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九,我警告你,若是你再惹我,我连你也一起杀了!”纳兰樱看着墨九,像是看仇人一般。
墨九当街跪下,低头道:“少爷,不是墨九执意要违抗您。但若是少爷想要,墨九的命就是您的,只求您今天和墨九一起回去见主子,莫要惹到不该惹的人,不然您会有危险的。”
纳兰樱当然听不进去,手中的匕首对准了固执的下属的心口,丝毫都不留情,坚定而狠辣至极。
“叮!”纳兰樱的匕首被人用暗器打下,伴随而来的,是一声情绪浅淡、但不失威严的“你给我住手”。
纳兰樱的脸色大变,往暗器飞来的方向看去,一个紫衣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的街口看着他。
洛凌霄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个眉目威严的男人,他一身重紫描金,身边有一个侍从帮他打着一把油纸伞。他看着大约是二十多岁的样子,称得上是丰神俊朗,只是眉间有因为常常皱眉而留下的纹路。
“皇……哥,你怎么来了?”纳兰樱看见他,顿时像是见了猫的老鼠,之前所有的杀气力气、蛮横无理都化为了乌有,只剩下一个灰溜溜的形象。
纳兰梣冷着表情道:“我不来,你是不是准备翻天了?”
“哪里有……”纳兰樱讪讪道,垂头丧气地低着脑袋,却瞥见被纳兰梣打下来的那把匕首,于是他悄悄挪到匕首附近,用自己的衣摆挡住匕首。
皇兄虽然对着他向来就没什么好脸色,但是真生气和假生气,他还是能分得清楚的——现在,皇兄就很火,很生气。
“墨九,起来。”纳兰梣走过来,亲自把墨九扶起来,然后对纳兰樱厉声道:“你就是胡闹!”
“哥……”纳兰樱可怜兮兮地道,“我错了,我不该这么对墨九。”
“所以说,小兄弟,我是可以走了吗?”洛凌霄打断他们兄弟之间的谈话,轻嘲的语气里满是不悦。“至于我和我的马的命,你今天还要吗?”
纳兰樱偷偷地狠狠瞪了一眼洛凌霄,自己已经被皇兄抓了现行,够倒霉的了,这个臭女人还要火上浇油,早知道会这样,他方才怎么的都该先把她给弄死再说!
纳兰梣晚来一步,自然不知道她和纳兰樱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随便一想也知道,和他这个只懂得惹是生非的弟弟脱不了干系。
纳兰梣皱眉,一摆手,示意墨九来解释。
墨九犹豫了片刻,但是看着纳兰梣坚定的眼神,他还是决定服从命令,于是便在纳兰梣身边小小声地把刚才的事情都讲了一遍给纳兰梣听。
纳兰梣越听脸色越差,最后,他摆摆手让墨九退下,然后忽然一巴掌甩上纳兰樱的脸!
纳兰樱被打的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半边脸瞬间肿的老高!
周围有人看见这一幕,都纷纷围了过来看热闹。纳兰梣只是仍旧那种平淡而严肃的语调道:“把他给我带回去,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他要是再出来一步,就地打断他的腿!”
“哥,不要!”纳兰樱慌了,被打一巴掌倒没什么,但是这么禁足,他怎么找“那个人”?
他千里迢迢来东云,就只有这么一个目的!
只是纳兰梣现在正在气头,完全不理会纳兰樱的哀求,坚定无疑地下了第二遍命令,于是纳兰樱迅速地被带走了。
接着,纳兰梣走到洛凌霄面前,彬彬有礼地对着她抱拳弯腰道歉:“愚弟纨绔不知事,方才诸事我已经听人禀报了,若是有任何得罪了小姐的地方,还请小姐多多见谅。小姐也因愚弟受惊,不若这样,请把贵府的地址告知我,改日赔礼备齐,我定当带着愚弟去负荆请罪。”
言语虽然繁琐,但是还是能看出来纳兰梣的确是有诚心在道歉的。
洛凌霄对着他微微一福身,道:“这位公子不必如此大礼,我也没有收到什么惊吓,负荆请罪、赔礼道歉倒都不用了,只希望公子日后能够好好管教那位小公子,毕竟此地并非西衡,若是真的闯了祸,可能会比他想象的要麻烦的多。”
说完,洛凌霄再次对着纳兰梣福了福,在断魂的搀扶下回了马车上。
余四继续驾车,前往白鹿书院。
纳兰梣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看着洛凌霄的马车远去的影子,微微蹙了蹙眉头,随后舒缓开来。
此女当真有趣,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猜测到他们的身份的。但若是东云女子都如她一般,那东云皇帝提出的那个建议,也不是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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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马车就行驶到了诸葛山半山腰,这之后的路只剩下一条修得平整的台阶,直直通往白鹿书院。有人戏称这是通天小径,因为白鹿书院一年求学之人上万,却只收一百学子。而这一百学子,若是无甚差错,最后都会成为东云一代栋梁。所以,只要进入白鹿书院,就代表仕途的起点是从御前开始,比起从零开始的那些儒生们,他们的确是走了通天路。
洛凌霄下了马车,让余四将马车赶到白鹿书院在半山腰修建的车马棚里,自己带着断魂、银装一同走路上白鹿书院去。
到书院门口,看门的两个小童见来了个少女,赶紧拦住她盘问。
洛凌霄禀明了来意,小童们相顾而视,洛凌霄道:“这样吧,我把东西交给你们,然后你们帮我转交给我哥哥就行了。”
小童摇摇头,其中一人抱歉地道:“我们是不能代为保管学子们的东西的。姑娘,这样吧,我现在帮你进去问问夫子。您请稍等。”
那小童转身进去,过了不久就出来了,对着洛凌霄点点头道:“姑娘,夫子说您远道而来,请您到会客室去稍作歇息一会儿,等墨世子他们到下学的时间,他再去让墨世子去找您。若是可以,我现在就带您去会客室。”
洛凌霄点点头,笑道:“多谢两位小兄弟。”然后一挥手,银装就会意,从袖子里拿出两个荷包递过去。
小童以为是富家小姐们惯xìng的打赏,两人都摆摆手拒绝。
洛凌霄笑道:“小兄弟打开看看就是了,我知书院乃净地,那些腌臜浊物自然不会强求二位收下。”
小童们才半信半疑地打开荷包,这才看到,里头装得不是金叶子碎银,而各是一个小小的墨盒,里头放了一块精致的小墨錠,闻其香气、观其色泽,还有那之上独特的绘金花纹,是珍品歙县墨。两人俱是欢喜收下,虽然这东西不若金银那般,但是对他们这些人来说,价值却远在金银之上。
这是洛凌霄在来之前特地准备好的打赏,对于心高气傲的读书人来说,给他们金银和打脸是无疑的,就算是打赏,也得对症下药才是。
小童将洛凌霄引到会客室。沿路之上,青松竹柏,并没有因为秋天的逐渐到来而出现一丝颓败的颜色。整个书院看上去,气氛分外宁静淡泊,倒的确是个适合静心读书的好地方。
洛凌霄在会客室里坐下,小童上了书院自制的竹叶茶,据说是因为有学子熬夜苦读,书院的夫子特地为他们调制了这种竹叶茶来去火消乏。洛凌霄尝了一口,倒的确有股清凉之感。
她没有等待多久,小童就再次来敲门,告诉她洛凌墨他们下学了。再过了一会儿,洛凌墨笑着快步走进来,看到洛凌霄,他眼里似乎有惊喜:“霄儿,你怎么来了?”
今天洛凌墨换下了常服,穿的是雪白底黑边的书院学子zhì'fú,戴着一顶墨色的顶冠,腰间戴着一个香囊玉佩。
到底有洛王世子这一重身份,或者说,白鹿书院也没有世人想象中那么完全不计名利,洛凌墨上学是把银瓶和银烛两个丫鬟带来的,所以整个人看着都工工整整的,并没有因为苦读而不修边幅的样子。
“四伯母给我们俩各做了一件衣裳,你的这件我就给你带来了。中秋节皇舅舅的生辰宴,到时候我们大家都得进宫的。我也不知道银烛和银瓶有没有时间给哥哥你准备穿去的衣裳,所以我干脆就给你准备好了几身,也是有备无患。再加上我还没有来过哥哥读书的地方,趁着给皇舅舅的礼物做好了之后,我出来透透气。”
洛凌墨点点头,笑着道:“如此,那霄儿你替我谢谢四伯母。倒是正巧,那两个丫头昨天还在和我说,她们都忘记了中秋我还得进宫的事情了,但书院下山不方便,她们愁我的衣裳问题都要愁白了头发。”
洛凌霄莞尔,大致能想到银烛和银瓶的样子,多抵是顽皮撒娇。
外头忽然有人“嘘”的声音,然后窗户底下有人低声道:“别动,等等被发现了!”听响动,人数倒不少,起mǎ得有五六个。然后是老人家“咳咳”一声,外头的人立马齐刷刷站起来,道:“夫子好!”
“夫子我只是路过!”
“我也是路过!哎哟,我是去找茅房的,对,茅房在那个方向,我先走了!夫子再见!”
“他肚子疼,我扶他过去!”
“夫子,那个……我……我……”
后头的都支支吾吾找不到理由。
被称作夫子的人,喝道:“你们这群小兔崽子,不好好学习,倒学会了听墙角。给我全部去罚抄课文!不抄完晚上就没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