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若山最近很心烦,不是一般的心烦,而是非常心烦。
虽然每天三次进入密室焚香祷告,但是心烦的毛病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
心烦的原因,就是新娶进门的两房姨太太,竟然都是母老虎,见人就咬。
好处许了三箩筐,好话说了一条江,结果屁用没有。
两个新姨娘把自己关在房中不出来,任何人也不准进去。
更心烦的是,那个名誉上的小姑姑手里有一把剪刀就算了。
最糟糕的是那个名誉上的婶娘,手里竟然有一柄软剑,而且是一位武功好手!
苗家寨家大业大,自然有十多个护院武师。
武师刚开始还不当一回事,但是有两个武师冲进房内以后,很快就变成没有脑袋的武师飞出来,然后所有的武师都不敢进去了。
不敢进去,那就只能在外面守着。如果不是这些武师日夜间看守,那个名誉上的婶娘早就带着小姑姑远走高飞了。
如果这两个新姨娘仅仅是把自己两个人关在房中,那也算了。可是他们竟然把自己的九个姨太太都给关进去了,连自己的老娘、犬子都不放过。
娶回两个新姨娘,结果把自己变成了孤家寡人,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很心烦,烦躁不安。
这转眼就过了一个半月,苗若山还是一个孤家寡人,两个新姨娘根本没有开门的意思。
不开门就算了,还把所有的下人指挥得团团转。整个苗府要是被闹得鸡飞狗跳,阖家不宁。
房间里面的人,口味一下子变得越来越刁钻。今天要吃鸡,明天要杀猪,后天要吃山珍。幸亏没有说要吃海味,否则还真抓瞎了。
如果这些人在其他的房间里面,不管怎么闹,其实苗若山还没有这么心烦。
关键在于现在的这个房间,就是他老娘的房间。
如果这个房间仅仅一个老不死的老娘也就算了,关键是这个房间里面有苗家寨一大半的财富,而且地下密室的入口就在这里面。
如果不满足要求,两个新姨娘动不动就扬言要放火,所以苗若山想不心烦都不行。
万一真的放火,烧死几个人都没啥,大不了一起办丧事。但是把金银财宝,尤其是粮食烧坏了,那都是自己的命根子,才是大麻烦。
这一天早晨,苗若山红着双眼进入密室,准备焚香祷告,请求先祖显灵,惩治两个无法无天的新姨娘。
说来也是,一个半月不眠不休,而且还不停的心烦,想不眼红都不行。
红着双眼的苗若山拉开密室房门的一瞬间,眼红的毛病就被治好了。
可是矫枉过正,现在眼不红了,但是变成眼黑了。
苗若山拉开房门的一瞬间,发现神龛上供了两百年的丹书铁券,已经不翼而飞!
丹书铁券,是苗府赖以生存的最后保障,现在突然不翼而飞,绝对是大祸降临的前兆。
这一个巨大的变故,绝对具有治疗眼红的功效。
因为苗若山当时就两眼一黑,张口就喷出一口污血,然后摔倒在地晕了过去。
苗若山很快就醒过来了,至少他本人的感觉是这样。
不过,苗若山一醒过来,就开始在心底诅咒自己为什么要醒过来。
丹书铁券,当然还是那块丹书铁券,现在又回来了。
不仅回来,而且就在自己眼前。
当然不是在神龛上,而是门外的地上。
可是眼前的这块丹书铁券,分明是变成了几十块,然后收拢来拼在一起的。
丹书铁券是铁铸的,就算使劲摔在地上,也不可能摔破,更何况还变成了几十块。
这是有人用宝刀,或者宝剑给劈碎了。
苗若山心中在滴血:“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吧,这是有人要毁掉苗家的命根子!”
丹书铁券,那是两百年前的皇帝老儿亲手赐下来的。
现在已经变成了几十块,这属于亵渎圣物,就有欺君之罪,诛九族的大罪。
如果仅仅丹书铁券碎成了几十块,那就算了。
最要命的是,自己的院子里,竟然堆满了装着金银财宝的箱子。
如果是别的东西,苗若山可能还记不住。但这是自己用来装财宝的箱子,就算是烧成灰了他也能认出来。
每天数三遍,都已经数了四十年了,想忘记都不可能。
不对呀,我刚才晕倒在密室里,现在怎么在堂屋里呢?
苗若山突然觉得事情严重不对,等他发现不对头的时候,就真的不对头了。
呕——
发现不对头的时候,苗若山突然感到不适,张口又吐出一大口污血。两个瞳孔开始冒出金花,身上也开始颤抖起来。
一个人,一个脸色阴沉的年轻人,正在从院子里走进来,而且是向自己走过来。
这个人提着宝剑,剑尖上还在往下滴血,就这么一路走过来。
这个人每走三步,剑尖上就会地下一滴血,所以这个人走过的地方,就有一条血线,自然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儿。
如果说一个人提着宝剑走过来,苗若山还能够挺住的话,但是让他挺不住的一幕很快就出现了。
因为这个人的身后,又出现了两个人。
一个手中握住剪刀,一个手中拧着一柄软剑。
握着剪刀的就算了,那柄软剑的剑尖竟然也滴着血,同样留下一条血线。
“丹书铁券,已经不存在了。即便有丹书铁券,照样保不住你的狗头。苗家寨苗府一共十九人该死,其中护院武师十二人,苗府的各级主人七人,现在就剩你了。”
拧着软剑的是一位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小妇人,身上还穿着大红的嫁衣。本来长得很好看的一张脸,现在扭曲的骇人。
尤其是一双凤目,似乎要冒出火来,盯着瘫软在地上的苗若山,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说出了上面那几句话。
“苗府从今天开始,就不存在了。”握着剪刀的是一位小姑娘,身上同样穿着大红的嫁衣:“数十年来,苗府就是一座魔窟,早就应该屠灭杀尽。至于你这个畜生,如果让你活着,那才是对老天爷的不恭敬。”
当苗家寨升起一股浓烟的时候,山外已经出现了一溜四辆马车。
说来奇怪,赶车竟然都是女人,年轻的女人。
唯一的一个男人却骑在马背上,走在车队的东侧。
“公子,多谢你救我们,可是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名字其实没什么要紧,如果你们觉得叫起来方便的话,那就叫我八郎吧。”
“公子,你说我家相公还活着,是真的吗?”
“呵呵,当然是真的。他现在给我家的小孩子当先生呢,怎么好骗你们。”
一直都是苗三冠的老婆出面说话,没想到苗三冠的妹妹突然惊呼一声:“啊?真没想到,公子都有小孩子了,我还以为公子没有成家呢!”
苗三冠的老婆赶紧拦住:“妹妹千万不可乱说,公子人中之龙,多少好闺女都由得他挑啊,有小孩才正常。”
熊储只好解释一番:“两位会错意了,我一个人四处漂泊,连安身立命之处都还没有找到,怎么可能成家啊?说来真是惭愧。”
"啊?公子真利害,还没成家就有小孩子了!"
熊储被苗三冠老婆望文生意的解释,彻底弄得哭笑不得。
这位小嫂子虽然说话望文生意,但是一手剑法竟然和莫九娘不分上下,一个人就杀掉了四名武师。
后来经过这位小嫂子解释,熊储才彻底清楚原委。
原来,苗若山虚报苗三冠身亡的假信逼死了婆婆,又让手下的人首先控制了到山沟洗衣服的苗三冠的妹妹苗若兰,然后逼迫小嫂子就犯。
后来换上嫁衣拜堂的时候,小嫂子才突然拔出自己的软剑,首先制住了苗若山的老娘和儿子,然后才用计和苗若山周旋,最后挟持苗若山的家人拖延时间。
按照这个小嫂子的本事,抬脚就可以走人。可是有小姑子拖累,她只能见机行事。
昨天晚上,熊储潜入苗府以后,为了弄清楚基本情形,抓了一个下人询问,才知道小嫂子占领了苗府的要害部位。
有了姑嫂两个人作证,对于苗府内的人员情况自然一清二楚。
除了该杀的人以外,其他的人都放了。除了银票和金砖、金元宝以外,所有的现银和粮食,全部散给了苗家寨的老百姓。至于地契、卖身契,自然全部付之一炬。
唯有四个十来岁的丫头都是从外面买来的,根本没有地方去,所以这一次和十几个箱子一并带走。
“前年大水,我的朋友收留了三百多被卖出去吃掉的小孩子,他们不就是我的小孩子吗?”
熊储神情黯然:“可惜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没有办法养活更多的人。苗三冠因为你们姑嫂被抢,加上母亲亡故,所以痛不欲生,要寻短见。我才给他找件事做,去给那些孩子当先生。”
小嫂子听到这里,可能触及了自身的隐痛,随即停止马车,跳下来就给熊储磕头:“现如今虎狼当道,没想到还有公子这样大仁大义之人。只要公子不嫌弃,愚夫妇今后做牛做马,也要把那些可怜的孩子抚养成人。”
好不容易把苗三冠的老婆安定了,谁知道苗三冠的妹妹突然冒出一句话,吓得熊储差点儿从马背上摔下去:“公子,没想到像你这样万贯家财的财主,也有这么好的良心,看来天下还是有好人。”
熊储起紧摆手:“我半文钱都没有,哪里是什么财主,姑娘真会说笑。”
“你当我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吗?我们家三口人都差点活不下去,你养活三百多人,那得多少钱啊?如果不是万贯家财,谁信呀?”
“其实,其实,”熊储蹩了半天,好歹没把自己是杀手,钱财都是抢来的真相合盘托出:“其实我都是找别人借钱养活他们。”
“我才不相信呢。”苗若兰恨恨的骂道:“就拿苗若山那个畜生来说,我们家四年前借了二十两银子给哥哥进京赶考,结果一年后就要还四十八两。你借钱养活三百多人,还借钱,你还得起吗?”
熊储微微一笑:“其实这个世界上还真有好人,我找他们借钱,他们从来不要我还。比如说苗若山,我估计他也不会要我还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