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你们是哪个府上的人?竟然敢撞我们许府的车。”那边还是许家的下人最先反应过来,当先开骂了。
郭善大怒,扬鞭一指许家的车夫喝道:“下贱的刁奴,本少爷也是你能骂的吗?尊卑不分,目无法纪。丁三儿,快去找京兆府的差役把这刁奴拿了。”
那边的马夫气的哆哆嗦嗦,脸色铁青惊疑不定的瞧着郭善不敢发话了。
一时得威的郭善气势正盛,看着先前差点被自家的马车撞上瘫软在地险些吓傻的许昂,郭善跺脚开骂了:“你小子躺在这儿装死人么?还不快滚起来?”
在房遗爱等人瞠目结舌下,躺在地上的许昂在郭善怒骂声中回过了神儿。看着郭府的大黑马翻蹄亮掌,他心里就戒惧了,下意识听郭善的话立刻起身往后躲。终于醒悟过来,怒气冲冲的看着马车上的郭善吼了起来:“你敢撞我?”
郭善咧嘴乐了,骂道:“蠢材,要不是老子的马收脚快,你早他妈死了。”
许昂愣了愣,这长安城里谁这么骂过他呀?气的哇哇怪叫,一把扇子指着郭善哆哆嗦嗦道:“你敢骂我。”
“不光骂你,我还打你呢。”鞭子一扬,在空中‘啪’的虚拍了一下。但哪怕是佯攻,却也吓的许昂往后又跳又躲。他那副样子立刻引起周围人的哄笑,把个许昂弄的面红耳赤。而马车上的郭善则得意的叉着腰哈哈大笑,他的笑声越大,周围人的笑声也越大。不得不说,他越是高兴许昂就越是羞怒。
许昂都快气哭了,‘唰’的抽剑,遥遥一指:“给本少爷打。”
这句台词他喊了十多年,但十年中这句话没有一次喊的这么大这么激动。左右家奴得了令能说啥?操着棍子上呗。
在长安城权贵子弟就没有没打过架的,跟随权贵子弟的下人就没有少过架打的。眼看着对面的车夫操着棍子就冲了上来,丁三儿都有些吓傻了。好在还不真傻,知道主辱臣死这么个意思。哇哇一叫就朝着许家的车夫冲了上去,誓死捍卫郭家的尊严。
那边俩身份对等的车夫相互对阵,这边许昂也没闲着。那是抽了剑就朝着郭善奔来,气势汹汹杀气四溢。郭善发誓,他真感觉到了许昂的杀意了。
都说唐人武夫多,都说唐人尚武,郭善现在明白了。在这种习武风气昌盛的环境下那些佩剑的人哪怕把剑当做了佩饰,但关键时刻还是能杀人的。再瞧瞧自己这边,一根马鞭不足以抵挡许昂的剑威,稍有不慎郭善敢打包票,他恐怕在许昂手里五个回合都走不了。
年纪不对等,个子不对等,力气不对等。
眼看一剑刺来,郭善‘啪’的扬鞭拍了过去。‘诶哟’一声惨叫,那边许昂一个踉跄倒退一屁股坐倒在地。郭善站在车辕上双眼一亮,看着许昂肩膀上的鞭痕呵呵乐了,瞬间恢复了神采,咬牙切齿:“还敢持剑杀人?岂非无视我大唐律法?”冲周围人拱手,说:“街坊们都瞧见啦,这恶少先前停车拦路,害的我的马车险些翻倒。后他家马夫又来殴打我家的马夫,直到现在,这恶少非但不阻止他家下人的恶行,反而还持剑想要杀我。小子是无奈才奋起反击的。”
说上这么一句开场白,是因为郭善看见东面走来了一队金吾卫了。这一句话是说给金吾卫听的,因为郭善绝不想吃金吾卫的板子。
许昂是坐倒在地,自然没看见金吾卫的到来。看见郭善站在车上假模假样的说着一番大义凛然的话,气的又站了起来。明晃晃的剑让人生寒,他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咬牙,指着郭善:“你是哪个府上的?我许昂不杀了你誓不为人。”
“哪个要在长安城里杀人哪?”忽听一声响,从人群里传来。
“让开让开,金吾卫逊街,谁敢阻拦?”呼啦啦一群看戏的人让开,一队披甲持械的卫兵闯了进来,为首的一个青年骑在马上威风凛凛。
双目一扫,一眼瞧见了许昂。
许昂谁啊?长安城的恶少,没少在长安城惹麻烦的,他怎么会认不得?
再一瞧郭善,有些陌生,但那衣装和那副无惧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人。但长安城有头有脸的贵公子自己认识大半,眼前这小少年既然自己不认识,那么想来也不怎么尊贵。
“许昂,你敢背地里下刀子,须知道我房俊剑下不留情。”忽听得人群里一个嚣张的,难听的嗓音响起。
曹参军怒了,这是谁这么不长眼看见自己在居然还敢出来咧咧啊?
扫眼一瞧,呵,这不是魏国公家那位惹祸连连的房遗爱吗?哎哟,怎么四皇子也在?还有河间郡王家的二公子也在?眼睛一扫,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几位全出现在这儿了。这几位哪一个身份不够重的?尤其是四皇子,看他跟房遗爱站在一起,再瞧房遗爱对许昂的敌意,曹参军不傻呀,就知道马车上的那位恐怕身份也没那么简单了。
不过话说回来,敢打许学士的长子的人身份能简单的去吗?
这是典型的贵公子斗殴啊。
微一思量,曹参军就想到了解决办法。但凡金吾卫碰上这种权贵子弟‘斗法’的事儿,要么把人交给家长,要么和稀泥了事儿。
“好了,好了。在大街上闹事儿像什么话。本参军奉大将军命维持长安里坊安全,效的是陛下爷的命。你们两位别怪本参军不给你们面子,莫要以身试法。”
曹参军的话在场的几位谁听不明白?大抵说的就是他可以不理会他们这群人在街上闹事儿的罪,但也要求郭善和许昂必须停止斗殴,要不然他只好秉公办事了。
得理饶人,郭善也没觉得人家真怕了自个儿。忙谢了,最后冷笑戏谑的扫了许昂一眼,与房遗爱等人直往朋来阁而去。
......
“行啊,大郎,你下手可真狠。一辆马车直接撞了上去,还抽了许昂那厮一鞭子。啧啧,这下子许昂算是名声扫地了。”房遗爱啧啧称赞,唯一不满足的就是事儿闹得不够大。
李泰摇头苦笑,问道:“大郎是跟那许大郎有仇?”
郭善哪能明说啊?摇头否认,随口胡诌:“只是看那小子不爽而已。”
大伙儿都觉得郭善这句话是敷衍他们的,可仔细一想,又不认为郭善跟许昂有啥过节,可既然俩人没仇那郭善干嘛二话不说就拍马撞车?想不通只好不想,但个人心里却防范着郭善哪天羊癫疯发作突然拍马给他们的马车来那么一下。
瞧他现在这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在想先前对许昂刁难戏谑的样子,充分验证了这厮就属于一个腹黑透顶的人物。
于是一行人来到了朋来阁,恰逢朋来阁三楼尚有包间。一番醉酒,几个人磕磕绊绊勾肩搭背离去。郭善的马车早已不能用了,朋来阁外没有马车供他使用。李泰醉醺醺的大手一挥,让丁三儿先走了。召来两辆马车,五个人分成两批各自回家。
李泰干脆大手一挥,晃晃荡荡的就带着郭善往自家的府上跑。
这边黑漆漆街巷王府门前灯笼高挂,那边亮堂堂深似侯门后院人流攒动。一个醉醺醺的卫王,一个傻乎乎的郭善。他们一个是深受李世民宠爱的四皇子,一个是名动京城家财万贯的黄袍客。但俩人现在的样子实在不符合他们的身份,晃悠悠慢腾腾的走,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哪里有半点顾忌庄重之心?
王府的门房丫鬟忙把这两个糊涂人儿簇拥进了大堂,烧来的两椀醒酒汤也无法阻止他们的胡闹。这充分证明了郭善的蒸馏酒是不掺半点水分的,也充分证明了郭善的酒后劲儿足够大。
府上的人犯难了,一干大小丫鬟忙里忙外折腾。郭善毫不客气的就在堂上哇哇大吐,让一干王府的下人敢怒不敢言。
敢搭着自家大王肩膀骂骂咧咧的人整个长安城也不多见,难道这位主儿是个深藏不露的贵公子?但全天下身份再珍贵的又有几个比的过皇室?而整个长安城,除了长乐郡公主和太子之外,谁敢这么干?
“青雀,我这是在哪儿呢?”郭善一个头两个大,瞪着眼睛迷迷瞪瞪的望着宽阔的大堂分不清南北。
抿嘴,李泰也喊晕乎着呢。以前跟郭善喝酒因为郭善不喜欢敞开喝的缘故所以跟郭善喝酒不至于喝醉。但今儿不知怎么的,郭善频频倒酒,跟酒神附体了似的把自己连带着李晦三个人一同喝趴了。
“这是在,在孤的王府。”李泰回答了一句,又问:“大郎,孤的头,怎么这么重,孤怎么觉得,这么困?”
起身,郭善朝着李泰走去,一个趔趄险些没摔倒,亏得一旁的王府家丁搀住了他。郭善呵呵傻乐,指着李泰就道:“瞧你走路晃晃悠悠的,你的酒量,太差了。”
众人脸一黑,真想把这个长得漂亮的小混蛋给乱棍打出去。那边稀里哗啦从偏殿来了人,一干下人慌忙叫了声‘王妃’。
郭善迷迷瞪瞪的扭头看了一眼,见是个长得颇好看的女孩儿,看年岁也就比唐绾大不了多少。
迷糊了:“青雀,他们叫她王妃,她是谁啊?”
李泰有问必答:“大郎,孤给你引见。这是你嫂子,孤的爱妻阎氏...”
“哦?”郭善眼睛一亮,看了看带着玉簪的女孩儿,伸手入怀:“原来是弟妹啊...哥哥来的匆忙,没带啥见面礼。别急,我现在回去把我姑姑从法国带来的香水给你送过来。”转身就走,刚走了两步一头就插在地上睡死了过去。
王府的下人们都要哭了,头一次看见这么个不知死活的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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