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近水知鱼性,近山识鸟音。
可见一个人所处的环境,对于他的成长具有极大的重要性。
正因为如此,才有孟母三迁的典故,从而留下“昔孟母,择邻处”的三字经。
一个人的成长,和他所处的环境有重大关系。
一支舰队的成长,同样和他们面临的环境有关系,而且生死攸关。
钟国柱,原来黄河排帮的洛阳副舵主,对于黄河的脾气秉性了如指掌。
后来经过彭无影的暗中运作,钟国柱又被送到洞庭湖进行磨练,从而掌握了八百里洞庭和万里长江的水性。
但是,不管是黄河、长江、洞庭湖,那都是内陆河流和湖泊。
来到缅甸组建水师,训练水域就是伊洛瓦底江流域,还是属于内陆河流。
总之,钟国柱和他水师的兄弟们,绝大部分都没有看见过大海。
八百里洞庭虽然也有滔天巨浪的时候,但那终究是有季节性的。
八百里洞庭虽然足够大,但也不过一个湖泊,绝对和大海无法相提并论。
大海,也只有大海,才真的称得上“万里无疆”。
率领二十七艘战舰顺着伊洛瓦底江冲出来,在出海口附近夺取了勃生城,面对的就是另外一片天地。
伊落瓦底江的出海口就是安达曼海,昆贝港口的南方不远就是安达曼群岛。
安达曼海的东南面就是马六甲海峡,西南面就是印度洋。
这是一片非常复杂的海域,海况瞬息万变。
钟国柱头脑中唯一的印象,也是他看见的最大水域,只有一个洞庭湖。所以他带领二十艘战船一出来,就碰到了一大堆措手不及的事情。
首先,因为马六甲海峡和安达曼群岛的共同作用,安达曼海域的海风方向变化多端。如果不是熟练的水手,根本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风向。
其次,因为伊洛瓦底江出海口大量淡水的入海,导致这一片海域的水温、盐度变化无常,从而导致海流神秘莫测,和内陆湖泊没有丝毫可比性。
第三,熊家军水师是刚刚学会操作弧形软帆,遇到固定风向,水师官兵还能够勉强应付。现在突然碰到顺风、逆风、侧风一拥而至,整个舰队顿时就乱套了。
第四,熊家军水师都没有大海航行的经验,原本认为巨无霸的战船,现在一进入大海就变得非常渺小。因为四周海天一色,宽阔无涯,首先就是水师官兵从心理上产生了巨大的压力。
第五,虽然前不久缴获了敌人的海图,也看过敌人的航海日志,仅仅就是记住了什么地方有暗礁,什么地方不能航行,但是什么洋流、海况等名词仍然非常陌生。
进入大海不到三十里,二十艘战船已经无法保持队列。
有的战船无法操控主舵已经打横,有的战船无法控制风帆已经转向离开编队。还有两艘战船在原地转圈,最后差点儿撞在一起。
好在北方就是陆地,导航兵还能够看见陆地作为参照,总算知道自己的家在什么方位。
现在不把自己撞沉就是万幸,根本无法进行正常航行,就别想着和敌人作战了。
钟国柱一声令下,信号兵赶紧用旗语联络其他战船,就地展开驾船训练。
这一通手忙脚乱,转眼就是三天三夜,一千多官兵都被搞得精疲力尽。
收获还是有的,甲板官兵好歹慢慢明白了弧形软帆的操作技巧,舵手也慢慢体会到了大海暗流的一些规律。
二十艘战船终于能够跟着旗舰前进了,水师提督钟国柱总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虽然速度不能太快,起码没有出现两艘战船撞在一起的意外变故。勉强能够形成单列纵队,还能够弄出一个雁翎阵。
总之,从表面看起来,熊家军的水师开始有些模样,不再是在海里放鸭子。
钟国柱惟一记住的,就是要向东增援。可是现在自身难保,还是要牢记老人所说的:磨刀不误砍柴工。
“返航,回到港口休整三天!”
重新回到昆贝港口,钟国柱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海面上漂浮着数不清的破烂船板,还有几具尸体随波逐流。
码头上浓烟滚滚,有限的一些设施已经一团糟糕。
自己留下的七艘战船都还在,这都是熊家军最开始建造的硬帆战船,主桅杆都已经被打断,船身更是遍体鳞伤。
海滩上的一千多官兵正在忙碌着,有的在抬伤员下船,有的在整理被打烂的设备,有的在打捞落水的官兵。
现场混乱,死伤惨重,气氛压抑。
钟国柱唯一能够想到的结果,就是这里前不久发生过一场大战,而且战果非常不好。
“报告将军:你们的大部队离开以后,阿拉干王国的舰队突然南下对我们发动突袭,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黄杰,荡寇一号舰的校领。
黄杰曾经是洞庭湖里面的一个水寇,江湖匪号“截江龙”。后来被沈惜月单刀赴会,折服之后收归帐下,是钟国柱手下的第一员大将。
这一次就是他统一指挥七艘留守舰船,防御勃生城和昆贝港口。
钟国柱看见黄杰脸上还有两道血痕,就可以明白战斗的剧烈程度:“黄杰,兄弟们的损失如何?敌人来了多少人?”
黄杰的神情有些黯然:“七艘战船上面都有损伤,一共有二十多名兄弟战死,一百多人受伤。关键是我们的战船都受损了,无法主动出击。”
把黄杰让进自己的指挥室,钟国柱才低声说道:“别急,这笔债总是要讨回来的,把具体战况说说看。”
黄杰点点头:“阿拉干王国的舰队,领头的是一艘葡萄牙人的尖尾战船,和我们的蜈蚣船差不多大小,一个照面就被我的荡寇舰用右侧舷排炮给击沉了。”
“另外四十多艘都是乘坐二十多人的小船,船头有一门四寸火炮,都是拼命冲上来抵近开炮。他们的速度非常快,像泥鳅一样滑来滑去,让我们的火炮很难击中。”
“我们的战船在海边上转身不灵,敌人的小船总是能够绕到我们船后面,刚好是我们火炮的一个打击死角,伤亡就是这么产生的。”
“眼看敌人的小炮艇全部钻进了港口,我只能命令所有战船贴身近战,利用我们甲板上的小口径火炮进行密集开火,进行覆盖性打击。”
“虽然先后击沉了七艘小船,但是我们也遭到重创。如果不是我们甲板上数量众多的虎蹲炮和弩箭,最后很可能被他们靠帮抢船。”
“其实,如果不是你们的主力舰队返航,那些人还不会主动退走。如果真的被他们靠帮以后,那就只能进行最后的肉搏战,我也不知道会是一个什么结局。”
钟国柱神情凝重:“这是一个血的教训,我们要牢牢记住。首先把受伤的兄弟们安顿好,接下来要全力抢修战船,然后开展训练。”
“说实话,我们这一次出去什么都没有干,因为大海比我们原来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洞庭湖里面的经验根本没有任何帮助,必须从头开始。”
看着眼前的一切,钟国柱终于明白了水师面临的严峻形势,真正明白好高骛远是没有用的。
原本休整三天的计划立即取消,所有人轮换着上船进行训练。
好在樊虎命令一支三千人的炮台部队,带着各种口径的一百多门火炮,护送船场的工匠两百多人赶到了勃生城昆贝港口,同时带来了熊储的命令。
原有的硬帆战船既然已经遭到重创,就没有必要原样修复,干脆彻底改造成为弧形软帆战船,承担近海的防御任务。
在此期间,钟国柱终于决定在伊落瓦底江出海口东侧的羌瓜镇,修建自己的水师基地。
让钟国柱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就是从海里打捞上来十几个阿拉干王国的水兵。
钟国柱没有像别人那样处死他们,而且还救了他们一命,所以赢得了一定的信任。
这些家伙都是精通航海的水手,然后告诉钟国柱这里经常会出现海啸,目前的港口根本不适合停留大型船只。
从这些人口中,钟国柱第一次知道了海洋水师基地,必须首先确定避风港的位置才行。否则的话,不用敌人打过来,仅仅是一次海啸就会全军覆没。
经过三天的寻找,出海口上游三十里的羌瓜镇被选中。因为这里有一座江心洲,还有一个回水湾构成了避风港。
这年月人命不值钱,阿拉干王国那些掉进大海的水兵,本以为自己这一次必死无疑,没想到还能活下来。
但是经过钟国柱水师里面的本地水兵介绍,被救起来的十几个人决定继续当兵吃粮。
钟国柱找到这些人当面谈话,才知道他们都属于同一条小炮艇,头目叫做毛民当。当时被打翻之后落水,可是担心被斩头,所以不敢游上岸。
他们虽然不熟悉大型战船,但是对于附近的海况、航道、气候条件却非常熟悉,对于钟国柱来说都是宝贝,可以承担导航信号兵的任务。
毛民当,这个崭新的俘虏兵,仍然带领他的十三个兄弟,组成了一个教官队,专门训练导航通信兵。
军港的建设一切进展顺利,此前惨败的阴影慢慢消除。尤其是有了精通航海的水手指点,水师官兵的训练有了针对性,适应能力越来越高。
看见自己的舰队终于慢慢具备了战斗力,水师基地周边山头上的六座炮台已经完成,被打坏的七艘战船也基本修复,钟国柱这才想起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东面的战斗不知道如何了。
“停止训练,各战船立即整理内部,补充弹药物资,三天后出发!”
人世间的事情总会有很多巧合,三天时间就会发生很多变故。
其实,根本没有等到三天,钟国柱的命令下达之后的第二天中午,巨大的变故就已经发生。
这一天,钟国柱正在考虑如何才能支援岸上的作战,毛民当提着一个两尺多长的千里眼,突然来到指挥室禀告:“将军,西面过来了一支舰队,初步估计可能有二十艘!”
这里根本没有自己的战船朋友,只要是战舰过来就肯定是敌人。
钟国柱一边站起身来往外走,一边大声吼道:“现在能不能顾及敌人的战船距离还有多远?算了,传令所有战船拔锚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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