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华的心开始平静了,像是入到一面镜子里,感觉到眼前层层叠叠的红尘.在风声和夜色的静谧中逐渐消退。
突然间,他听到有人在唱歌,歌声很清晰地敲打着他的耳朵,显得很悠远,也很动情:
羊肚儿那个手巾
三呀三道道蓝
我的那个二妹儿
真呀真好看
你把你的哥哥心搅乱
山丹丹那个花开呀
就呀就地开
你有什么心事呀
你就说出来
你呀你不开口我心明白
哎嗨嗨
“这首歌,太美了!”王文华由衷地赞叹不已。
海洋主席立刻告诉王文华:“这就是我们地道的陕北民歌,电视剧《血色浪漫》采用的‘羊肚子手巾’,很是好听呢。”
月亮在慢慢升起来,海洋主席催促王文华说,“我们得走了。”
见王文华一副留连忘返的样子,海洋主席强调说:“现在开回西安得很晚了,即使是你不着急,我老婆估计得疯了。”
王文华听他这么说,只好跟着海洋主席上了车,在车上,王文华突然想起来,为什么自己会忽然一点儿道理也没有地来到西安?为什么又执意到秦始皇陵来?
仅仅是为了工作吗?似乎不完全是。大概冥冥之中,可能就是为了寻找这一片难得的安静。
一个在官场上拼了全力连续拼搏了大半年的他,虽然初步取得了显著的成绩,超越令人羡慕的成效,但是他面临的却是欠下巨额债务的结局。
大概是吮到了失败的味道,于是他就憋气,吃什么东西都觉得无味,干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看官场上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是腐朽的,甚至开始抑郁、绝望。
王文华进入到官场几十年了,过去很少这样。因为官场是他的战场,当官是他的职业,他喜欢坐在办公室里运筹帷幄,他喜欢手握电话指挥千军万马。
这次他接到文凤激励他的短信息就毫不犹豫答应飞到这儿来?难道仅仅是为了工作?或者是为了博取这位红裙子美女的红颜一笑?想来想去,王文华就觉得这次飞来西安有点儿神的旨意在其中似的。
车子在空旷的路上疾驰,车内的灯忽明忽暗,不时闪现出王文华的身影。他朝车窗凑了凑,注视着玻璃窗中映出自己的那张脸,看着看着竞有几分眼生。
那是一张标准的中年男人小公务员的烟酒脸:脸颊瘦削,肤色发灰,双眼黯沉无光,稀疏的发际线一如退潮后的沙滩,裸露出油光锃亮的脑门。
也就这大半年,一过四十,王文华明显感觉到身体各种生理机能大不如前。三十啷当岁,他在市委办公厅常常熬夜赶工,彻夜狂欢不在话下,天一亮照样虎虎生威。
如今别说通宵,就是晚睡个几小时.翌日立刻现世报,轻则四肢乏力,萎靡不振,重则头痛欲裂,感觉随时可能倒下猝死。想起体检时医生所谓的亚健康,不由地摇头惨笑。
车子开到他住的小酒店,白天热闹的大街小巷里现在是静谧的毫无声息了。
王文华看看海洋主席困得耷拉下去的脑袋瓜子,说了一声“谢谢,”又嘱咐了司机“慢开”的客气话,吃力的抬起脚步走向自己楼层的房间。
他手里有房间卡,房间的门是他自己拧开的。一个人居住的标准间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另一张床上竟然会有个人躺在那儿……
谁?!他就要吃惊的喊叫一声,但是一看到床边地上放置的那双女士高跟鞋,他的惊叫一下子收敛了。不过是女人走错了房间,或者是睡觉懵了,或许是喝酒多了。
唤醒她回自己的房间就是了。
“哟,你回来了!”那位女士欠了欠身子,先招呼他了。
“文凤,你怎么在这儿?”王文华大吃一惊。
“我来找你谈事情啊。没有想到你回来这么晚……”文凤睁开眼睛,打着重重呵欠说道。
“下午,你不是去市文联了么?”王文华心想,你要谈事情,我还要找你谈呢。可是,你没有给我机会呀!
“下午去市文联,我早早儿就回来了呀。”文凤告诉他,意思是他没有给她机会。
“呵呵,要知道是这样,我不去秦始皇陵好了!”王文华懊悔不及。
“没关系。现在……我们可以谈呀!”文凤说着,去了卫生间,洗了一下脸,抖擞着精神出来,“咱们去咖啡厅,还是在这儿谈?”
“这个时间……”王文华瞅了瞅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已经是十二点了,“咖啡厅早就关门了吧!”
“那就是在这谈了。”文凤也看了看自己手机显示的时间,快速地拨打了房间电话:“喂,总台,送两瓶啤酒来。318房间。”
酒店虽然小,服务项目却是齐全的。不一会儿,服务员送来了啤酒,还拿来了两个杯子,又问“需要下酒菜吗?”王文华问了一句“有什么菜”的话,文凤连连摆手,“不需要。”
服务员就把啤酒瓶盖开启,将泡沫洋溢的啤酒倒入在玻璃杯里。
“说,你是怎么当上文联主席的?”文凤与他碰了一下杯,会谈就算是开始了,“是不是送了很多的钱,买了这么个官?”
“不是。是我和几个副主席竞争来的。”接着,王文华大致地讲述了自己的文化经营活动获得了市委书记的好感,就把老主席提前排挤出局的过程。
“哈哈,当官不花钱,靠阴谋诡计也能成功啊!”文凤听了这个过程,大笑了一阵,随后就问:“文联的一把手主席,有油水可捞吗?”
“没有。还是个乞丐帮主。不过是换了个化缘的盆钵。”王文华苦笑道。
“干文艺这一行,不下海,都要过清贫日子的。”文凤深有同感的说了一句。
“你来这儿怎么样?公司效益好么?”王文华觉得应该问候一下对方的生意。
“一般般啦!”文凤显得不太得志,“开始,与区文联搞了图片展览活动,没有想到他们太贪婪,挣了钱就想揣到自己的腰包里去。他们那种贪婪的样子,连我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