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了,梅雪瑶天天坐在外婆家门口看毛毛和小花打闹嬉戏。时不时的,有同学打电话过来聊天,其中,以安宁的电话为最多。
“瑶瑶,骏威约我去他家吃午饭,郑伯伯说骏威几回大考发挥的都很好,每次都进级组前十。我听了以后,都不知道是该为他感到高兴还是该为自己感到难过了。你知道,我最多只能排进班级前十。级组里,运气好的时候,十几名;运气不好的时候,几十名。这差距越来越大以后可怎么办呢?”
“瑶瑶,骏威近来热衷于说教了,见天跑我家里监督我复习。跟那儿一坐,一尊大神似的,压得我气都喘不过来,哪儿还有心思复习呀?连我妈也叫我跟他学习,天天跟我念叨说我要能够像人家一半儿就好了,对骏威甚至比对我都好,我看着嫉妒的要死。算了算了,先不说了,挂了挂了,赶紧挂了,那尊大神又驾到了。”
“瑶瑶,你快别在外婆家住了,你快回来吧,好歹回来一次救我暂离苦海吧,我这日子实在没法儿过了。骏威管的比方老师还严,甚至喝个水上个厕所他都给我限着时间,不自由毋宁死呀!瑶瑶,你快回来下儿吧,完了到我家随便找个什么借口把我提出去吧。哪怕只有一个小时也好呀,好歹叫我透透气呀,这简直是虐待呀!妈呀,瘟神又来了!”
三回五回的,梅雪瑶算听出来了,安宁这是跟她这儿秀恩爱呢!显然,郝骏威如今对安宁好的不得了,甚至唯恐安宁成绩差强人意高考之后没办法与之双栖双飞,故利用寒假有限的时间亲自坐镇为安宁疯狂恶补。安宁又不是傻的,安宁比谁不聪明!安宁明显体会得到郝骏威隐藏着的良苦用心了。否则,倘若安宁怎样都不配合,郝骏威又能奈她何!想来安宁如今高兴还来不及呢!梅雪瑶甚至想象得到补习进行当中安宁望着低头认真辅导她的郝骏威脉脉含情偷笑的模样。梅雪瑶为安宁双手合十真诚祝福,梅雪瑶替安宁收获幸福感到无比开心。
弹指间,腊月二十五已在眼前。
这天,梅雪瑶一早起来,即拿过扫帚房前屋外的开始打扫起来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收拾的一尘不染。梅雪瑶甚至为每一只皮鞋重新搽上一遍鞋油。忙完这一切,最后只剩坐下来等。早八点到晚八点,唐棠都没有出现。晚八点过后,梅雪瑶开始守住电话一步不离了。电话铃声一经响起梅雪瑶即急不可耐地一把抓起来:“喂,我是梅雪瑶。”
“瑶瑶,我是安宁,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我真的快顶不住了!骏威刚从我们家吃完晚饭离开,可是明天一大早他就又来了。一呆就是一天呀!我真的要崩溃了,你快回来救我脱离苦海吧!求求你了!”
“梅雪瑶,我关睿轩。我钻一道数学题呢。都快一个小时了,一直解不出来,所以找你商量下。我琢磨着题目本身是不是缺了条件呀。你在不在电脑跟前儿我给你发过去。你现在不在?马上上线?什么,你说现在发?离线发?没关系,等上线了你叫我,我再给你发过去吧。你帮我看下儿。急死了我快!”
“梅雪瑶,我赵梦呀!刚才马晓霖我俩聊天来着,中间提到过你。我怎么发觉她比我对你的了解都深呢。我刚开始想问她怎么回事呢她那边可把电话给我挂了。真奇怪!另外,梅雪瑶,你觉不觉得马晓霖最近一直都怪怪的?”
“妈,一会儿电话要再响了你帮我接吧。”梅雪瑶颇有些泄气了。
“我和你外婆还没忙完呢,看看你爸在干嘛,叫你爸帮你接吧。”梅雪瑶母亲在厨房里边忙碌边高声回道。
于是梅雪瑶把刚才同自己母亲说的那句话又对着自己父亲说了一遍,中间只更改了一个称谓而已,其他一字不差。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你同学都是找你的,又不是找我!我接的话会不会令你同学感觉别扭呢。如果来电的是男同学,没准会让你同学误会你家长不开明,干涉你了,限制你交友自由了,怎么说都不合适。”梅雪瑶的父亲的大手抚摸着梅雪瑶的头,宠溺道,“怎么这么轻易就放弃了,没准下一个来电的就是你等待的人呢。”
话虽如此说,到最后做父亲的总是心疼自己的宝贝女儿。所以在电话铃声又一次清脆的响起来之后,梅雪瑶的父亲看着梅雪瑶蜷在电话旁边就是不接反而狠盯着自己看的模样,梅雪瑶的父亲又是宠溺一笑,起身越过梅雪瑶身边,靠过来看着来电显示:“瑶瑶,前面四位是6897,你看是不是那个…”
“喂,唐棠,是你吗?”听到父亲如是说,梅雪瑶一把抓起话筒。6897,一定是他,没错!
“我魏云涛!”魏云涛在电话另外一头嘿嘿地笑,取笑梅雪瑶丢丑。
“哦,魏云涛,找我有什么事吗?”梅雪瑶一颗心一下儿冷掉了。梅雪瑶瞬间想起,唐棠和魏云涛两个人本就同区且相隔不远。
“明天期末考试的成绩就张贴了,你要回去看看吗?”
“那唐棠呢?你知不知道唐棠会不会去看呢?”梅雪瑶答所非问。
挂了电话,梅雪瑶一下跌进柔软的沙发之中,再也不动了。
放寒假当天,一如高一暑假邀梅雪瑶划船,此次,唐棠又邀梅雪瑶登山。只不过与划船所不同的,登山之地距离一中颇远,唐棠和梅雪瑶二人需乘车前往。唐棠拉着梅雪瑶一直朝车厢后面走去,唐棠把梅雪瑶让进里面靠着窗子,自己则挨着走廊坐下。
“师傅,咱们这车几点钟开?”同车一名同学站起来问道。同时将鼻梁之上的眼镜顺手往上一扶。动作娴熟又自然,仿佛那副眼镜如同其手和脚皆与生俱来的一样。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今世进士尽是近视”!如今的高中生,十个里头最少八个戴着眼镜,其中有六个是除了洗澡睡觉其他时间概不摘下的。
“十点零五分。”司机头也不回言道。
唐棠看表,此刻刚九点半多一点儿。
“瑶瑶,我下去买点儿吃的,马上上来。”
唐棠抱回来一堆零食,两人边吃边插着耳机听音乐。梅雪瑶喜欢听老歌,上来是“挥一挥手,我目送你走,才觉得心里好难过,你伤着心儿走,我忍着泪儿流,难道就这样分手…”唐棠一听不好,赶紧换掉。换成“…春去春会来,花谢花会再开,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愿意,让梦划向你心海…”正是那首《花心》。这是唐棠一次很偶然的同梅雪瑶聊天的时候知道的。那次闲聊,梅雪瑶说她小时候学会的第一支歌就是《花心》,于是唐棠当天晚上回到家就下载好存在了自己手机里。还有一次,也是午后,第六排一名男同学正在教室里面公放一首歌曲。梅雪瑶听着感觉动听,不由拿笔点唐棠后背邀唐棠共赏。一曲听毕,唐棠马上跑至该男同学处询问刚才对方放的是什么歌。此刻,唐棠边听音乐边想着和梅雪瑶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能为瑶瑶付出,这是多么令人愉快的事啊!”
“唐棠,谢谢你!”唐棠正在想,梅雪瑶突然言道。
“什么?”唐棠一时反应不过来。
“刚才那首《花心》,还有现在这首…”梅雪瑶一张笑脸突然红扑扑的。
唐棠明了。唐棠意味深长地看着梅雪瑶笑了。那首曾经不知名的曲子,在那个暖洋洋的午后唐棠问过第六排的男同学后当时就知道了,原来它是电视《我想嫁给你》中的其中一个插曲。唐棠知道答案以后很得意,满脸坏笑地为梅雪瑶解惑,梅雪瑶听完登时就羞红了脸,一如此刻这般。现在,耳朵里正回响着这动人的旋律,且梅雪瑶居然为同一首音乐第二次脸红。莫非…唐棠不再往下想,唐棠偷看梅雪瑶,兴奋难当。
梅雪瑶感觉时间在有唐棠陪伴在身边的时候总显得是那么的快。一眨眼功夫,汽车已然进山,即将到达目的地了。这座山,梅雪瑶半点儿都不陌生,这里曾经是梅雪瑶和安宁的常来之地。春天的时候,漫山遍野盛开着一种梅雪瑶至今不知称谓的色彩鲜艳模样如同一串串小铃铛般的野花,随风摇曳,生机无限;秋天来临,这座山又基本被金黄的野菊装饰,一眼甚至望不到边,双目亦被这片金色的海洋装满。梅雪瑶和安宁两个人的枕头里面,填充的便是这一朵又一朵风干了的野菊花,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清香,枕于其上,清晰可闻,沁人心脾。然如今正是严冬十分,映入眼帘的尽皆一片枯黄,寒风过处,无一丝生机。半山腰往上一点儿,即唐棠和梅雪瑶两个人现在所处的位置,绕山种着几圈茶树,为眼前这座大山凭添一抹绿色。梅雪瑶抚摸着一株茶树,向唐棠介绍着茶树的种种。唐棠反问:“你怎么知道的?”梅雪瑶笑笑。那还是在上初中的时候,有一年春天,安宁又跑来约梅雪瑶登山。爬至半山腰,正好碰上一群和尚们在忙着植树。安宁受好奇心驱使,跑上前询问,这才知道和尚们种的不是别的,正是眼前这些茶树。梅雪瑶脑海之中甚至尚能清晰勾勒出那和尚和蔼地对安宁说“再过几年,就可以喝上它了”的模样。真是往事如昨,回首即见!然唐棠却言道此地对茶树的种植和生长皆不适宜,估计那些和尚不免白忙活一场,却半口新茶都不曾喝上吧。其时,正有一只灰色的小野兔跑过二人脚边,转瞬即消失无踪。山顶有庙,和尚庙,庙不大,胜在别致玲珑。梅雪瑶和安宁当年结伴登山,有时会正赶上庙里布道场唱经。这个时候,山上通常还会聚集许多的俗家弟子,场面热闹非凡,一旦唱经开始,却又庄严肃穆的很了。当局者且不说了,就是梅雪瑶和安宁这些旁观者,一旁看着听着熏陶着都不自觉感到心灵空前净化许多。然今天不是布道场唱经的日子,庙里显得安静,甚至感觉冷清,唐棠只能通过梅雪瑶之口来想象和感受唱经的时候那庄严的场景了。庙里供奉着的各路神仙:千手观音、四面佛、释迦牟尼卧佛…安静地注视着唐棠和梅雪瑶两个年轻人静静地自他们眼前经过…
走出庙门,下山,回望山门,仰视山顶庙宇,再看看身旁相伴的唐棠。梅雪瑶曾几何时一直想找一个天朗气清的好日子,能陪着唐棠一起攀登此刻近在自己眼前的这座大山。如今心愿达成梦想果然成真,本该高兴开心才是,然梅雪瑶注视唐棠,眼底心底禁不住无限惆怅,因为分别就在眼前。虽然只不过短短一个寒假而已,但陷入热恋之中的男女,一日不见,即如隔三秋,何况一个寒假乎!
离别的时刻还是到了,梅雪瑶转身,走出去很远,头回也不回。终于还是忍不住了,稍稍转身,正瞥见唐棠面朝自己的方向动也不动静止在风中。梅雪瑶的泪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