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左右从她面上都没找出丝毫不正常，除了因为激动而有些潮红的双颊，洛凌霄拥有着和十八年前同样在这里与他争辩的少女一模一样的姿态和倔强。
“那你，真的不曾与莲卿有丝毫关系？”皇上最后问了一句。
“皇舅舅若有不信，凌霄愿割发明志！”似是被他这样的不肯定激怒，洛凌霄做了一件让皇上意想不到的事，她拔掉发间的金钗，随手就扔出去，一头乌发瞬间散开，然后对皇上跪了下去：“凌霄只求皇舅舅赐我一把好刀子！”她的美眸含怒，面上已经是一片寒凉，不屈服的样子，着实是像。
像足了凤齐。
皇上急了，赶紧道：“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把头发束起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容你这般儿戏，说割就割说断就断！”他叹了口气，亲自走下御书案把洛凌霄扶起来，道：“朕没有怀疑你和莲卿有什么。他那人……唉，朕是清楚的。只是怕你年幼，不知世事，只看他不同凡人的容貌就迷惑了。到底你是朕的外甥女，是凤齐的女儿，朕多担心一些，也是为你好，你这丫头却偏偏如此倔强不屈。行了，是皇舅舅错了，皇舅舅向你认错。乖孩子，把头发束起来，坐着就好，不用随便跪下。”
洛凌霄不吭气，看样子还在生闷气。
“你马上要十三岁了吧？”皇上回到御书案前问。
洛凌霄点点头。
“真是快……凤齐都已经走了快十三年了。朕还记得你娘亲小时候，对，才这么大的时候，”皇上比了比御书案的高度，颇为怀念，“就是个野猴子。那时候先帝刚过世，而太后还健在。朕初登大宝，太后垂帘听政辅佐朕。本来正是最忙的时候，你娘亲却天天惹出乱摊子，不是打鸟的时候打着了太妃，就是爬树的时候摔着了哪个小王爷，朕天天被各位太妃们告状告上门来，但看到她委屈的小模样，就又打不得骂不得了。后来朕实在没法，直接把她丢还给太后教养，还是太后有办法，到朕再能想起这丫头的时候，她已经长成那个众人眼里风华绝代的凤齐长公主了。朕多了一位长公主，却少了一个小妹妹。”
洛凌霄想象着，“原来……娘亲年轻时候是那样的啊……”
“是啊。后来太后去世了，你娘亲也到了差不多你这个年纪，朕又开始愁了，愁她的婚事。她是朕唯一的胞妹，是东云国独一无二的‘凤齐’，这全天下的少年郎，有哪一个能配的上她？当时正巧厉之武带来个少年，说是他义子。上了几次沙场，朕发现，当真是虎父无犬子，洛骞虽然年岁不大，但的确是文武双全、仪表堂堂。为了守护东云江山，厉之武死在沙场上，洛骞也几乎赔了半条命。朕就封了他做异姓王，还让他做了你娘亲的驸马。”
是啊，若不是你将娘亲和她所爱的人硬生生拆散，把她推入洛家这个火坑，她可未必会死的如此凄惨！洛凌霄嘲讽地想。
“朕……若是朕知道她会因为难产而死，朕当年就算把她留在宫里让她做一辈子的长公主，朕也不会让她嫁出去！”皇上仰着头，似乎是为了阻止眼睛里那些湿意汇聚出来。“只是没有如果，不过，她能留下你，也是她命中福气。”
洛凌霄敏感地捕捉到，皇上说的是“你”，而并非“你们”。
我亲爱的皇舅舅，这一字之差，到底是你的口误，还是因为你也是知道洛凌凤并非我的妹妹呢？
洛凌霄的眼中有暗芒闪过，不过一瞬。
“都十三岁了，东云大部分的女孩应该都已经订了亲事了吧？你和凌凤丫头的婚事也该搬上日程了。这些年是朕的疏忽，朕若是能多关心你们一点，也不需要你拿莲卿做挡箭牌了。不过以后不用了，你是凤齐的女儿，是正正经经的洛大王女，别说一个小小的妾室，就算是你父王也没办法管你的婚事，这事儿是我们皇家的事。说吧，你有喜欢的人吗？”
“皇舅舅！”洛凌霄一听他这话，又气又羞，红着脸道：“哪有这么问我的！”
“害羞什么！”皇上哈哈大笑，刚才的阴霾一扫而光，“朕的四个皇子，倒有三个适龄，虽说现在老二的母亲有罪，但朕并没有迁怒他。他们都是不错的孩子；还有，下个月就是朕的生辰，到时候四大国和五大家族都会有人来庆贺，不缺有才有志的少年。前几年你身子不好都出席不了，今年你好好看看，包准你挑花眼睛。就是怕你到时候选了个地方太远的，嫁走了皇舅舅想见都见不着了。”
“不挑不挑我不挑！”洛凌霄也应和着做了小女儿的娇羞，半嗔半怒。
“行行行，随你，只是过了这村没这店，你好好回去考虑考虑。顺带着和凌凤丫头也说一声，朕看她就比你想得开。”
洛凌霄颇为郁闷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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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那一日宋丞相很快就入了宫，刚好与从御书房出来的洛凌霄擦肩而过，进去和皇上“商谈”关于宋皇后的事情。楚琰没有出面和他的外祖家会面，也不知道宋丞相和皇上说了多少话，求了多少情，又付了什么代价，反正当宋丞相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他仿佛瞬间老了几十岁。
宋皇后没有被打入冷宫，她的罪名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她只是被禁足在了慈坤宫里，保留着一个空有的东宫皇后的头衔。
慈坤宫洛凌霄是肯定不能住了，所以她被皇上安排到了永宁宫和洛凌凤一道住在青花小筑里，说是再玩两天，皇上就派人把她们送回去。
文皇后闭门谢客，专心致志照看明珠公主。明珠公主也在那天晚上就醒了，她最后的记忆是洛凌霄打掉了她手里的糕点，所以文皇后对洛凌霄总算没有那么重的敌意，只是仍旧把她当作是向宋皇后投诚的人，并没有太大的好脸色。
洛敏，她只知道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而且她心里的“好儿郎”的母亲犯了事，她没有估量到到底是多严重，便日夜都想着要找机会去找楚琰，好好安慰他，这时候是男人最柔弱的时候，她若是能趁虚而入成功，那得到他的心便不是问题。只是皇宫又不是她的后花园，没有洛凌霄跟着她根本就出不去永宁宫的大门，但她又不想让洛凌霄和楚琰碰面，所以这计划一直搁浅。
洛凌凤四处没打听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多少从明珠公主的卧病、宋皇后被禁足再配合下人们的空穴来风，自己猜出了一二。她很现实地立马放弃了楚琰，虽然很可惜，但是罪人之子有多大可能能和皇位沾边？现在就算洛敏把楚琰白送她她都不要。这几日，她立马抓紧一切机会去和太子做接触。而那个在她看上去有些榆木脑袋的太子楚珜，也似乎对她是有些许好感，并不排斥她的接近。
只是三皇子楚珮那嬉皮笑脸的样子着实惹人嫌，一直黏着太子，让她都没有和太子殿下独处的机会。
还有最近脸和头皮又开始痒了，也不知道她那个不靠谱的亲爹有没有料到这个，她可不要把自己的丑样子暴露出去！
洛凌霄闲着没事，就在青花小筑里到处闲逛，断魂为了保护她便无时不刻跟着。
那天她没有及时回来，是因为发现了可疑的人，便一直在暗中盯着，发现那人在慈坤宫里和后来去嵩阳榭的嬷嬷见了面，交代了让人去布置藏毒药的现场、去嵩阳榭陷害宋皇后的命令之后，就一路回了一个小小的才人住的宫殿里。后来她和洛凌霄一对，确认那个可疑的人就是洛凌霄见过的绿儿。断魂再和洛凌霄一起去夜探那个才人的宫殿，却只在一处偏僻的井里发现了绿儿的尸体。
“走吧。”洛凌霄道，声音略有些无奈。
“主子，不把她捞上来吗？”断魂不解。
“人已经死了，救不回来了，我也不会去为她惹麻烦。若是活人，还有价值；死人，是世界上最不值得人去付出的东西。”洛凌霄道。“迟早会有人发现她的，如果没人发现，那也是她命该如此，怨不得别人。”
断魂点点头。
离开的时候，洛凌霄补了一句：“各为其主，只是太过忠心也不是什么好事。我让你们效忠的前提是我们是伙伴，你们的忠诚换来的也是我的忠诚，所以我不会让你们用命来换我要的东西；若有一天我这么做了，你们便拒绝然后离开吧。这个世界上，没有比留着命更重要的事情了。”
断魂沉默了半晌，然后只是死命点头。
“断魂，有九千岁的消息吗？”
走在青花小筑的小路上，洛凌霄问道。
“回主子，没有。”断魂摇头，抬眼看了一眼洛凌霄，发现她的眉头轻轻锁了起来，像是笼上了一层黯淡的雾气一般。她有些不忍心，便道：“主子，要不然奴婢带您去一趟莲华宫，那里到底是……”千岁爷的住处。之一。
“不用。”洛凌霄拒绝了，顺手折了一支粉白芍药，细细嗅着，“皇上有些疑心我和他的关系，想必暗中没有少派人呆在莲华宫附近逮我。更何况，若是莲肆想见我，他有一千万种方式能出现在我面前，若是不想，亦有一千万种方式消失不见。”
想了想，洛凌霄转身把芍药簪到断魂发间，却是为她着实增添了不少妩媚之色，她满意地点点头，然后道：“也好，我们之间本就是这样的关系，亦师亦友亦姘头和情妇，少了谁都是活，多了谁也不为过。”
断魂听不懂，只是偶然垂头从边上的水里看见自己头一次簪着大花的发髻，脸微微熏红，却是一段不输于洛凌霄的好颜色。
“走吧，青花小筑就这么些道路，我们去其他地方走一走，皇宫这么大，你没逛过的地方还有很多。”洛凌霄拍了拍手，将尘土拍干净，然后笑眯眯地道。“先回去把小狐狸和剪烛都带上。”
断魂其实想说“主子，你没逛过的地方也有很多”，却憋在心里头没往外说。
最后，她的确是带上了剪烛和小狐狸，但是她忘记了还有个缠人的洛敏。洛敏跟上来，强硬地就要去找楚琰，洛凌霄皮笑肉不笑地道：“最近宫里发现有宫女淹死在井里，还没发现凶手是谁……反正我呢是要去逛一逛的，你要去哪里，我可管不着；至于我们之间谁是竖着出府、横着回去，我便也不能保证了。”
洛敏一副要生吞活剥了她的表情，可是洛凌霄只当是她在用目光给她挠痒，丝毫不为所动。洛敏无法，又被吓得不敢一个人走，只好跟在洛凌霄屁股后面，嗯，前头还有那只走在洛凌霄前天、昂首挺胸大爷范十足的臭狐狸。
洛凌霄正在遛狐狸，迎面却有一个男子走来。
她不禁怔了，不是对方长得多迷人，而是他的长相略眼熟——好吧，她实在想不起来了，也许是在某一晚的梦里？
那是个三十余岁、文质彬彬的中年美男子，他身量欣长、眉目温润如玉，煞是好看；有雅君子之华气，亦有大丈夫之伟岸，看着就是个让人觉得很能安心的男人。
看见洛凌霄，对方也是脸色一变，失声喊出：“纯儿……”却在下一秒否认自己似的摇摇头，然后恍然大悟道：“你是洛凌霄，对不对？”
洛凌霄看他一身紫色蟒袍，便知对方是亲王级别的人物，应当是她娘亲的什么亲戚吧？便立即福了一福，问道：“你是？”
“祁王楚宥。我……我是你娘亲的堂兄，堂兄。”楚宥介绍的时候，略有迟疑，眼神黯淡了一阵，“你该叫我……堂舅舅。”
原来这就是京城双杰之一的楚宥！洛凌霄默不作声打量了他一遍：倒是比她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爹好了不止一两倍。
“堂舅舅在上，凌霄有礼了。”洛凌霄对他再次行了个大礼。
楚宥显然是很不习惯这样的场合，他有些慌乱地想去把洛凌霄扶起来，但是手才伸出又发觉她并非小孩子了，于礼不合，便又尴尬而无助地收回去，然后不停道：“你起来，不用这样。”
却是想不到据说是文采斐然、聪明过人的文杰祁王，也有这般笨拙的样子。
“堂舅舅这是去哪里？”
楚宥指了指御书房的方向，笑道：“堂兄让我去御书房找他议事。不知道霄儿是要去哪？”
洛凌霄答道：“闲着无聊，随便到处逛一逛。”
这时候，楚宥忽然感觉衣服下摆被什么东西一挠一挠的，他低头，却看见雪白的小狐狸已经整只挂在他的下摆上了。
洛凌霄也才发现小狐狸上那去了，她以为一般人对小狐狸不是敬畏就是轻蔑，正想叫它下来，谁知道楚宥却很开心地道：“哟，是你呀！”然后蹲下去，一把抱起小狐狸。
小狐狸似乎和楚宥认识的样子，被他抱着并不挣扎，还自动把前爪搭在楚宥的肩膀上，然后眯着眼睛去舔他的脸，甚是亲昵。
“您和护国神兽认识？”洛凌霄讶异地问。就连她身后的剪烛和断魂都吃了一惊。
“以前莲……明王带着它的时候见过几次。它很通人性、也不怎么闹腾，乖巧得很，我和它玩过一段时间。”楚琰就这么揉了揉小狐狸的颈窝，小狐狸舒服得直哼唧。
不闹腾、乖巧。
洛凌霄可是头一回听见有人这么评价这只脾气和莲肆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牙还有毒的小家伙，觉得倒是稀奇，不过看小狐狸那样，倒当真是不同往日，甚至比在她身边还要温顺一些。“它很少让人碰的，堂舅舅和它也是有缘。”洛凌霄笑道。
“是啊，它和莲肆那孩子的性格简直一模一样，都是看着戾气重，实际上都是温柔的好孩子。”楚宥笑眯眯地爱抚着又换了个姿势撒娇的小狐狸。
莲……肆……那……孩……子……
洛凌霄忽然对眼前的人刷新了一大列认知，如果不是他有天然呆，觉得全世界的人和狐狸都是乖巧懂事听话的，那就是他比莲肆那个死变态还要可怕一万倍！
不愧是传说中的祁王，佩服！佩服！
“好了好了，不要闹了，我要去做事了，你乖乖地和霄儿在一起，要听话。”拍了拍听懂了他话而有些恋恋不舍的小狐狸的脑袋，楚宥温柔地道。
洛凌霄听世界上很多人叫过“霄儿”，但唯独这一次，她听楚宥叫的时候，有种异常温暖的感觉，而他对待小狐狸像是对待小孩一样的宠爱样子，也成了她眼中的慢动作，仿佛那是曾经的洛凌霄幻想过的，爹爹的模样，宽厚手掌，温柔臂膀。
但眼前的人是楚宥，不是不配做父亲的洛骞。
小狐狸跳回到洛凌霄身上，楚宥对她温柔地笑着道别。洛凌霄望着他的背影，竟有些怀念的感觉，自己当真，是在某个地方见过他的吧？
只是没有人能回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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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终于要迎来本文百花齐放的时刻了，说好的纳兰樱、夏语冰、澹台羽、云凤檀、君昭、冷骄阳、燕归来都要到彭彭碗里来了~嗷透露下纳兰樱最病娇，夏语冰最霸道，澹台羽最抽，云凤檀是我的嫁，君昭最邪，冷骄阳最闷骚，燕归来最man……嘘！不要被莲大爷听见！我不想被他那个老变态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