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快掏钱!”同学丙一边冲着女孩儿吼着,一边又往她身上踹了一脚。
女孩儿“啊!”地叫了一声,继续哭号。
女孩儿的声音频率比男生高。
然而这个高频的声波信号不知为什么传入朱天曌耳朵里之后,对他的身体产生了微妙的控制。
朱天曌的双腿不再颤抖了,他的身体也不再颤抖了。
而在他心中压制的愤怒,却好像再也压制不住了。
地上有两块砖头。
朱天曌仿佛是被灵魂附体了一般,他直愣愣地蹲下,捡起两块转头,左右手一手一个,然后转身毅然地向着抢钱的四个男生走过去——三个高年级学生,一个同年级的学生。
“你们!”朱天曌喊出两个字,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喊什么。
“唉我*!”同学乙又亮出水果刀,伸着脖子挑衅问:“小兔崽子你想咋地?”
朱天曌心中的怒火随时要喷涌而出。
“给你脸了是不是?”同学乙把刀伸向朱天曌面前说,“来,自己用砖拍自己脑袋!”
同学乙的脸上充满了讥讽。
朱天曌没有后退,他双目圆瞪。
三个高年级同学都亮出了水果刀,围了上来。
朱天曌双手紧紧地抓着板砖,没有眨眼。
朱天曌知道,他不能眨眼,甚至不能转移视线。
就像人和狼对峙一样,人一旦开始恐惧,开始回避视线,人的死期就到了。所以当遭遇饿狼的时候,人要做的,就是用目光死死的盯回去。
被朱天曌盯着的同学乙也怒了,他将刀缓缓抵向朱天曌的胸口。
这种令人窒息的场景如果不能恐吓住一个人,便会激怒一个人。
朱天曌被激怒了。
“你捅一刀试试!”朱天曌用他的愤怒在咆哮。此刻他父亲的教诲早已抛在脑后。
他的气势当真把这几个高年级学生镇住了。
在榾启城中的混混、流氓,十个中有九个都带刀。
在带刀的混混中,十个有九个都掏出过刀。
但是。
所有掏出的刀子中,十把中只有一把沾过血。
朱天曌面对的这几个混混们,刀上没沾过血。
不是所有的混混都敢真的捅人。
“你特么不要命了?”同学乙的刀子已经抵在朱天曌胸口,可他不敢再往前送。
刀触碰到胸口,虽然隔着衣服,但是仍然有明显的触觉。
这种触觉通常会给人带来恐惧。
但朱天曌把这种恐惧瞬间转化成了愤怒。
半秒钟以后,朱天曌右手的砖头与同学乙的颅骨发生了撞击。
两秒钟之后,砖头和同学乙都已经过平躺在地上了。
不同的是,砖头是静静地躺着,同学乙的头上冒着血。
朱天曌的手上还有一块砖头。
两个高年级同学手上分别有一把刀。
但这种时候考究的不是武器和人力的对比。
两个高年级同学气势上输了。
两人脚下都窜了一下,然后几乎同时飞速的跑开了。
只剩下那个跟自己同龄的混混、蹲在地上哭的女孩儿和朱天曌。
“你!怎么的?”朱天曌手里的板砖依然紧握着,问那个跟自己同龄的混混。
“我,我,别打我。”这个跟自己同龄的孩子显然是吓怕了,吓得没来得及跑。
“那你还不快跑!”朱天曌向他吼道。
那跟自己同龄的混混脚步不协调的跑了两步,又停住了。
“你想咋地?”朱天曌举着板砖,走近这个男孩儿。
“我,我不是,他……”这个跟自己同龄的混混被吓得语无伦次,他手指地上躺着的同学乙。磕巴了半天,说了一句:“他受伤了,我,我不能走,你,你别打我……”
那男孩儿说着,从同学乙的裤兜里把从朱天曌手里抢走的55元钱颤抖的递了回去。
朱天曌看了看这个男孩儿,又看了看蹲在地上哭的女孩儿,扔下砖头,拉起地上蹲着哭的女孩儿就跑。
两人跑步离开旧角楼,来到家属区人多的地方,就算是安全了,这么多大人在,流氓混混也都不敢拿他们小孩儿怎么样。
“你家也住高校家属区?”朱天曌问问女孩儿。
女孩儿脸上泪痕仍在,她点点头。
“那你自己赶紧回家吧,以后放学让你家长来接你!”
女孩儿一句话没说,一溜烟跑开了。
朱天曌晚上回到家,心里开始慌了。他隐约觉得自己可能闯祸了。他不知道自己下手重不重,不知道那个同学乙的伤势严不严重,更怕的是,他不知道该这伙人会不会找他来报复。
“这事儿不能跟爸说。”
这是他考虑了一晚上下的决定,他狠下心来,自己做的事儿,就得自己做到底。
既然他惹了一伙儿人,他就也得找人团结起来才行。
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郑长龙。郑长龙不仅乐观开朗,而且体育也很棒,况且或许是因为他爸妈卖熏肉大饼,市井之徒见的比较多的缘故,郑长龙上学的时候也悄悄带着一把水果刀,当然这个秘密也只有朱天曌知道。
不过可惜郑长龙每天跟自己走到家属区的门口就要分别了。
吴昊!
朱天曌第二个想到的人叫吴昊。吴昊的爸爸是榾启大学的计算机教授,同为教授的孩子,年龄有相仿,所以朱天曌和吴昊从小就认识。
吴昊虽然也只有九岁,但是他长得比别的孩子快,身高已经有一米六了,就是小学六年级的同学中,也有半数没有吴昊高。吴昊不仅个子高,而且爱读书,说话的时候总有大人的腔调。他够成熟,如果他能入伙,朱天曌觉得就更加稳妥了。
还有谁呢?其他同学家都跟他不在一起了。朱天曌默默地把抽屉里的水果刀放到了书包最里边,然后跟老爸说,想学学功夫……
次日,朱天曌找到了同班的吴昊,给他讲了昨天事情的经过。
“你真用板砖砸人了?”
“嗯!”
“你太猛了!”
“你同意入伙么?”
吴昊稍微思考了几秒钟便同意了。
“人多一起走是一方面。”吴昊分析说,“从本质上杜绝这种可能是另一方面。”
“我爸爸答应我过两天给我找了一个散打的老师,周末在我家教我散打。你要是有兴趣,一起来学?”
“好,不过我指的另一方面不是这个。”
“那你指的是什么?”
“考入起航学校啊!”
“你指的是去净土?”
“是啊!净土治安那么好,根本不存在这样的问题。”
“哈哈,等考上起航学校的时候,我们已经是大孩子了,到那时候哪儿还轮到有人欺负我们?”
“那将来你的孩子呢?如果去了净土,将来你的孩子再也不用担心这样的安全问题了。”
“……”
“怎么不说话?”
“去净土比登天还难,名额太少了。”
“所以要努力。”
“扔板砖拍人,我有勇气,让我念书,我可不行!”
“相信我,念书比扔板砖拍人容易多了。我答应放学搭伙儿一起走,条件就是你也要答应努力一起考上起航学校,走出净土,要不等将来我去了净土,你还在榾启城混,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就白交了!”
“呸!瞅给你丫儿自信的,你要是能考上起航学校,我肯定更能!”
约定好了之后,两人又找到郑长龙,将这事儿说了。
“行啊!”郑长龙笑着答应了。
“你清楚没,朱天曌说的是两件事儿,一个是我们放学搭伙儿一起走,一个是我们立誓都要考上起航学校!”吴昊怀疑郑长龙没听懂。
“行啊!”郑长龙依然笑着说,“搭伙儿一起走本来就不是事儿,谁拦我,我用刀捅谁,考起航学校挺有挑战的。我就喜欢有挑战的事儿,挑战着玩儿呗!”
这天晚上放学的时候,三个人结伴同行。
走到家属区院门口的时候,朱天曌和吴昊跟郑长龙告别了,目送郑长龙继续想南走后,两人一起走进家属区。
路过旧角楼的时候,两人不禁心里都有一些紧张。
可不该发生的,居然真的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