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岩,小猛拖刀出来了!”洪学才突然在身后喊道。洪岩这才发现,李子林二儿竟然从家中拖出杀猪刀来。
半米长的杀猪刀、黑红的陈年血迹,令人心悸。
“李子林,快叫你儿住手!”争执早惊动三队的人,外面围着看热闹的人。洪岩只是使狗吓坏小子而已。
“小猛,你做啥子?”一个中年妇女冲过去,扯住李猛的胳膊哭喊道,却被李猛一胳膊甩脱。
李猛也就是十四五岁年龄。这个年龄最是不知轻重的,实际还小,以为长大了。心理逆反,不听教诲。脏话连篇,行为怪异。重江湖义气,不考虑行为后果。常常做些凶狠行为以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
洪岩看着从堂屋拖着杀猪刀出来的两眼发红的李猛,又看看已经发楞的李子林。他也没想到二儿子竟然敢拖刀出来吧?洪岩再看李子林大儿李勇。
李勇一直没有异动,刚才洪岩偶尔瞥他似乎对父亲的行为有点不满。作为儿子,自然在外人面前不好说什么。他也是刚回家不久,洪岩他们就找上门来。当知道事情原委之后,他暗骂小弟不懂事,也埋怨父亲不及时制止。幸好只是咬了几口,还没有严重后果。洪岩使狗只是吓唬小弟而已,二弟拖出刀来就过了啊!
“小猛,进屋去。没你什么事!”李勇一把抱住李猛,往家里拖。
“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李猛挣扎着嘶声吼道。
中年妇女的哭喊,李猛的嘶吼,还有李勇的劝解声,突然外面又是小孩子的哭声,闹成一片。
洪岩看这个李勇还是挺懂事的一个人。李子林混账老子,也有两个混账儿子,可大儿、老婆还是明白人啊!
“李勇,你娘的给老子住手。你不帮老子,还拉你弟弟做啥子。”李子林突然朝大儿子吼道。
李勇听得这话,一顿之下,被李猛挣脱。猛力之下,李猛持刀直直地冲洪岩而来。洪岩看他脚步虚浮,只是一点蛮力和冲冲力,微一侧身,左手剑指顺着刀背直捋上他的上臂,右手顺势接住杀猪刀。
“啊!”洪学才的惊叫声停下,事情就结束了。只是一眨眼的事情,洪学才虽然知道孙儿身手不错。但是有多不错,他还真没有底。他这才放下心来。
惊叫声可不止担心孙子的洪学才,还有围观的社员。
“啊~~~”李猛杀猪般的惨叫响起。
“狗r的,你对小猛做啥子了!”李子林发现儿子的异状,猛然跳起来,冲洪岩吼骂道,转身从水缸上抽起扁担朝洪岩拦腰砸来。
洪岩摇摇头,这人也太狠了。他也不废话,不退反进,左手轻轻拉住扁担,右脚直踹过去。李子林人就飞了起来,倒窜进地坝的一堆柴草中。
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凉气,一个更比一个狠啊!李猛止住了喊叫,中年妇女也住了哭声。
洪岩顺手一扔,手中的杀猪刀飞向无人的地坝边上大柏树。众人眼睛顺着看过去,又是大吃一惊,刀竟然穿过直径二十多公分的柏树树干,刀尖在另一侧露了出来。
在场的成年人谁不知道柏树的坚硬与韧劲。
洪岩蹲在李猛跟前,轻轻地拍拍他脸:“小伙子,刀不是这么玩的。失手,伤到自己可就不好了。”
李子林从柴草堆里爬了出来,狼狈不堪,狠色不再。李勇扶住父亲站在哪里,旁边还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眼中满是泪水,害怕地看着走近的洪岩,却倔强地站在父亲前面。
“李叔,很简单的一件事,被你弄得这么复杂。小孩子间的矛盾、打闹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你看见了稍微制止一下哪有什么严重后果。如果我说上梁不正下梁歪,那么,这话就对不起你家的大小子和你家姑娘。看看,这兄妹俩多懂事,多乖巧。尽管有些埋怨你的飞扬跋扈,但他们却知道你是他们老子不好多说什么,不为虎作伥、不助纣为虐。你得庆幸,我们是一个大队的,我还是一个小孩子,这里有更多的小孩子,否则我不一刀劈掉你家的疯子才怪或许还有更严重的后果。不懂?就你家儿子还敢杀人,他年龄还小,心智不成熟,脚步不稳,跌跌撞撞,杀猪刀不小心冲着你这老子来了……呯……”洪岩在李子林的肚子上比划一下,嘴里“呯”的一声,把他吓得跳了一下。
李子林现在可不认为有这种可能。刚才那一脚,他飞了四五米远,爬起来竟然没什么不适的症状。李猛坐在地上哭喊,只是扶住自己的右胳膊罢了。
“年纪轻轻就杀了自己父亲啊!子弑父,人间惨剧啊!”洪岩在李勇另一侧低声对李子林继续说道。
李子林心跳不已,李勇也听到了心惊不已。
周围社员心惊肉跳地看着一小对一家的战斗。相互询问之后才了解,这小孩就是上次在黄桷树前的那个“小爷”,“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满脸桃花开”,可不就是“小爷”说出来的。难怪敢上门讨公道?
“呵呵!李叔,怎么办吧?赶紧点。”洪岩呵呵笑着说道。这更加重了李子林的忌惮,刚才可是凶神恶煞,弹指之间卸了杀猪刀,踹翻杀猪匠。现在又是人畜无害的笑模样,不去演戏真是浪费了。
“你家小子以大欺小,嘘狗咬我小叔,你作为一个成年人不仅不制止,还幸灾乐祸,导致我小叔受伤。我就不多说了。你赶紧给我小叔道歉,想办法买狂犬疫苗,赔两百块营养费算了。”洪岩看李子林似乎无动于衷,不耐烦地说道。
李勇松开扶住父亲胳膊的手,走向洪学才,弯下腰恭敬地说道:“学才公,都是小弟不懂事,累得小叔受伤。我代他向您老家道歉!请您宽宏大量,原谅小弟的莽撞,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育他!”
洪学才没有让身,论起辈份,他高了李勇两辈呢。“小孩子间的事情……唉……你是个好孩子!这事就算了吧!”
李勇又弯腰给洪建元道歉。
有这么一个好儿子,洪岩还能说什么。中年妇女起身进屋,抖抖索索取出一个布包展开,递给洪岩,两沓钱。很显然,两百块钱。这年代能从家里拿出两百块钱的家庭,绝对算是富裕的。
“好了,看在你儿子和你婆娘还有那个倔强的小姑娘面上,今天这事到此为止。不管是你还是那个很猛的儿子有什么不服,冲我来。我小叔以后还在大队上学,你不要打他歪主意!行事之前好好想想,四十多岁的人了,火气还不小。拖家带口的,多为妻儿老小考虑一下!”洪岩接过钱,数也没数,又一通废话。李子林冷汗直冒。
洪岩转身就走,昏暗中社员们不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眼中有些敬畏。近旁一个小子退让不及,孤零零地站在洪岩跟前,“哇~”的哭了起来。人群“哄”的笑起来。
“到底谁是恶人?”洪岩摇摇头。
“洪岩,乡里乡亲的,要钱不好吧?”洪学才接过钱道。
“公,您不要也无所谓。但是小叔回去之后就要去打狂犬疫苗,一打就是五针。来回车费、还有误工费什么的,两百块钱够用吗?”洪岩虽然觉得爷爷有点啰嗦,可还是耐住性子解释道。
“非要打针吗?”洪学才不确定地问道:“好象被狗咬过没人打过针啊!”
不能怪爷爷不懂。这时代狂犬疫苗本身就极难找到。大家都忙着“gm”了,谁管老百姓的事儿?“走吧,公,时间不早了。回家去吧!去龙溪找疫苗呢!”
还没走两步,就看见竹林中手电光乱晃,远远的熟悉的声音吼道:“李子林,莫乱来哦!”洪学勤书记啊,事情处理完了,他就来了。唉,什么时代都一样嘛!
洪岩自然不能抬脚就走了。转眼间洪书记气喘吁吁地到了跟前,打着手电把洪学才、洪岩等照了一遍,又把李子林一家人照了一遍。他这才放下心来。
“事情既然已经圆满解决,这件事就至此为止吧!小洪岩,你不要再生事啊!李子林你可是成年人了,莫再让人笑话。你大儿子大了,马上有人给说婆娘,多替儿女们考虑!”洪书记一看事已至此,又交待双方。
“洪书记,我是那种爱生事的人吗?”洪岩不满地嘟哝一句。
“去,去,去!”洪学勤赶紧挥手让他滚蛋,“谁不知道你个小霸王?熊孩子,净找事儿!”
“小霸王”不胫而走,在大队流传开来。
洪岩郁闷地招呼着灰灰,跟在公后面回家,在小溪河边迎着赶来的奶奶和大姑。大姑接过小叔背着回家。到家后,洪岩拍拍灰灰脑袋,奖赏给一根野猪肉骨头。
爷爷和大姑轮流背着小叔去龙溪卫生站打狂犬疫苗。果然没有。第二天,爷爷和大姑一大早带着小叔进县城,在县人民医院打了第一针。后面还陆续有4针要打。这年代被狗咬过,很少有人会打疫苗。所以,县人民医院医师也是很惊讶。