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门，剪烛迎上来，对洛凌霄福了一福，然后跟在她身后走。
待走出了瑜院，剪烛忍不住问道：“小姐，把驻颜丹就这么给了他们，真的可以吗？”
出于要对方的忠诚，就要用自己的坦诚来交换的原则，洛凌霄早已经将讲给银装的事情，完完全全告诉了其他几个丫鬟，所以目前除了懵懵懂懂的素果，其他人都知道洛凌凤不是她双生妹妹这件事。
“我就是特意给她们的，”洛凌霄勾起唇角，“两条毒蛇相会，必定相伤；那倘若这两条毒蛇，是一脉相连的亲生母女呢？”
剪烛恍然。
不出洛凌霄所料，此时洛凌凤与林姨娘之间的气氛，绝对说不上好。
洛凌凤已经从帐子里出来了，她散乱着一头长发，看着林姨娘手里的木盒子，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欲望。她这会儿总算想起来林姨娘为什么要这个东西，可是她并不打算让。
毕竟，林姨娘已经年长色衰，就算吃了这驻颜丹也是浪费罢了；而她，还是在大好韶光，她还要为自己选择一个世上最好的夫君。即使林姨娘没有这丹药，多不过是失了父王的宠爱，只要她能争气嫁得好，那她们娘俩未来便是一片光明，根本不稀罕父王这不可靠的宠爱！
屋里陷入沉默，过了老半天，洛凌凤才沙哑着嗓子，道：“娘。”竟然带了一些哀求。
林姨娘的身子颤了一颤。
凤儿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她在她身上下的苦心，绝对不少于男儿身云儿。作为一个娘亲，她是何其了解她这一声呼唤里的意思。只是，她的伤……
想起那每每到了夜晚就开始剧痛的脸颊和耳朵，想起那腐臭到连她自己都恶心的气味，想起那已经毫无人样天天靠着珍贵药材止住毒液扩散的漆黑伤口，她就无法像平时那样，对女儿任何要求百依百顺。
她以一介商女和一个妾室的身份，在这个王府里作威作福，仗的不过就是王爷的宠爱。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从没有身份到高高在上过了十几年，现在要把她打下云端，不啻于要她立刻去死！
“凤儿……这药，娘……”林姨娘看着洛凌凤楚楚可怜看着她的双眼，和她原本是一片乌黑如今却斑驳的头顶，那个“更需要”便迟迟说不出口。
洛凌凤看出她不情愿，心里顿时生了恼意，她咬着唇，眼泪瞬间盈满了眼眶：“娘，你在犹豫什么？平时你不是总是说最疼爱我，连云弟都及不上吗？果然都是骗人的！我都这个样子了，若是好不了，那我还不如现在就一剪刀下去绞干净头发去当姑子才随了你的心意！”
“凤儿！”林姨娘被她这么一说，脸白了又白，像是被人用刀子直直往心窝里戳，戳出一个大洞，被空气袭击到浑身冰冷。她一下子就落了泪，“你这么说，简直是要为娘的命啊！”
“哼！”洛凌凤却不领情，含着眼泪冷笑道，“说说谁都会！我是你亲女儿，但是你在你的容貌和你的亲女儿之间，选择了你的容貌而宁可毁了我是不是？”
“不是！不是！”林姨娘摇头。
“骗子！”洛凌凤仰头“呵呵”笑了起来，笑的泪花四溢，“当初你和父王为了掩盖你们俩杀了凤齐长公主生的二小姐，放弃了我，让我顶着别人的身份过了一辈子，处处被什么都有的洛凌霄比下去；现在你又为了父王的宠爱要放弃我，把救我的大好机会硬生生夺走！你可真行！林黛儿！我这辈子最苦命的事情，就是为什么我不是凤齐长公主真正的女儿，却是你这样一个商女、做妾的的女儿！”
“够了！”“啪！”
清脆的一巴掌。
出手的是泪流满面、脸上完全没了血色的林姨娘，被打蒙的是刚刚还在大笑的洛凌凤。
洛凌凤捂着旧伤未好、又添新伤的脸，冷冷看着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手掌的林姨娘，半晌，开了口，语气却慢慢淡了下来：“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母慈女孝的戏，演了十多年，演够了？”
“凤儿，对不起……对不起，娘不是故意的！”林姨娘这时候已经顾不上洛凌凤伤人的话，焦灼地看着女儿，一步上前就要抓下洛凌凤捂着脸的手。
洛凌凤却后退一步，狠狠一甩她刚刚搭上来的手，直直把林姨娘推得一个趔趄。林姨娘手里的盒子掉在地上，砸成了两半，里头的驻颜丹一下子滚落出来。
洛凌凤瞳孔一紧，赶紧蹲下去把才滚出来的驻颜丹悉数拾起来，像是对待宝贝一般轻柔地把表面的浮灰给吹去。她讥讽地看着林姨娘，道：“娘，驻颜丹我就收下了。您还是赶紧去找个医生，好好看看您的伤，或者求求洛凌霄，再给她三座四座院子，看她能不能再给你变出几颗来。若是实在没办法，等我好了，会替您在父王面前说说好话。他最疼爱我，必然不会让您过的太凄惨。”说着，她就把手里的三颗驻颜丹送进嘴里，一口气吞了下去。
林姨娘已经完全迷茫要说什么了。眼前这个形容凌乱，口出恶言的，真的是那个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然后吃尽苦头生下来的女儿吗？真的是自小就被她如珠如宝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日日在她跟前撒娇的凤儿吗？
不……虽然是同一张脸，但是她完全不认识眼前这个人……这个人，和她的凤儿没有一点相似。
忽然，林姨娘站了起来，抬起手。洛凌凤戒备地看着她，以为她又要打人，只是林姨娘却一眼都不再看她，抬手也不过是为了整理好自己刚刚推搡中被弄乱的头发和面纱。她又理了理衣服，拿帕子把眼角的泪痕抹去，然后面色平静、应该说是面无表情地开门，走了出去。
那一瞬间，洛凌凤忽然有种真正被抛弃的心慌，她想要追出去把林姨娘带回来，但是她脸上没有面纱，也没有东西遮住头发，所以她的步子就定在了原地。
“把里头打扫一下。看好二小姐，让她一步都不能出房间。若是她出来了半步，你们几个的命都留不下了。”林姨娘恢复了以往的高高在上，眼睛里是一种仆从熟悉的冷厉。她们在外头都隐隐约约听见了林姨娘和洛凌凤的吵架，所以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林姨娘那么平静。
孰不知，林姨娘洛凌凤把驻颜丹吃的一颗不剩开始，心里头对这个长女的爱就灰心了一大半。她现在极力骗自己，里头那个，是凤齐长公主的二女儿，不是她的凤儿。
林姨娘带着兰心和两个嬷嬷出了瑜院，往眉院走去。谁知道走到一半，却和洛凌霄主仆打了个照面。
“大小姐，您不是才刚离开不久，怎的又回来了？二小姐刚刚已经歇下了，这会儿您回去怕也没用了。”林姨娘淡淡道，脸上没了往日的那种飞扬神采，有的是强撑的沧桑疲惫。不过不一个时辰没有见，她的鬓边居然多了两道银丝。
洛凌霄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盒子，竟然与之前装着驻颜丹而被林姨娘摔坏的那个木盒一模一样。洛凌霄笑吟吟道：“方才我见凤儿这么想要，虽然知道陆大哥那里说是没有了，但是还是想要碰碰运气，就差了人去他的药庐问问。哪知道那么碰巧，陆大哥之前给我的三颗是他几年前炼制好的，昨晚又新出炉了一份。他说之前那些算是卫大哥给的礼物，于是又给了我三颗作为他给的贺礼。我这刚刚拿到，就想给凤儿送去。虽然凤儿歇下了，但是我可以放下就走。”
“大小姐费心了，只是刚刚姨娘看二小姐是真的想要，就把大小姐给我的那份给了二小姐。”林姨娘看着洛凌凤手里的盒子，暂时是提不起一丁点兴趣了。
“这样啊！”洛凌霄讶异道，“那多谢林姨娘对凤儿的关心了！”她想了想，把手里的盒子送到林姨娘手上，“那这一份就给林姨娘吧。诚如我之前所说，我这个年纪还用不上这东西，浪费了可惜。”
林姨娘也不推拒，道了谢就收下了。
两行人正要擦肩而过的时候，洛凌霄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啊”地叫了一声，然后转身对林姨娘道：“林姨娘，既然你把那份驻颜丹给了凤儿，那我就得跟你交代一遍驻颜丹的用法了。”
“用法？”林姨娘皱了皱眉，麻木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纹，她心里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对啊，”洛凌霄奇怪地看着她，“莫不是你以为这是吃的？”旋即，她了然地笑了，“的确这长相和香气都像是吃的糖丸就是了，只不过陆大哥派来的药童特意叮嘱过了，一颗驻颜丹放入一斤黄酒或者羊乳之中温热化开，然后用汤液兑一份水沐浴；切记不可口服，否则入血则会引起很严重的后果。不过之前我是写在了纸上，然后附在了那个装驻颜丹的盒子里，所以凤儿看见了应该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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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我错了，一啰嗦又没让莲大爷或者小狐狸出场……下一章，就决定放小狐狸了！嗯，大狐狸压轴，小狐狸开场，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