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说起来,常家和朱棣一脉有杀亲之仇,当然存在裂痕。
朱标的元妃生了两个儿子:长子为虞怀王朱雄英,在洪武十五年夭折;次子为吴王朱允熥,朱棣窃取皇位之后把他废为庶人。而且一直囚禁在凤阳,死于永乐十五年。
也就是说,朱棣杀了常遇春的外孙。这个仇恨放在老百姓身上可了不得,放在皇家身上也不小。
常遇春的长女是朱棣大哥朱标的元妃,也就是朱棣的嫂子。朱棣虽然窃取了皇位,对于建文帝一脉也不敢诛九族,否则把他自己和整个朱家也给杀了。
至关重要的一点,常遇春的功劳太大,而且死得很早,没有享受过大明朝的胜利果实。
但凡立下大功,而又死得很早的人,那都是圣人。因为他没有后半生犯错误的可能,所以在民间威望很高。
不管从哪方面考虑,朱棣对于常家也不敢赶尽杀绝。虽然没有重用,但也没有逼之太甚,所以留下了一脉。
常遇春当年纵横天下,百战百胜,手中的凭仗就是一条虎头湛金枪。枪法源自唐朝薛家枪,一出手就是拼命之着,让对手为之胆寒。
虎头湛金枪乃混铁精钢打造而成,长一丈一尺三,枪头为镏金虎头形,虎口吞刃,乃白金铸就,锋锐无比,重量八十六斤。
严二娘当年在潜龙杀手集团,负责收集江湖上的各种情报,对于各大家族的渊源了如指掌,所以今天要亲自出去试试看。
严二娘飞马来到阵前一看,果然不错,东面一伙二十多人挡住了大路不能通行,和白凤卫队的十二名女队员相距三十丈还在对峙。
严二娘提着蘸金提炉枪慢慢来到中间地带,这才发现对面的两个青年人大概十五六岁,都是头戴武士巾,身上是青色紧口箭袖的短衣打扮,胯下两匹枣红马。两个家伙的穿着打扮、兵器战马一模一样,显得非常精神。
“我说两位小兄弟,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严二娘笑眯眯地说道:“自古以来都是大路朝天,各走半边。看你们也不像土匪,现在把大路挡住,难道想劫道吗?”
右边那个脸型稍微削瘦一些的小伙子长枪一指严二娘:“胡说什么?我们都是良家子弟,怎么可能拦路劫道?”
严二娘仍然笑眯眯的,半点都不生气,竟然像逗小孩一样:“你们不劫道,干嘛挡住我们的去路?分明就是想劫道,还不敢承认,不是好孩子。这样,你们把名字说出来,我就相信你们不是劫道的小毛贼。”
少年最不喜欢别人说自己小,严二娘把熊开山带大,当然知道这个心理。
对面的小家伙果然不受刺激,为了显示自己的大丈夫气概,很干脆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常德林,那边是我兄弟汤达。”
“哼哼,还在这里嘴巴硬。”一听这两个名字,严二娘顿时笑得更厉害:“姓常的祖辈都劫道,当年常遇春就是劫道的。你也姓常,肯定是祖传劫道的。”
常德林气得哇哇大叫:“好你这个婆娘,好不晓事,竟敢污蔑我们老祖宗!休走,吃我一枪吧!”
看着常德林催马挺枪冲过来,严二娘端坐马背根本没有在意,但是嘴巴里没闲着:“破风三枪天底下谁不认识啊?你这一出手就是常遇春的枪法,还说不是劫道的。”
口中戏弄常德林,严二娘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所有信息。
对于常德林冲过来的招数,严二娘还是看得很仔细。
因为常家枪就是薛家枪,全部都是进手招式,也就是拼命的招式。
严二娘没有催马迎战,就是因为熊储所会的十二招枪法,其实就是薛家枪里面的十二绝招,所以心里有数。
看见常德林第一招就使出绝招,而且直奔自己的双肩和咽喉而来,严二娘已经确定常德林就是常遇春的后人,后面的那个汤达,很可能就是汤和的后人。
一直等到常德林再也无法变招,严二娘才突然一催战马侧闪出去,右手中的长枪反手当成长棍横敲,刚好砸在常德林的枪杆上。
一连三个回合,严二娘每一次都恰到好处砸在常德林的枪杆上,让常德林的枪法不能连贯,结果越打越没脾气。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不还击?”
常德林不是傻子,如果对方每一次砸开自己的长枪以后趁势反击,自己可能早就被杀了。
严二娘又开始笑嘻嘻的了:“小兄弟专门过来拦住我们,难道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常德林摇摇头:“我接到报告,说是有一伙叛逆要过来,很可能要冲击我们的村子,所以才会拦截。你的武艺比我好多了,如果是叛逆的话,刚才我就被你打死了。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严二娘突然面色一正:“小兄弟,你的话说对了一半,说错了一半。你说对的地方,就是我们并不是叛逆。你说错的地方,我的枪法并不比你高。至于说你打不赢,一方面是因为你的年龄还小,另一方面是我知道常家枪法。”
常德林闻言大吃一惊:“你知道我们常家枪法?”
严二娘点点头:“不错,我知道常家枪十二绝招,所以你杀不了我。”
“常家枪有十二路绝招吗?”常德林脸上开始怀疑了:“我爷爷交给我们的功夫,绝招只有三招。”
严二娘摇摇头:“那就是你爷爷没有学完整,或者是有另外的考虑,但是常家枪十二绝招是不会错的。”
说到这里,严二娘手中的长枪一抖,刹那间枪头乱闪,仿佛六只凤凰带起一片金光扑向前方。
“看见没有没有,这才是常家枪最后的一记杀招:梨花飞雪。分别攻击敌人的额头、双肩、咽喉、膻中穴和上丹田。”
严二娘还没说完,东面的小树林里面突然冲出一匹战马,马背上一个戴头套长袍的小老头儿,把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这位女侠说得对,梨花飞雪正是常家枪的杀招。”
知客僧?
严二娘看见来人的一瞬间顿时大吃一惊:“洞山寺的知客僧,你究竟是什么人?”
常德林接口说道:“这就是我爷爷!”
看见来人勒住战马,严二娘的脸色阴沉下来:“说我们是叛逆的那个人就是你,难怪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既然敢做,又怎么不敢见人?”
“老夫常浩天,怎么不敢见人了?”来人故意低着头,说话的声音放得很低:“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进村详谈吧。”
严二娘一声长啸,通知故意拖在后面的熊储和曼黛莉上来。因为事情出现了新的变化,她一个人不敢做主。
看见知客僧的一瞬间,熊储也没有反应过来:如果这个常浩天真的是常遇春的后人,为什么在洞山寺里面会有杀气冒出来?
不过熊储根本不害怕有些古怪,因为自己这几个人如果想逃走,就算有什么埋伏也不一定能够挡住,所以没有反对进入常家村。
如果放在平时,熊储肯定不会冒险,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越过常家村就进入凤阳府境内,自己既然要祭祖,如果不把周边的环境弄清楚,最后还是什么都做不成。
怀远县的常家村是常遇春的后代,凤阳县还有一座汤家村是汤和的后代。这两家原本就是一体,从来不分彼此。
不能得到常家村的谅解,汤家村也要出问题,最后祭祖根本就是一句空话。
常家村并不大,因为常家的老底子在钟山,这里是一个分支,所以也就数十户人家,基本都姓常。
让熊储没有想到的是,常浩天的家竟然和普通老百姓没什么两样,根本和鄂国公的崇高地位不沾边。
和普通老百姓唯一的区别,就是院子比较大,而且是一座正方形的大院子,带有两丈高的围墙。
脱下外套之后,常浩天恢复了原来知客僧的模样,脸色也变得严峻起来。
宾主双方来到堂屋坐下,下人端上热茶之后一退下,常浩天根本没有丝毫待客的意思,而是冷不丁问了一句:“你就是朱胜鑫?”
熊储点点头:“不错。这里是鄂国公的后人吗?”
常浩天没有回答问题,而是继续问道:“朝廷的榜文从来没有撤销,你到这里干什么?”
常浩天咄咄逼人的架势,让熊储心中有些不舒服,所以说话也没有什么客气:“凤阳是我的祖坟所在地,现在除夕将临,我会来祭拜一番,难道也犯法?”
“仅仅是祭祖吗?”常浩天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熊储。
“不祭祖,我回来干什么?”如果不是因为对方几十岁的一把年纪,熊储差点拂袖而起:“按照你的意思,除了祭祖之外,我是不是还应该干点儿别的事情?”
“那就看你是怎么个想法了,说不定就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常浩天冷冷地说道:“是不是因为河北的流寇东窜,而且有南下的趋势,你想在这里搞什么动作策应策应?”
“哈哈哈,真是笑话!”熊储终于明白对方为什么对自己小心戒备了:“流民义军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们要到什么地方,我又如何管得了?”
常浩天冷哼一声:“你回来祭祖当然没有问题,那说明你没有忘记自己是朱家的子孙。既然如此,现在流寇祸乱天下,你就不应该添乱。”
熊储终于忍不住了,把茶盅往茶具上一顿,豁的一声站起身来:“我什么时候添乱了?整个大明朝乌烟瘴气,民不聊生,难道是我造成的?流寇?那些百姓为什么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当流寇?”
“实话告诉你,虽然我没有准备造反,但是我并不反对流民造反。因为我把整个大明朝的地盘都走了一遍,老百姓每一年都饿死数十近百万人。这已经二十年了,朝廷做了什么?老百姓活不下去,不造反也是个死。”
“常遇春当年跟随太祖皇帝征战天下,最后死在军中,就是要把大明搞成这个样子吗?反倒是你,对眼前的百姓苦难无动于衷。开口流寇,闭口流寇。常遇春、汤和当年就是土匪流寇,他们为什么要当流寇,难道他们也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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