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峻一步步走下阶梯,凝神戒备,提防司琴骤然发难。
屋顶是青灰色的,原先丁峻没有注意,此刻仰望,发现屋顶上有着一个硕大的“石”字,那一长横,横贯屋顶左右,带着不可一世的霸气。笔画颜色,是隐隐约约的暗金色,灯光昏暗的情况下,与青灰色背景巧妙地融合在一起。
“石字?石妙手迁居于此,地下密室中恰好有这样的字,与他的姓相同,是巧合吗?还是……石妙手的迁居是逼不得已,还是早有预谋?可这个石字代表什么?是石家的祖先留下的吗……”刹那间,几百个问号一起涌到丁峻脑子里来。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石海,石海,石海,你出来跟我说清楚,到底什么是皇族血脉?什么是天下一统?什么是风雷之翼?什么是外代长生?石海,你答应我的那些事,一件都没做到,你就那样死了?你就那样死了?害得我生不……如……死……啊……生不如死啊……”司琴泣血哀鸣,惨厉的呼喝声在密室中来回激荡。
她的两侧嘴角最先流血,接着鼻孔、耳孔也同时流下四条血痕。
“不要叫了,我们先上去!”丁峻想阻止她。
“既然生不如死,不如死了,不如死了……”司琴叫声更加凄厉,并且双眼眼角两侧,慢慢地渗出血珠来。
丁峻的心猛地一沉,一个人既然到了七窍流血的境地,离暴毙而亡就不远了。他想救她,已经回天乏术。
蓦地,司琴停止呼喝,侧着头,右耳向上,仿佛在谛听来自屋顶的声音。
丁峻深吸了一口气,静下心来,双耳努力捕捉着密室内的声响。
“伟大的……天国……事业……世界上任何事都是一阴一阳、相互制衡,就算再强大的军团,也早晚会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而不可能一帆风顺地占领全球,不可能一顺到底,不可能一枝独秀……努力去做吧,在这个年代,我赐给你们无限神力,称霸百年,然后悄然隐退。我能给你们的,就是这些,真正的大成就,需要你们自己去争取。古格神力一直存在,只是拥有它的人,却不懂得唤醒那神力,真是莫大的浪费。去吧,去重新打造你们的王朝,我预祝你们大功告成……”
这些话铿锵有力,充满了诱惑力,但语调却十分苍老,至少是从五六十岁的人嘴里说出的。
“你是谁?”丁峻忍不住问。他游目四顾,密室中只有他与司琴,说话的是看不见的第三者。
“你又是谁?石家没有你这样的子孙。”那声音回应。
“别装神弄鬼的,小心惹恼了我,直接把密室毁了,看你去哪里藏身?”丁峻说。
那声音阴沉沉地笑着:“不是石家子孙,就不要到这里来,当心走火入魔,死得比乱刃分尸还难堪。”
丁峻冷笑:“现身吧,我就不信,一个只懂得依靠幻术来蛊惑大家的人,会有什么真本事!”
按照他的想法,石妙手为了躲避古格人追杀而迁居托林寺,一定做了很多准备工作,由地上一直延伸到地下。而这个发声者,只不过是伏兵之一。
“几千年了,我一直在这里,从未远离过。你要我现身?告诉我,我该怎么出去?如果我的灵魂是自由的,早就穿越时空而去,投胎托生,立地成仙了!好了,快滚吧,别在这里搅扰我的清修。信我者,永恒永生,不寂不灭。”那声音回答。
丁峻恍惚觉得,每次那声音响起,屋顶的石字就会产生缓慢的起伏,那些笔画仿佛是水面的浮藻,能够随波浪动荡而变换模样。
他情不自禁地想:“笔画背后隐藏着什么?那屋顶后面呢,又藏着什么?”
当他脑子里这样想时,一股强烈的好奇心促使他缓慢向前,走到密室的正中去,也就是在“石”字的“口”字位置。他抬起头,仰望正上方的“口”,忽然觉得,那个方框变成了一个泛着幽光的洞口,洞口深处,闪着湛然的金光,似乎别有洞天。
“你在那里?”他恍恍惚惚地将那声音当成了一个“人”。
“对,我在这里。”那声音回答,“想见我吗?想见,就到这里来。”
丁峻吃力地点头:“想……我当然想……”
“那就来吧。”那声音瞬间变得妖娆魅惑,不男不女,亦男亦女。
如果不是司琴骤然飞升的话,丁峻几乎就要中了那声音的计,茫然跃起,向着那“口”字冲去。可是,司琴先他一步,成了做实验用的小白鼠。
砰地一声,司琴的头部撞中了屋顶。那一撞的力道大到极点,以至于她的头像一颗成熟的西瓜那样轰然炸裂,血花四溅。
鲜血刺痛了丁峻的眼,他猛然发现,那声音与金字不仅仅是幻术,而是一种前所未见的庞大力量,能够瞬间左右现场所有人的思想。
他浅浅地咬着舌尖,轻微的刺痛,让他的头脑变得无比冷静。
“解脱,就是最好的结局。你呢?来藏地为的不也是寻求解脱吗?在我这里,解脱束缚,挣脱肉身,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而且我可以帮助任何人,大公无私,不计报酬,不好吗?”那声音洋洋自得地说。
“死亡只是.解脱,我们不需要。”丁峻慢慢后退,双眼仍然盯着屋顶上的字。他不敢大意,犹如盯着沙漠里的一条响尾蛇般小心翼翼。
“那你们要什么?绝世的财宝?至高的权力?哈哈哈哈……”那声音越发得意了。
丁峻倒退了七步,突然右转,扑向密室的西北角,双手一合,贴着墙壁死死拤住。他看不见墙上有任何人影,但双手虎口之内,的确是掐住了一个人的脖子。非常时期,只能施展非常霹雳手段,这种“听风辨器术”是中国古代异术中的精华,非常难练,但却非常有效。
只几秒钟,有个瘦得像吸毒犯一样的人从墙壁里凸显出来。在丁峻的挟持下,此人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被大力拖出去,双脚离地,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在搞鬼?”丁峻凑近那人的脸,紧盯对方眼睛。
“我是……饶命,我是无辜的……”瘦子痛苦地挣扎着。怎奈,丁峻臂力过人,他根本无法脱身。
“谁指使你这么做?”丁峻又问。
那人颤声回答:“没人指示……是我自己,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的黄金宝藏谁不喜欢?可我没那么大的贪心,只要能分一点碎末吃就可以。”
丁峻再向屋顶看,颤动的笔画、诡异的口字都恢复了原状。
“我怎么能相信你?”丁峻问。
那人抹去脸上的泥灰草屑,露出一张皮包骨头的黄脸:“你相信不相信都没什么意义,但我会警告进入古老托林寺的所有人,想要拿走这古老藏地的一草一木,都必将付出惨痛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