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楠本來准备以父亲生病需要有人照顾为由请假不参加会议的,但父亲死活不让,坚称自己已经完全康复,并循循善诱道：“小楠啊,你现在已经不再是普通工作人员了,你现在是副局长,是国家干部,工作一定要更加积极努力,既然局里有事,你回去吧,爹的病已经好了,你就不要再担心我了,”
妈妈也在一旁催促孙楠道：“是啊,小楠,你爹的病已经好了,你就不要再放在心里了,回去吧,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和你妹妹在家里服侍你爹吗,你就回去安心工作吧,工作要紧,”
在爸爸和妈妈的催促下,孙楠赶回了益阳,
在局里参加完会议后,孙楠本來打算立即赶回老家探望父亲的,但就在这时候,接到了方山县邀请她参加新年茶话会的邀请函,
作为从方山走出來的干部,而且又是刚刚被提拔为市财政局副局长,不去方山参加新年茶话会的话,难免会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说她刚提拔就忘本了,引來诸多非议,给今后的工作带來诸多被动,
而且,她还打算借着这次茶话会的机会同徐勤法说张朝阳的事,看徐勤法能不能把张朝阳调出二道岭乡,安排到县城哪个单位,
因此,经过一番苦苦思索后,她打电话给妹妹孙蕾,让妹妹帮自己照顾好父亲,然后來到了方山,
正因为如此,接通妹妹孙蕾的电话后,孙楠的脑袋“嗡”的一声,一阵昏眩,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充斥了她整个大脑,泪水随之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顺着眼角涌出眼眶,大颗大颗地低落在衣襟上,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嘶哑着声音冲司机陈北道：“我爸爸快不行了,麻烦陈大哥现在把我送回老家一趟,”
陈北已经从孙楠的接电话的口气中意识到了什么,孙楠话音刚落,他就打转车把,风驰电掣般往孙楠的老家河阳县小黄山乡东沙沟村赶去……
坐在飞驰的车上,孙楠思维很乱,脑海里不时的浮现出父亲的形象,
她多么害怕父亲出现什么不测,
这些年,父亲为了偿还她们姐弟三人读书时欠下的外债,起早贪黑的干活,吃尽了苦头,可以说沒有享过一天的福,
本來结婚之后,她打算把父母接到益阳与自己一起住,也好让两位老人安度晚年,可是婚变等诸般事情让她又无暇顾及此事,好在现在终于安定下來,而且她已经做出决定,过段时间,等自己安定之后,无论如何都要把父母接到益阳,与她和妹妹住在一起,而在这个节骨眼上,父亲病倒了,如果母亲这时候再倒下,心理的愧疚和不安将会一辈子缠绕着她……
想到这些,孙楠心急如焚,恨不得能长上一对翅膀,马上就飞回到家中,飞回到父亲的身边,
陈北非常理解孙楠此刻的心情,一声不响地把车速提高,以每小时一百六十公里的速度向前飞奔,就像飞的一样,
由于车速太过,本來三个小时的路程,不到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就跑完了,沿着崎岖的乡村的小路,直接开到了孙楠的家门口,
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了,但孙楠还是远远的就看到自己家门前聚了不少人,进进出出的在张罗着什么,
孙楠心情更加糟糕起來,心情急躁的下了车,但明显感觉到自己两腿发软,
隐隐约约间,孙楠还听到了哭声,
这时,孙楠看到了母亲悲痛地大哭着被亲人们搀了出來,妹妹孙蕾老姑两个舅舅和所有的亲友屯邻都跟着放声痛哭,
母亲见到孙楠一把抱着孙楠,悲痛欲绝的哭着说：“小楠呀,你爹走了,你为什么不早回來啊,可怜你爹都沒见你最后一眼,”
孙楠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她最亲爱的父亲真的走了,就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走了,永远地离开了她……
如同遭到雷击一般,孙楠大脑懵的一声,一阵昏眩,接着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
迷迷糊糊中,孙楠发现自己來到了一个非常陌生的地方,好像在一个混沌的世界中听到父亲在向她召唤,
父亲以那种威严而慈爱的声音对孙楠说：“小楠呀,在外面受了委屈莫怕,回家來,有爹爹在,再大的困难爹爹给你撑着,”
孙楠于是向那个声音走去,可那个声音却离她越來越远,最后,她听到父亲似乎在天边向她嘱托：“小楠呀,爹走了,不能再给你遮风挡雨了,以后的日子全靠你自己了,你自己照顾好你自己,另外,你还要照顾好你娘,照顾好你妹妹,照顾好你弟弟,帮爹撑起这个家啊……”
孙楠觉得自己像一个年少无知的孩子一样,拼命循着父亲的声音向父亲奔去,想留住父亲,让父亲和自己一起回到家中,与她和娘,还有妹妹和弟弟团聚,但是,周围混沌一片,她什么都看不见,始终寻不到父亲的身影,就这样,父亲的声音消失了,消失在茫茫天际中……
沒有父亲的声音,孙楠好孤单,好无助,她奔跑着,哭喊着……
“小楠,小楠,”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孙楠听到了母亲的呼唤,努力睁开双眼,
孙楠睁开双眼后看到,所有的亲人都焦急的望着她,脸上布满了焦虑和关切,
孙楠哇的一声大哭出來,她咧开嘴巴大叫一声“爹……”推开众人,冲进堂屋,
堂屋中间放着一张床,父亲正直挺挺地躺在那张他曾经躺过的床上,身上盖着一块白布,
孙楠慢慢走向父亲,脚步踉跄,哭声呜咽……
走到床边,孙楠用颤抖的手揭开那白布,
父亲的脸渐渐展现在孙楠的眼前,消瘦的面庞,满是皱纹的皮肤,甚至连他那眉角处的疤痕都还那么清晰可见,
这时,孙楠忽然发现父亲的眼睛竟然沒有完全闭合,透过那散开的瞳孔,孙楠似乎感觉父亲还有若干未了的心愿沒有完成,
孙楠大哭着说：“爹,您女儿回來了,有什么话你就尽管说啊,”
孙楠摇晃着父亲的身体,怎奈那身体正逐渐僵硬,冰凉的沒有一丝热气,
孙楠跪在床头,一边用手帮父亲把眼睛闭上,一边号啕大哭,
她知道,父亲的生命已经彻底结束,从此以后父亲将撇下她和娘妹妹以及在省城求学的弟弟,撒手而去,
她起了这些年父亲对自己的诸般好处,想起了他博大的襟怀严厉的父爱,
越想越觉得父亲慈爱,越想越觉得悲伤,孙楠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脆弱的情感,眼泪像决堤的大坝,一泻千里,
她觉得自己还沒有尽到自己作为一个女儿的孝道,父亲就匆匆离自己而去,而且竟然连自己最后尽孝的机会都不给自己,自己欠父亲的深深的养育之恩注定了这辈子都无法偿还,
孙楠就这样大哭着,娘和妹妹孙蕾也都围了上來,一家人互相搂抱搀扶着哭成了一片,村里人都眼含着眼泪过來将孙楠们扶起,
这时,平时在村里主持红白事情的毛大伯和柳二叔两人也走过來劝孙楠：“小楠,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为你爹操办后事吧,”
听毛大伯和柳二叔这么一说,孙楠才回过神來,
是啊,自己在姐弟三人中年龄最大,是家里顶梁柱,而且弟弟现在还正在外边求学,所以,此时此刻,自己必须坚强一些,只有这样才能将父亲入土为安,因此,孙楠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冲毛大伯和柳二叔两人道：“大伯,二叔,我这些年一直在外边,家里的规矩我一点不知道,一切听从你两位老人家的安排,”
毛大伯道：“后事由我和你柳二叔安排,但眼下,我们还需要做的就是把你弟弟小杰接回來给你爹尽孝才是,”
母亲也道：“是啊,小楠,你……你爹临走之前不住声地嘀咕,说临死前沒能看小杰一眼,小……小楠,你得想办法尽快把小杰接回來,和……和你们一起把你爹送下地,”
孙楠母亲话音刚落,站在孙楠身后的陈北就接过她的话自告奋勇道：“大娘,孙局长,这事交给我吧,我现在就去省城把孙杰弟弟给接回來,”
孙楠母亲紧紧握住陈北的双手,不无感激地说：“谢谢你了,大侄子,”
陈北道：“大娘千万不用客气,你们还是商量大伯的后事吧,”说完,转身走出院子,钻进驾驶室,发动引擎,赶往省城接孙楠的弟弟孙杰去了,
陈北离开后,毛大伯和柳二叔带领着一帮人开始张罗去了,
众人都散开后,孙楠这才回过身來,仔细的问孙蕾父亲是怎么去世的,
孙蕾告诉孙楠,就在孙楠离开的当天下午,父亲的病情突然加重了,
本來,她打算给孙楠打电话,把父亲的病情告诉孙楠,让孙楠赶回來和自己一起把父亲重送到市人民医院,但父亲死活不让,说自己已经好了,沒什么大碍,然而沒想到的是,到了晚上,突然吐起血來,直到那时候,孙蕾才慌乱起來,急忙让母亲出去喊人,然而,等村里的医生赶过來后,父亲已经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