抿抿唇,花绝回握荻锦。
然后,牢狱的潮霉腐朽之气外,多了些缭绕的腥。
血腥。
炽熠帝的冷妃,选择了最凄厉的一种死法。
右颈上翻滚狰狞的伤口其实并不致命,但是够深,够深到若无人救治,并会生生血尽而死。
她娇艳的容颜已是死灰,而那灰色的丧服,却是诡异妖娆的红。而脸上,更是留下浅淡若有似无的笑。
荻锦一声尖叫哽在喉咙,只是死命的攥紧了花绝的手。
狱头跌跌撞撞的打开狱门,胆战心惊的慌忙查看,又跌跌撞撞的跑去禀报。
为候炽熠帝十八年夏,炽熠端淳冷妃薨。
召告天下,只说冷妃念女成疾,郁郁寡欢药石不进,终薄命红颜。
可花绝知道,荻锦知道,珙景知道,这宫中的人都知道。
冷妃是自绝的,用最凄厉的方式惩罚般自绝的。
“她,为什么?”是夜,西娘娘刚脱离险境,荻锦一身疲惫爬上花绝安睡的榻,花绝她,应是知道才兀自出门,陪自己一同去了。
她的体温一直与这气候相同,天热时便暖了,天一凉就寒。
现在拥入怀里的柔软身体,是高于自己体温的。
花绝似是没睡,背依在荻锦怀中轻轻的应声。
“她的执意,只是未了承诺,若非承诺了那人,怕是早早就追了过去。”
“为什么?”爱不是甜蜜的吗?柔软又让人心安,像现在怀中的身体一样啊。
“因为她是心里装了一个人,就占的满满的人。”不是心小,是心本就量体裁衣,专门定做,那人要的多,就大些,那人要的少,就小些。
“你呢?”荻锦怔怔,搬花绝转身过来对视,那花绝天下的容颜啊,她如何都看不够的容颜,为何现在看来,却不是满足,反倒心慌?“你心里,装了什么?可有满满?”
“我要的。”她伸手抚她的脸,我要你没有我也不受伤害,我要你坚强的不舍弃我,“我一定会得到。”
无由来的寒,在这夏季的夜里摧毁她一般的紧拥。
珙景不懂为何皇后会垂泪,冷妃在世时她们从未交好,且每每暗斗,自己上报父皇冷妃下咒就是母后旨意,在宫中玩弄咒术得此下场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还是母后本着同为人妻的念想,有了兔死狐悲的感觉?
理应珙景不懂。
第29章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可能挺枯燥,主要是因为六千基本上已经把她们遗忘了的说……
让六千先顺下哈~~炽熠帝四位美的各异的妻子,只剩下两位了。
而那六个乖巧孝顺的孩子也夭折了一个。
“母妃,去了哪里?”柔然这样问西娘娘时,那张本应不谙世事的柔媚小脸上,却是明知故问的刻意。
“柔然的母妃……”西娘娘哀伤的看她,却不知应如何回答,生她的母妃和养她的母妃,若是从其他时她就阻止了,是不是现在就不会是这样,就不会自责?
“柔然的母妃去看柔然的嫣然姐姐了。”荻锦正巧进门,暗暗叹一口气,替母亲解了围,“乖,厨房刚送来镇凉的甜茶,去找怀柔一同喝吧。”
柔然还来不及消化吸收荻锦的话,就被这甜茶引去了注意,欢天喜地的找怀柔去了。
“母妃身体可好?”荻锦伏西娘娘依靠软榻上,坐在一边。
“还好。”西娘娘柔柔的一笑,却在伸手抚住荻锦面颊时落下了眼泪。
荻锦又叹一口气,拥自己纤细的母亲在怀,像当年她安抚噩梦哭泣的自己一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这本是命里注定的事情,母妃也莫要太过伤悲,坏了身子。”
贵族家的女儿,当今帝王的后妃,她怎么会不懂,怎么会不知?只是,看不开啊,看不开为什么简单的事情一定要变成复杂来结束。
拥着女儿知道心思稍稍平静,西娘娘抬头认真看女儿的脸,“荻锦,去找你父皇吧,告诉他王储你做不了,让他另选他人,彩茂和珙景已经适龄了,而且还是男孩啊。”而且,他们还是皇后的孩子。
“好,”荻锦温和的回答母亲,“等这阵子事儿过去,父皇心情平静了,孩儿就立刻去禀报他。”
“要快啊。”西娘娘不放心,谆谆叮嘱。
“嗯。”荻锦点点头,却不知道,等炽熠帝心情平复是到什么时候,而她提出的这件事情是不是在炽熠帝烦躁的心思上添油加醋。
“不行。”当荻锦踌躇不定去询问花绝提出这件事的适宜时间时,花绝却简洁明了的告知。
“为,为什么?”荻锦一怔,真正的不解。
“你要成帝。”花绝合眸依靠在荻锦身上说。
“可是,”荻锦是真的愣了,“可是你当初不是这么说的。”
“因为‘当初’有很多事我没有料到。”花绝的语调睡意浓浓。
“什么事?花绝?花绝?”睡着了。
真是的,前些日子还夸奖她,夸奖她绝不会摆出谁重要谁先后的难题。可是,现在,母亲的命令和花绝的拒绝,她,该选择听谁的?
自从冷妃死亡后,皇后莫名其妙的变的安静,安静的一如她从不曾叫嚣过,珙景不明白母亲的改变,但是这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况且,他已经满十六岁了,虽然那个生日过的并不完美,而得力的帮手也突然失踪,但,他还是到了那个有很多事情可以自己上手的年龄了,也算是好事不是吗?
只是,那荻锦的势力和花绝的能力依然不容小睽,所以,他也一如皇后的安静,默默无声的筹划,以及等待。
彩茂却不明白,不明白那个扳倒花绝绝佳的机会为什么他的同母兄弟要来刁难,而之后嫣然和冷妃连续的死亡后,为什么他的母亲,那位高高在上的尊贵皇后却隐秘起来不再出声。
这种奇怪的平静在彩茂的不解中维持了一年。
西娘娘等不及荻锦的说辞,再一次自己找到炽熠帝,得到的却是:“她总归是皇族的女儿,在这种时候,就让她为了解解忧吧,等到她的珙景十八岁的时候,我自有定夺。”
话说到这份上,西娘娘也不好再坚持什么,只得无奈的叹口气,郁郁寡欢。
炽熠帝柔声安稳她:“先不说荻锦确实有震慑群臣的能力,但是她选出来的祭祀长,就可以助她坐稳天下。”
“不可以的!”西娘娘急急的说,“不可以让荻锦……”
“我知道。”炽熠帝拥住他的妃子,结束这个他们在两年前也曾进行过的讨论,“我只是打个比方,等珙景能力再强一些的时候,我会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把荻锦换下来的。”
“那么,”再一次得到炽熠帝的西娘娘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那么,就让荻锦出阁吧,今年入春时新招录的才俊中,定有一个匹配的起荻锦,让荻锦出阁吧。”给她找个对她忠贞不二又能力平庸的夫婿,这样炽熠帝也没有理由执意让荻锦做王储了吧。
十八岁,确实也是适婚的年龄,“我会找祭祀长的。”他的长帝姬出阁,暂时还是顶的王储的身份,一定要让那天赐的祭祀长给好好算算。
“不。”西娘娘有提出了相反的意见,那个祭祀长水见官和荻锦的私交实在是太好了,现在,她还住在荻锦的宫苑,难保她不想让荻锦继位,所以,绝对不能让她来选!察觉炽熠帝的表情微微起疑,西娘娘急忙说,“臣妾这些日子身子也好多了,不如,陛下把资料给臣妾,臣妾与荻锦母女之间也好说话。”
并无不可。
炽熠帝点头应允:“那就这么办吧。”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西娘娘要给长帝姬找个夫婿,但荻锦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花绝也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
花绝睡了三天了。
这在荻锦来说,简直是世纪末日,而她还不能找御医甚至是任何可以帮助人的人。
花绝不是人,至少,现在还不是。
而花绝从来不提她将要在什么地方出生,她只告诉她,她还要两年才会出生,她这一世的名字叫“六翼”,然后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她,念一遍“花绝”,来显示她的多此一举。
第四日黄昏时,荻锦的意志就要支撑不住焦躁疲倦的身体昏睡过去之前一壳,花绝长长的睫羽动了动,睁开了她深碧如古潭的眼睛。
然后荻锦长呼一口气,一句“你总算醒了。”之后,顺理成章的倒在花绝身上睡过去了。
荻锦醒来的时候日已正天,花绝正如她这几天做的事情一样,端坐床榻边怔怔的看她。
“为什么不睡?”花绝不解。
“那你呢?”荻锦微笑着撑起身子,揽花绝到身边,“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不睡?”
“我刚睡醒,”而且还睡了四天,“还睡不着。”
真是不浪漫的答案,不过,“怎么会睡这么久?”
“大约是前阵子累了。”这是种很容易就被揭穿的理由,前阵子,天知道前阵子她只是主持了一个仪式,一个她主持了四年,程序没有任何变更的仪式。
“花绝,”她转过她的面孔轻吻其上,温柔怜惜,“不要瞒我。”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我不知道,”她说,“帝姬,我不知道。”
这,才是最恐怖的不是吗?她不知道,她的水眸和都不知道,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般嗜睡。
第30章
“母后,西娘娘要给荻锦寻个王婿可是当真?”彩茂实在学不来自己兄弟的那份淡定,也不觉得现在这局面那般隐忍有何益处,但毕竟是皇长男,到也知道问了清楚再做事,毕竟,自己那个年长日余的姐姐身边的女人,是被传的神乎其神的祭祀长。
皇后轻轻的放下手中的经卷,抬头看向自己的长子时有些茫然。
“母后?”彩茂怔了一下,凑近母亲,“母后,您身体不适?”
微微摇了摇头,皇后深深的呼吸,招呼儿子坐在身边,“彩茂,你想要这个天下吗?”
察觉出母亲的脆弱,却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让那个固执坚强的母亲突然成了这个样子,但是,这个母亲却是皇宫中最支持自己的人,比那个捉摸不透的兄弟不同。
“母后,我才应是嫡长子不是吗?”彩茂覆手在皇后手上,坚定的与她对视。
“是啊。”抚上长子的面颊,他在襁褓中时自己的立誓的犹在耳畔,“可是,彩茂,这天下终将是你的,也不急在这一时是不?”她不想看到了,她不想看到那样相熟的人,前日还与自己冷语相向相看两相厌的人,今日就血满衣襟了。
胸口的洞,从柔妃寤生亡故时就已经出现的那个空洞,在冷妃自绝的现今已经越来越大了,洞中阴风阵阵,鬼泣戚戚。
“母后!”彩茂大惊,挥开母亲的手睁大眼睛看着,“您在说什么啊,母后!”莫非她中了魇?才会这样胡言乱语?
“彩茂,”皇后的手落了空,悲哀的悬着,“西娘娘同我讲了,她会给荻锦找个平凡安稳的夫婿,她不会让荻锦同你争着皇位,她……”
“母后!”彩茂涨红了脸,僵硬了表情,“先不说我彩茂需要别人谦让才能得到那皇位,单是西娘娘这样讲,你就信吗?她这些年看似默不做声不争不竞,父皇却还是极为重视她啊!您莫要忘记,那西娘娘的娘家一门可都是镇边的将军啊!”那荻锦自小除了同其他皇子一样学文习武外,每每她的舅舅们来访亲时,给她带的礼物都是厚厚的兵书!“那个荻锦,她身边还有祭祀长,民意也被她占全了,我们再不想办法……”
“姐姐。”皇后打断了彩茂的义愤填膺。
“嗯?”彩茂蒙住了,什么?
“姐姐,她是你的姐姐。”皇后说,表情更加恍惚。
“母后!”彩茂大惊,她到底是被谁魇到了?!怎么会这么厉害!
“彩茂,一如你所言,这些本就当是你的,所以,也不急。”皇后摆明了对此事不愿再谈,“只是,那荻锦究竟比你年长,也是你父王的嫡长女,而且,至少现在,她还是王储,所以,人前人后,也都要称她姐姐,莫要再平白落了人口舌。”
皇后满脸的倦意,再对彩茂说几句体己的话,叮嘱他有空去看看他那个最近总在忙,不知道在忙什么的兄弟,便打发他去了。
彩茂离开时,额头的青筋已经显出,低着头应了母亲一句,却在心中打定了另一个主意。
皇后怔怔的看着彩茂离开,那是她的长子,她以将来的帝王的要求教育的孩子,她独占那个人的希望,至少要让她的孩子来继承他的国家。
可是现在,冷妃就突然那样死了,恍惚几日前还对自己冷眼冷言爱理不理的冷妃就这么一下子死了,而冷妃的孩子,那个生的很好却总让人记不得长相的小女孩子,居然在更早的年龄就凋谢。
她有些明白了西娘娘的与世无争,西娘娘要求的那小小的一栋房子里的幸福,她也有点了解了。比起傲睨天下说一不二的王者,她更希望她的孩子有支持他庇护他,永远不会与他兵戈相向的血亲。
“最近,那个祭祀长可有什么动静?”手指漫不经心的抚过彩绘的瓷器表面,彩茂仿佛随口,问正在无不正业亲自点火煮水打算泡茶的珙景。
“祭祀长?”珙景手中扇火的扇子稍稍滞顿,然后恢复频率,“她不是还在皇姐姐那里么?怎么了?”
“皇姐姐?”彩茂的脸都扭曲了,“你知道么?母后今天居然逼我叫荻锦姐姐,还说什么她毕竟比你年长!我怀疑,一定是那个祭祀长对母后下了蛊!”
是么?珙景放下了扇子,母后确实奇怪了许多,也不排除是那个花绝搞的鬼,可是,在荻锦的婚事已经提上日程的现在,那个花绝还有精力对人下蛊?
“王兄怎么突然想到这个?”珙景问,“下蛊,那可是死罪,皇兄且莫乱讲。”
“我怎么会乱讲!”彩茂“倏”的站了起来,母后会突然不把这皇位看在眼里?会突然对父皇连日去往西娘娘那里不介意?怎么可能!如此反常,定是有鬼!”
他的那个母后,居然不再争了?
“可是母后说的也没错,”珙景笑眯眯好脾气的说,“再怎么说,她也是我们的姐姐,即便只有五日,也比皇兄你年长呢。”
怎么说来,皇后确实不对劲,但是,若真是花绝多的话,应该比这更完美吧,连彩茂都看出了端倪,如此昭然若揭的架式,实在不像啊。
“连你也这么说!”彩茂盛怒,“你们都怎么了!”他大声说,“珙景,我是看你是我亲兄弟才照应你,像你这般唯诺,将来怎么帮我!”
“按理,”珙景也不闹也不怕,“这天下应是兄长您的,”不再称呼皇兄,拉近两人的关系,“可是,荻锦现在不仅占了兄长你长子的名分,还占据了王储的位子,更甚着,连应为我国效力的祭祀长也被她独占宫苑中,”他摇摇头,“弟弟我不过是皇后的儿子,更不像兄长你这么有能力威信,拿什么不平?”
看似是劝人的一段话,却让彩茂的火气更加上长。
“她荻锦说来也不是正统的嫡子!”彩茂大声说,“还是个女人,父皇一定是被那个狐媚的西娘娘魅惑了去,才会立那个无才无德的小女子做王储!”他咬牙切齿,“而且那个祭祀长一直住在她那里,外面传她们……”
“原来,”一个低沉的威严声音,“为父在你们眼中,是会为色所惑,作出于国不利事情的昏君?”
炽熠帝今日终于得空,想起那个和他无缘的四女儿,打算寻了他所有的女儿儿子,一同趁着今日秋未入深聚上一聚,也算是联络一下父子感情,谁知道,第一站到彩茂那里,被禀报外出,第二站到珙景这里,却听到这样的对话。
珙景脸也白了白,那些该死的奴才!养他们这么久,却还是做不到忠心不二,一见到帝王就害了怕了,连禀报也不会了。这么说来,那个失踪了的子到是听话。
“父皇,”珙景跪下,低着头拼命的对傻愣那里去的彩茂打眼色,“兄长只是吃醉了酒,在说胡话而已,并非有意冒犯,父皇……”
话没说完。
无论是请罪的话、逃避的话还是陷害的话,都还没来及说完。
炽熠帝一甩手出了门去,彩茂愣了半晌,赶忙爬起来追过去,剩下珙景在大厅中央呆呆的跪着,身后几上已经滚开的水不停的冒着蒸气和声音。
似乎,因祸得福了。
珙景唇角慢慢勾起了弧度,但是,炽熠帝这么生气的话,也说明,他对刚刚彩茂说的事情很介意,那么介意,是不是说明,他立荻锦为王储,是真的有心栽培一个能干的女帝?而珙景更比彩茂清楚的知道,那个荻锦并非是无才无德,相反,那种浑然天成的王气和谈笑间置敌人与灰飞烟灭的冷静和决断,是别人学也学不来的。
可是,不管怎么说,一心求平和的西娘娘是绝不会让她的女儿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